淺談聲樂鋼琴伴奏的藝術表現及演奏處理

文|陳普慧 福建師范大學

鋼琴伴奏的起源，起初盛行于巴洛克時期出現的通奏低音。隨著社會文化特質的變化，古典主義時期（1750—1820年）明確樂器的記譜方式逐漸被使用，當時鋼琴伴奏處于即興的狀態。19世紀浪漫主義時期的到來，作曲家張揚主觀個性和情感，如“藝術歌曲之王”舒伯特，“詩情洋溢”舒曼等，在創作藝術歌曲時，鋼琴伴奏的藝術價值與獨奏相媲美，甚至超越獨奏的地位，鋼琴伴奏的發展有了質的飛躍。1947年，著名聲樂鋼琴伴奏藝術家格溫德林·科多夫斯基在美國南加州大學創建了史上第一個鋼琴伴奏（Piano Accompanying)學位，吸引對鋼琴伴奏有興趣的演奏者前來學習。至今，在國內，鋼琴伴奏藝術成為各個高校的培養方向，培養更多的伴奏藝術人才。

一、中外聲樂作品的體裁類型及風格把握

1.詠嘆調

詠嘆調是歌劇表演中依據人物角色而寫的一種體裁。起初，詠嘆調由樂隊伴奏，具有交響性，鋼琴伴奏譜作為樂隊總譜的縮譜，每個聲部都代表不同的樂器。詠嘆調表達的情感取決于歌劇故事情節走向和人物設定。不同時期的詠嘆調風格也不盡相同，織體寫作包括節奏、和聲等方面也不同，因此，不同時期詠嘆調的鋼琴伴奏演奏也有區別。

巴洛克時期的伴奏是作曲家根據閹人歌手的演唱技巧進行創作，由于這時期濃厚的宗教色彩，追求在教堂演唱出的華麗、莊嚴、靜穆的音色，以表示對神的尊敬和忠誠。下面這首詠嘆調選自巴洛克時期作曲家亨德爾的正歌劇中主人公阿爾米萊的唱段——《讓我痛苦吧》。這首作品的鋼琴伴奏織體簡練，由柱式和弦級進構成，節奏規整。巴洛克時期的歌劇伴奏都是由弦樂加羽管鍵琴演奏，由于現代鋼琴的發音條件和音響效的差異，這首作品演奏中需要注意和弦連接的平穩性，用大臂的力量慢觸鍵，踏板上稍踩三分之一，與演唱者的音色相互呼應。閹人歌手會根據自身能力在音尾加上顫音、波音等裝飾，在伴奏中應該給演唱者發揮炫技的空間。有的作品在鋼琴部分和演唱都有跑音，這時鋼琴應該快觸鍵跑動，踏板不踩，推動演唱者華麗的炫技。

浪漫主義時期的歌劇伴奏為交響樂隊，相對于巴洛克時期樂器較為多樣化，鋼琴伴奏中聲部代表的樂器音色更加豐富。這首選自羅西尼喜歌劇《塞維利亞理發師》中費加羅的詠嘆調——《快給大忙人讓路》。主人公費加羅的出場，情緒激烈、熱情，鋼琴伴奏中的右手代表提琴的連弓齊奏，左手的伴奏部分代表大提琴或低音提琴暗沉的音色，為上面的高音弦樂做低音鋪墊。鋼琴伴奏在演奏中，手掌支撐快速觸鍵完成和弦演奏，踏板靈活，可以一和聲一換，內心的矛盾沖突較巴洛克時期的歌劇更為戲劇化，強弱分明。

2.中外藝術歌曲

外國藝術歌曲多指浪漫主義時期的德國藝術歌曲，代表作曲家舒伯特、舒曼、勃拉姆斯等。藝術歌曲中旋律蘊含了歌詞的內涵，講究人聲與器樂完美結合。

藝術歌曲的伴奏的不同在于作曲家自己譜寫。由于西方的藝術歌曲指的是浪漫主義時期，在和聲上，調式調性轉換上更為豐富，篇幅較于詠嘆調也較短。其次，在鋼琴伴奏方面，藝術歌曲的鋼琴伴奏在具有獨奏藝術價值，演奏過程中對觸鍵、踏板、音色、節奏等都有講究。

這首德奧藝術歌曲——《紫羅蘭》，作曲家舒伯特，鋼琴伴奏分為四個聲部，前奏的旋律聲部與人聲演唱旋律交相輝映，前奏的演奏奠定了人聲演唱的情感，該曲子的感情基調靜謐委婉，富有詩意。從音型結構看，由環繞音型組成的動機，慢觸鍵演奏，彈奏附點四分音符時稍微拉長，后接八分音符再回原速，樂句有波瀾的起伏感。第三小節的最高音A用指尖觸鍵使音色明亮，在人聲進前一個小節可稍微漸慢，四聲部演奏中，注意樂句連貫。

中國藝術歌曲的創作有取材于古典詩詞，也有取材于現代詩人，如胡適、陶行知等文學家。藝術歌曲都是先有詩再有曲，其中古風韻淳，詩意交融，鋼琴伴奏旋律的和聲調性色彩轉換，織體的多樣化，通過與聲樂的合作，渲染原詩的意境和塑造的藝術形象。

以黃自的《春思曲》為例，調式一開始為d小調，每個樂句劃分清晰，織體十分規整，和聲色彩效果突出。開頭部分三連音是描繪一片小雨淅淅瀝瀝的景象，一種油然而生的憂愁。演奏時右手的三連音式柱式和弦需控制力度，輕巧而有彈性。中段轉到了F大調，調性變化使其音樂色彩更加增強。后羽調式的出現，也增強其中國韻味。

3.民族歌曲

民族歌曲是集當地民族之精華，風格具多元化。民族歌曲素材來源于生活，節奏、伴奏樂器等，都具有其民族特色。

民族和戲曲兩者相互借鑒，民族唱腔也講究戲曲的“字正腔圓”。鋼琴伴奏上，靈活性較強，可以依據風格進行即興改編。如下列這首《小河淌水》，編配過伴奏的有黎英海、楊霖希。

這首民歌是云南彌渡的山歌，全曲為羽調式，五個樂句構成。結合其歌詞來看，作品表達阿妹對阿哥的思戀，歌詞中采用彌渡方言，如“亮汪汪，清悠悠”。全曲的主題動機為CEFG，引子的第一小節，可謂點題，鋼琴的高聲部五連音也是由主題動機演變，演奏時指尖觸鍵靈活，瓦如“蜻蜓點水”，力度漸弱。作品中采用五、六連音等做點綴，描繪大自然中水聲、風聲。第四小節的“哎”字出來后兩組六連音，拉寬空間，六連音的處理可以從p到f到p，營造一種水面波瀾起伏的意境。

二、聲樂鋼琴伴奏的藝術表現

1.鋼琴伴奏的織體層次

鋼琴伴奏的織體寫作類型多種多樣，有分解和弦、柱式和弦等，主干旋律要求的和聲背景，推動演唱者的情緒，渲染意境。

《春思曲》的前奏伴奏織體為柱式和弦，三連音節奏型，八三拍組成，但三拍子并不是均勻式的“強弱弱”，而是“過山車式”的律動。該作品的速度標記為Adagietto（小柔版），渲染出春雨瀟瀟的和聲意境，起速不宜太快。表情術語為sempre delicato（一直輕柔），演奏時三連音下鍵輕柔，可用指尖觸鍵，突出d小調的六級和弦三音，踏板踩三分之一或者四分之一。左手的主旋律與演唱旋律相呼應，跟隨演唱者處理的強弱和感覺處理伴奏。

織體的層次除了包括和聲和節奏調性的結合，還有聲部寫作間的織體類型，例如復調織體和主調織體。復調織體有卡農式模仿、對比等。卡農式模仿，指主題輪流出現在各個聲部，以原型或者在原型的基礎上加花等方再現。對比織體則同時出現幾個相互獨立配合的旋律，且同一個樂句會出現兩個不同風格情緒，旋律之間交相輝映。

巴洛克時期運用復調寫作居多，如亨德爾的《山間流瀉下來的小溪》，這首織體寫作運用了復調織體中的卡農式模仿，樂隊伴奏中右手部分是小提琴旋律，左手部分是羽管鍵琴。鋼琴伴奏的旋律部分交替出現，第一句在右手聲部隨即轉入左手，由ff開始，輝煌地演奏，演奏時用指尖觸鍵，保持音色顆粒性。第五小節，左手添加了一個中聲部，與高聲部呼應，第七小節起聲部為第六小節動機的變形，在連續的十六分音符演奏時要突出動機原型，演奏時不踩踏板，避免聲音混沌。這種聲部追隨另一個聲部的演奏，旋律表現更加淋漓盡致，讓聽眾意猶未盡。

2.聲樂作品的音樂處理

聲樂作品結構稱為“引子”“高潮”“尾聲”。同一個作品的情緒風格會有多種，演奏演唱上不能以偏概全，根據作品的背景合理分析做出適當的處理，因此三者演奏處理取決于這一段落的感情基調。

首先分析譜面上的信息，例如速度術語、表情術語、風格類型等，從而對整個作品有基本的風格把握和演奏處理。以《青春舞曲》為例，從譜面上看，屬于舞曲風格，速度為快板，引子（1-12）開始為mf，情緒是熱烈、激動的。伴奏織體類型為柱式和弦，分解和弦加花變奏，節奏多為附點和切分，可以采用切分踏板，第四小節和第八小節的十六分音符屬于點綴，演奏時應當清晰、靈動。《青春舞曲》的間奏（66-72小節），第66小節連續兩組十六分音符漸強，情緒熱烈，低音突出切分節奏。第70小節，節奏型放大一倍，速度稍慢，演奏時慢觸鍵，與71小節形成“一問一答”，以漸慢結束。第73節人聲進入，節奏緩慢，旋律連貫，為抒情風格，與引子的熱烈情緒形成對比。演奏的方式從觸鍵、踏板等也要有所改變，這里的觸鍵可以用指腹彈奏，運用大臂的慣性力量拉寬樂句，踏板也可稍微加深，使音色寬廣、深情，帶動演唱者的情緒，達到詮釋作品的藝術價值。

3.演唱者與演奏者的呼吸協調

鋼琴與聲樂之間的配合也表現在呼吸方面，換氣可體現出歌詞中“抑揚頓挫”的語言感，支撐演唱者的氣息，使作品美輪美奐。

常規呼吸有人聲和伴奏同時進入，也有兩者分開換氣。如《黃水謠》第五小節是一個二分音符，等二分音符消失后，演奏者在人聲進入前提前一拍吸氣提醒演唱者，或者人聲開始前兩小節做漸慢處理。譜例中的漸慢從第四小節開始，給予演唱者進入歌唱狀態的空間。演奏者也應當聽演唱者的呼吸準備下鍵，保證進拍的準確性，如果不確定演唱者的進入時間，可以稍加延長，例如人聲唱后0.1秒貼鍵進入，這種情況只針對慢板伴奏。

演唱者和演奏者的呼吸會由于劃分樂句不統一而交叉，由于演奏句子氣息較長，和聲樂演唱中一句一呼吸不同步，因此需要演奏者在節奏上、速度上做相對應的處理。例如《理想佳人》中鋼琴部分和聲樂演唱部分的換氣是的交叉的。鋼琴伴奏的右手部分一直是流動的三連音音程，在獨奏中不必換氣，但由于與聲樂者配合，在演唱者換氣時，鋼琴伴奏的三連音可以稍微拉開，給予換氣時間，再回到原速，使演唱者演唱舒適，演唱和演奏和諧統一，在良好的協作狀態下實現歌曲的表達。

結語

本文通過簡述伴奏起源、中外作品風格把握等分析聲樂鋼琴伴奏的藝術表現及演奏處理，技巧的表現和情感的表達，達到了高度統一的狀態。同時，與鋼琴演奏者的協調配合的作用對作品演繹有深遠的影響，兩者間合作出現的問題，在合作中還需認真研究，合作細節上還需琢磨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