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型期俄羅斯青年價值觀的嬗變

劉青

（首都師范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北京 100089）

20 世紀90 年代，俄羅斯社會政治經濟體制發生了根本性變化，被認為是俄羅斯社會政治經濟意識形態等全面進行轉型的急劇變革時代。俄羅斯進行了一系列的新自由主義改革，實行經濟改革全面自由化，政治上擺脫蘇聯極權制度的主導意圖，社會向現代市場經濟和現代民主政體轉化。這個時代改革過程中所反映的社會轉型時青年價值觀轉化過程規律是一筆寶貴的財富。

一、轉型初期：在沖突碰撞中走向“西化”

90 年代初期的這一批俄羅斯青年除了青年本身所具有的思想活躍，價值觀可引導等特點之外，還具有明顯的特殊性。家庭成員對青年人價值觀的塑造是潛移默化且根深蒂固的，這一批青年人的長輩所接受的是傳統的蘇聯教育，他們的價值追求就是為共產主義在全世界取得勝利而奮斗。少兒時代受到父母傳統價值觀念的塑造，在價值觀尚未真正確立之際社會出現了大變革，當共產主義思想和價值追求在俄羅斯被清除時，他們的價值觀領域出現了短暫的真空期，青年此時的價值追求是堅定但又易于改變的。由于本土文化與西方文化及其思維方式的差異，新的價值觀還沒有被青年們普遍接受，傳統價值觀在現實中處處碰壁，青年價值觀處于一種傳統與現實的矛盾碰撞狀態。

但價值觀的矛盾碰撞期并沒有持續很久就倒向了西方價值觀。在分析影響俄羅斯青年價值觀負面變化的因素時，大部分俄羅斯學者認為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國家的和平演變策略是主要因素。在2011 年11 月30 日《列寧格勒真理報》刊登的名為《蘇聯解體20 年后的俄羅斯青少年》的文章中呈現了幾份文字可查資料，其中1950 年9 月30 日，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下達SNB-68 號指令，指令精神和杜勒斯演講內容如出一轍；“西方政府在人權領域必須堅持使東方聽從西方大眾媒體散布的蘇維埃政府破壞人權的信息。我們不僅在俄國確立我們的價值觀，我們的政策和行為必須引起蘇維埃制度性質發生根本性改變……”在如何快速深刻地滲入到俄羅斯青年價值觀這一問題上，文學、戲劇、好萊塢電影等對西方價值觀在俄羅斯青年價值觀中生根發芽起著催化作用。缺乏生活經驗的青年人沒有能力分析西方社會推銷給他們的這些生活方式和道德準則哪些帶有惡毒目的，另外，由于蘇聯模式的對思想的禁錮弊端和西方價值觀上自由民主的吸引，官方意識形態的變化，教育體制的破壞等一系列客觀原因，在1990 年的社會調查中，認同西方模式的人達到被調查對象的90%，從官方到民眾到青年，都期望盡管摧毀傳統的蘇聯模式，以便盡快形成西方價值觀念轉變，因而極力且全面模仿。

在這個過程中，西方社會的生活方式起了主要作用，俄羅斯青年從80年代初就有的對西方生活方式的悄悄渴望今天變成了全社會向往的生活狀態，在這個意義上講，與其說西方生活方式吸引著青年的價值觀轉變，不如說是市場經濟帶來的財富和其所倡導的自由、平等的社會關系促使原本就對美好未來社會充滿期待的俄羅斯青年在價值觀上主動向西方靠攏，甚至出現全盤西化的態勢，但從后期的引發的社會混亂來看，除了考慮到社會制度落后與價值觀轉化之外，俄羅斯也并沒有真正全盤西化，可以說是由崇拜到模仿，仿其表但未畫其骨。但從青年價值觀在轉型初期嬗變的主動性積極性中可以看出，青年的思想雖然迷茫混亂，價值觀有向不正確的道路滑坡的趨勢，但俄羅斯青年身上有青年人樂觀積極的本質特征，且期待一個能施展自身才能的、自由民主平等的未來社會。

二、轉型中期：向功利主義整體傾斜

俄羅斯采取的激進轉型模式并沒有取得理想的效果，首先在經濟上，雖然在俄羅斯迅速建立了市場經濟制度，但由于轉型過快，青年在觀念真空期時造成思想混亂，實則真正的市場觀念中所包含的改革、法治、競爭觀念等并沒有形成，社會制度和發展也沒有跟上改革步伐，導致俄羅斯經濟一度陷入癱瘓，民眾生活水深火熱，西方國家對俄羅斯的經濟援助也未落實，整個社會轉型中的政治經濟與社會現實發生了巨大沖突，許多人無家可歸，流浪街頭，青年的未來發展之路比蘇聯時期更加灰暗，這一時期的俄羅斯青年心中的夢破碎了，思想和行動陷入迷茫，出現抱怨消極態勢，這一時期的教育體系并未跟上轉型節奏，學校教育并未發揮調和傳統集體主義觀念和西方個人主義觀念的切實功效，青年的價值觀出現極端利己主義和功利主義傾向，并表現在社會活動中的方方面面，例如，“俄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公布的一份名為《今日俄羅斯公民：自我意識及社會理想》的報告中顯示，82%的年輕人將個人發展置于為國效力之上”。學校的人際交往價值觀變得以利己主義、功利主義為基礎，學生之間的交往帶有明顯的商業氣息，更傾向于對自己有用的人交往，缺乏人文關懷，相互幫助的交友氛圍。

90 年代初期及中后期俄羅斯社會的混亂嚴重影響青年價值觀塑造，就連仇恨共產主義的雅科夫列夫都曾回憶說：“俄羅斯當時就像一艘迷失方向的航船，在漆黑的沒有航標的海面上漂泊”。俄羅斯激進式全面轉向市場經濟，市場法制不健全，價值觀轉換上出現問題，如市場經濟強調時間意識、工作效率、競爭誠信等，但青年對市場經濟缺乏正確全面的理解和把握，在價值觀上出現了金錢至上、享樂主義、個人利益至上等不良傾向，甚至認為以任何方式取得金錢都是合理合法的，在青年人的價值觀里，工作目的就是掙錢，只要能掙錢，怎樣掙無所謂。金錢是衡量工作中實現個人價值程度的重要尺度。西方國家所倡導的自由民主思想被俄羅斯青年吸收后扭曲成了自私自利、漠視法紀行為的借口，價值觀由于政治經濟的極速轉型而出現極端化趨勢，青年價值觀上出現的極端利己主義和功利主義正是西方國家和平演變策略的表現之一，反映出俄羅斯青年價值觀的“全面西化”的表面性和片面性。

三、轉型后期：在理性回歸中整合發展

青年人的現實經歷，使得他們不再像改革初期的盲目追隨，也一改改革中期頹廢、抱怨狀態，盡管利己主義和功利主義仍存在于這一時期青年價值觀之中，部分青年的價值觀在向不正確的方向發展，但從整體上看，青年價值觀呈現非極端式發展，不再完全肯定西方，也不再完全否定傳統，而是比較現實地思考現實問題，回歸自身價值，用大腦觀察社會和思考與自身利益相關的問題，相信自身判斷，“在從權威傾向向獨立傾向、從社會參照目標向自我定向標、從社會本位向個體本位的轉化過程中，面對各種利益關系的調整和紛繁復雜的經濟、社會現象，青年從感情到理性上都變得實用、功利”。

這一時期俄羅斯青年價值觀的實用主義傾向表現在職業選擇、人生目標、學習動機、消費、婚戀等各個方面，其中青年在學業、擇業方面的實用主義傾向表現尤為突出。俄羅斯社會轉型在教育領域中表現為高等教育制度的低收費轉變成了高學費，另外，大學專業的課程設置不符合市場經濟的需要，造成青年大學生畢業就業困難，為了應對困境，青年在校期間兼職現象普遍，經過學者們大量的社會調查發現，他們的兼職目的明確，除了支付學費和個人消費，積累經驗和提高個人專業知識也是為了將來就業增加成功率。青年重視高等教育，不再純粹為了追求知識，提高學識，獲得文憑是首要目標，在選專業方面，也從考慮該專業的就業前景和社會地位出發，將個人興趣愛好和能力特長方面的考慮放在次要位置。

青年價值觀的實用主義傾向反映出在社會轉型后期青年的價值取向回歸理性，他們不管在政治抉擇還是生活選擇方面，都不再按照父輩傳統模式，也不再一味認同西方價值觀念，而是在理性思考的前提下，在對現實和生活充分思考后，以個人實用的本位思想作出決定，青年人的價值觀在整體上從內容向個人發展，形式向理性回歸。

青年群體思維靈活、易于接受新事物新思想，且價值觀經歷少兒期父母等老一輩人的奠基，青年在轉型進程中的價值觀念變遷在一定程度上反映著俄羅斯社會轉型的進程，甚至影響俄羅斯未來社會發展的速度和方向。由于蘇聯模式的失敗，特別是經濟基礎的改變，長期以來，俄羅斯社會所倡導的共產主義價值觀念在青少年心目中已面臨崩塌，資本主義社會所呈現出來的現狀對俄羅斯青年產生了極大的吸引力，對西方的盲目崇拜在價值觀領域開始出現向西方“一邊倒”局面。隨著激進的政治經濟改革導致俄羅斯社會陷入混亂，人民生活困頓，社會怨聲載道，青年價值觀的利己化、功利化趨勢明顯。經歷了心理上的巨大落差之后，俄羅斯開始反思，尋求傳統和現實的平衡，青年價值觀上出現現實主義傾向。

梳理20 世紀90 年代以來俄羅斯轉型期間青年價值觀嬗變過程，如下幾點值得我們思考。

社會轉型過程中，在價值觀領域處理好一元和多元，集體和個人關系對經濟政治改革和社會穩定至關重要，社會的一元價值觀是民族文化長期積淀的產物，在社會轉型期起著紐帶作用，是影響社會轉型成功與否的關鍵因素，青年對社會基本價值觀的認同，是體制轉型順利進行的保障和動力。采取漸進式社會轉型模式是避免改革出現“馬太效應”的必要之舉。

在體制轉型過程中，制度要兼顧法律規章和習慣道德思維的互動式發展，一方面注意法律規章的革新速度和頻率，使民眾有適應過程；另一方面在把握民眾思維的基礎上發揮規章制度對觀念變化的促進作用。

價值觀教育依賴教育體制革新。在此次研究過程中發現，學者們對轉型期俄羅斯青年價值觀出現不良傾向的根本原因歸結為教育體制受到破壞這一觀點普遍認同，轉型期有其自身的特殊性，但無論社會處于何種時期，如果對青年價值觀出現不良傾向的苗頭，當前的教育不足以挽回時，就該在堅持核心價值觀的基礎上，大膽革新教育制度，并以漸進式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