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銀行反洗錢內部審計的思路與要點

張毅

（國家開發銀行上海市分行，上海 200120）

一、反洗錢內部審計概述

（一）反洗錢的基本概念

2007年1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反洗錢法》（以下簡稱《反洗錢法》）正式頒布施行，標志著我國動用多種手段將打擊洗錢活動作為日常重點工作之一。按照《反洗錢法》的規定，反洗錢是指為了預防通過各種方式掩飾、隱瞞各種違規所得及其收益的來源和性質的洗錢活動，依照本法規定采取相關措施的行為。洗錢活動往往手段多樣、比較隱蔽且對金融秩序產生較大危害。從洗錢途徑來看，通過金融機構進行洗錢活動是最為普遍、最為方便、成本最為低廉的方式。《反洗錢法》同時也明確規定，在我國境內設立的金融機構應當重視反洗錢工作，依法承擔反洗錢工作職責，通過建立客戶身份識別、洗錢等級分類、受益所有人識別、大額和可疑交易等制度，明確反洗錢操作流程和規范要點，對不合規交易和行為采取積極的預防、應對和監控措施，切實履行金融機構的反洗錢義務。中國人民銀行、銀行業監督管理機構是金融機構履行反洗錢職責的監管部門，對其反洗錢業務開展進行監督與評價。

（二）銀行反洗錢內部審計的重要意義

1.銀行反洗錢內部審計的背景。2019年，反洗錢金融行動特別工作組（以下簡稱“FATF”）通過了對我國的第四輪互相評估，評估結果肯定了中國近幾年在反洗錢工作方面取得的成就，對中國的反洗錢基礎體系建設表示認可。但是在義務機構違法成本低、反洗錢監管處罰力度不夠、對特定非金融機構的監管缺失、法人和受益所有人信息透明度不足等方面還與FATF評估標準存在一定差距。面對更加嚴峻的國際反洗錢形勢，我國反洗錢監管力度不斷加大，今年已開始著手修訂我國《反洗錢法》，在原有中國人民銀行監管義務機構反洗錢工作開展情況下，再將上述工作納入中國銀保監會的監管范圍，雙管齊下，體現我國在反洗錢領域提高工作質效的決心和能力。

2.我國反洗錢工作現狀。從監管層面來看，我國反洗錢工作力度持續加強，“雙罰”的懲戒措施已成為監管常態。根據中國人民銀行官網公示的信息來看，近兩年監管處罰基本情況如下：2019年處罰的反洗錢義務機構為319家，罰單筆數為468筆，罰款金額合計1.73億元，其中處罰機構1.63億元，處罰個人0.1億元；2020年處罰的反洗錢義務機構為417家，罰單筆數733筆，罰款金額6.28億元，其中處罰機構6.08億元，處罰個人0.2億元。從上述數據不難發現，中國人民銀行及其分支機構在2020年加大了對反洗錢義務機構的現場檢查力度，受到處罰的義務機構同比增加30.72%，罰單筆數同比增加56.62%，罰款金額同比上升263.56%，雙罰（處罰機構+處罰個人）金額較同期也呈明顯上升態勢。

從銀行自身管理角度來看，各銀行高度重視反洗錢工作，均已根據國家反洗錢監管要求，在內部設立反洗錢工作架構，包括董事會、監事會、高級管理層、反洗錢管理牽頭部門、業務部門等，基本確立了分工負責、條線清晰、層級管理、互相配合的反洗錢運行機制。但是在實際開展反洗錢工作時，還存在基層執行反洗錢工作不到位、專業崗位配備不足、身份識別“重形式、輕實質”等問題，離達到監管要求、國際標準還存在一定差距。

3.反洗錢內審工作開展的必要性。中國人民銀行發布的《中國人民銀行關于進一步加強金融機構反洗錢工作的通知》要求：“金融機構應加強反洗錢方面的審計，并根據反洗錢工作需要，及時完善反洗錢內部操作規程。”一般而言，各銀行反洗錢歸口管理部門在內部的合規部門，由其推動內部反洗錢工作的建設，其他管理部門負責配合歸口管理部門制定各條線反洗錢工作流程，銀行一線部門負責按照規定和流程開展反洗錢各類基礎工作。即銀行一線部門為反洗錢工作的首道防線、反洗錢歸口管理部門為反洗錢工作的二道防線。而僅有上述兩道防線，還難以支撐銀行反洗錢工作的全面、合規、有效地開展，因此，內部審計作為第三道防線，對反洗錢制度建設、內部控制、信息系統管理、崗位制衡等方面的檢查尤為重要。

二、銀行反洗錢內部審計的流程與應用

內部審計部門每年初將反洗錢內部審計納入審計計劃，在審計執行階段，對審計對象下達內部審計通知書，要求審計對象在審計要求的時間內對自身反洗錢工作開展情況開展自查，并出具自查報告。內部審計部門依據自查報告、審計方案對被審計對象開展現場與非現場審計檢查，現場審計主要從管理職能和業務開展兩個方面進行重點核查，管理職能主要包括：被審計對象是否制定實施細則、崗位設置是否合理、從事反洗錢工作的人員是否具備資質、反洗錢宣傳與培訓是否到位等；業務開展主要包括：客戶身份識別與受益人識別是否全面到位、大額和可疑交易報告是否完整或錯報、客戶建立業務關系是否開展了洗錢等級分類、客戶變更是否重新開展身份識別等。非現場審計主要核查反洗錢應用系統是否取數準確、大額和可疑交易有無漏報。對上述方面審計發現的問題進行取證，并形成最終審計意見上報高級管理層。高級管理層根據審計提示意見，責成被審計單位限期整改，同時對系統性問題責成反洗錢牽頭管理部門進行完善。

三、銀行反洗錢內部審計過程中發現存在的問題

（一）基層對待反洗錢內部審計工作還不夠重視

分支機構、一線部門是銀行提供對外服務的窗口，是獲取利潤的主要載體。受內部考核指標的影響，分支機構、一線部門基層人員往往“重業務發展、輕合規管理”，全員樹立反洗錢義務與責任仍存在盲區，主動作為仍顯不足。首先，在對待反洗錢內部審計時，分支機構、一線部門先期的自查往往流于形式，反洗錢許多細節都未能自查落實到位。其次，部分銀行基層人員對反洗錢審計沒有全面客觀的理解與認知，認為反洗錢審計工作不像信貸業務審計一樣具有針對性，可提高自身服務客戶的工作質量，增加效益，而反洗錢審計是額外增加基層負擔，浪費基層資源。

（二）反洗錢專業人才儲備不足

銀行高級管理層已按照監管要求在分支機構、一線部門設立反洗錢專職崗位，但受制于各類業務開展需要，一些部門的反洗錢專職崗位實際都處于“兼職”狀態，反洗錢日常排查等工作處于被動工作狀態，工作效果大打折扣。因此，分支機構、一線部門專業從事反洗錢工作的專業人才比較稀缺。除此之外，還存在從事反洗錢審計的工作人員專業知識匱乏、審計經驗不夠豐富的問題，直接影響審計工作高質量開展。

（三）反洗錢實操的智能化、科技化手段還凸顯不足

反洗錢的實際操作是一個持續、動態的過程。從客戶身份識別、受益人識別、等級分類、大額和可疑交易報告等生命周期來看，客戶只要來銀行辦理業務，都要在上述環節上加以甄別與篩查，以確定是否存在洗錢風險。如果銀行內部科技水平有限，持續識別、分析客戶洗錢風險的能力將會大打折扣，容易被不法分子利用系統漏洞，通過化整為零、頻繁結算等手段從事犯罪活動。

（四）反洗錢審計成果運用還不夠顯著

根據監管要求，銀行內部審計基本都已覆蓋反洗錢專項內容，意在提升反洗錢操作水平和發現管理漏洞。反洗錢內部審計薄弱環節與存在的問題，相關責任部門均能限期完成整改。但是對于部分審計發現的問題，牽頭管理部門往往只解決“點”的問題，對“面”的問題卻視而不見。另外，審計發現的問題需涉及多個管理部門來共同協調解決的，往往容易出現相互推諉的現象。上述兩種情況，影響了反洗錢工作水平的提升。

（五）境外反洗錢制裁合規管理有待完善

近幾年來，我國境外銀行個別分支機構也由于反洗錢及制裁合規問題被所在國監管機構處以巨額罰款。銀行內審部門由于受到經費、出境手續等因素限制，難以在境外開展反洗錢內部審計工作，存在審計盲區。另外，審計人員對所在國反洗錢制裁合規管理的相關制度、要求也了解不夠，忽視所在國反洗錢監管部門規定，也會直接影響內部審計的效果，存在審計專業盲區。

四、完善銀行反洗錢內部審計的對策建議

（一）提升反洗錢內部審計自查工作的重視程度

針對反洗錢自查工作不受重視的現象，可以把自查工作開展情況列入分支機構的反洗錢考核指標內，由審計人員對分支機構、一線部門反洗錢自查開展情況進行充分評價。對自查到位、管理有效的一線部門在審計結論中予以表揚與肯定；對于自查流于形式且后續內部審計查出大量問題的一線部門，不僅要在審計結論中進行點名批評與指正，同時也要和考核掛鉤，對相關部門、責任人予以通報批評及行政處罰。

（二）加快銀行反洗錢專用人才體系的建設

針對反洗錢專業人才較為匱乏的情況，首先銀行人力資源部門要打造反洗錢專業文化氛圍，將反洗錢工作內容納入人才培訓專業課程，及時聘請外部監管部門、律所、高校的專業人士開展講座或培訓，分層次對新入行員工、專業從事反洗錢工作的操作人員、高級管理層予以授課，逐步打造銀行內部反洗錢專業人才梯隊，培養合格、合規、合適的反洗錢工作人員。其次，反洗錢牽頭管理部門從內控管理角度出發，要求基層反洗錢專職人員務必獨立開展專業工作，不得“一人多崗、崗權不分”，對反洗錢各個環節、業務流程均要保證足夠的人力、完備的制度、清晰的流程。

（三）加強反洗錢信息系統的建設與應用

針對銀行內部反洗錢系統智能化程度不高的情況，銀行高級管理層要建立牢固的“科技金融”思維方式，積極嘗試引進人工智能、大數據分析系統，綜合運用到日常反洗錢數據排查及審計取樣環節中，通過智能抓取、智能比對、智能分析、智能警示的應用模型，將多樣化的業務進行分類匯總，減少手工操作，從而有效發現化整為零、頻繁結算等洗錢犯罪行為。同時，在開展審計工作中，也能避免審計抽樣不全面、審計數據碎片化，審計結果片面化的情況，有助于審計發現分支機構、一線部門工作中存在的漏洞和忽視的環節。

（四）重視反洗錢審計結果的應用與整改

針對反洗錢審計成果運用不夠顯著的問題，首先銀行高級管理層應充分發揮反洗錢領導工作小組職能，要求牽頭管理部門完善制度體系建設，制定反洗錢工作計劃，推動各管理部門落實好轄內反洗錢工作開展情況，對分支機構、一線部門執行反洗錢各項規定進行監督。其次，對審計發現問題如需多個部門共同解決的，應由反洗錢領導工作小組指派一名主管進行領導牽頭，組織協調各部門按照審計出具的意見形成合力限期完成整改，消除制度、流程、操作上的盲區，杜絕系統性風險。另外，人力資源部還應該運用好反洗錢專項考核指標，不僅應包含對分支機構、一線部門的考核，同時也要加大對反洗錢管理部門的考核力度，從考核機制上消除管理部門不作為、不擔當的行為。

（五）搭建反洗錢制裁合規管理應對機制

針對日益突出的反洗錢制裁合規問題，銀行一是加強對金融制裁形勢的預判，重視金融制裁的后果，認真學習境外分支機構所在國的法律法規，服從境外監管部門的監督，逐步建立或完善內部防范金融制裁工作制度，做實反洗錢與制裁合規管理預案。二是加大審計對跨境業務合規管理的力度，增加審計人員費用，合理安排審計計劃，對敏感人員、敏感企業的資金往來進行反復驗證，確保不觸及金融制裁合規底線，保障境外分支機構健康運營。三是充實審計人員隊伍，在涉及境外制裁檢查時，可聘請律所、專業人士共同開展審計、盡調工作，增強專業力量，提高審計工作效率，及時提示制裁合規問題，避免后期被監管部門查處。

五、結語

反洗錢內部審計既能及時發現銀行反洗錢工作中的薄弱環節與存在的不足，同時也能提醒審計人員時刻學習新專業、新本領和新科技，促進自身審計水平的穩步提升，增加審計經驗，塑造銀行內合格的第三道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