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日疑問詞“嗎”與「か」的語義范疇對比

（大連外國語大學 遼寧 大連 116044 ）

日語疑問助詞「か」除了一般的「～ますか」「～ですか」以外，常有「～ではないか」「～だろうか」「～のか」「～誰か～」「～何か～」等搭配用法；而中文的疑問詞除了“嗎”之外，還有“呢”“吧”“啊”等。不同的搭配，使翻譯成的中文語氣詞也大有不同。但許多日語學習者習慣性將“嗎”等同于「か」，這對于理解日語語法可能會在一定程度上起阻礙作用。比如在學習語法時，如果生硬地把「か」翻譯成了“嗎”，那么日語閱讀時就會產生許多障礙，在完成語法題、閱讀題乃至作文時就會有很大的難度。在進行日語文學作品或者在使用語料庫進行語料的搜集時，日語學習者一定會意識到，許多帶「か」的問句，若是真要翻譯成中文，往往不一定會翻譯成“嗎”，翻譯成“呢”的情況也相當多，有時甚至會被翻譯成陳述句。因此，需要研究清楚「か」與“嗎”的區別，這不僅對日語學習有很大的幫助，還能使翻譯更加準確，提高信達雅的程度。本文搜集《中日對譯語料庫》①中有關“嗎”與「か」的例句，并結合漢語和日語的表達習慣以及兩國人的思維方式，對二者進行對比分析。

一、前人研究

大橋志華（2003）把漢語的疑問句以句尾是否有“嗎”為標準，分為含有“嗎”的疑問句和不含有“嗎”的疑問句兩大類[1]。張巖紅（2014）認為漢語的“嗎”與日語的「か」有相似之處，但不能完全畫等號，有時甚至有較大差異[2]。朱ケーハン（2019）認為中文的語氣詞無法與日語中的疑問用法一一對應，所以有時不翻譯出來[3]。

二、從語義范疇看“嗎”與「か」

在漢語中，“嗎”與“呢”幾乎可以說是不能互換的。房玉清（1998）認為疑問語氣可以分為是非問和非是非問兩大類，是非問句句末只能用“嗎”，不能用“呢”；非是非問句包括特指問、選擇問和正反問三種[4]。他結合大橋志華（2003）的觀點，將漢語疑問句分為用“嗎”不用“呢”和用“呢”不用“嗎”兩類。

（一）用“嗎”不用“呢”

漢語疑問句中使用“嗎”一般就不能使用“呢”，而日語中都能使用「か」。

1.一般疑問句（陳述句+嗎）

一般疑問句即說話人把將某件事情全說出來，要求聽話人作肯定回答或否定回答，也就是回答“嗯”“是的”“不”“不是”。

（1）“……林先生結婚了嗎？有未婚夫嗎？……”/林さんは結婚していなさるかな？いいなづけでもおありか……（《青春之歌》）

（2）“幸福？幸福究竟在什么地方？人間果然有所謂幸福嗎？”覺新嘆息道。/「幸福?幸福ってどこにあるんだ。人間には果して幸福というものがあるんだろうか」覚新は嘆息した。（《家》）

例句（1）（2）都是一般陳述句，翻譯成日語時，都可譯成「～か」，中文問句里通常用“有……嗎”“是……嗎”這樣的句式，用“有”“沒有”“是”“不是”回答。而日語同樣可以回答「はい」「いいえ」等與中文相對應的說法。

2.表示確認、邀請、請求、建議等內容的疑問句

（3）“盧兄，（她跟許寧一樣地這樣稱呼他）你可以告訴我嗎？紅軍和共產黨是怎么回事？他們真是為人民為國家的嗎？怎么有人罵他們——土匪？”/「教えていただけません（か）？赤軍と共産黨っていったいなんですの。あの人たちは、ほんとうに人民のため、國のためにやっているのですか、なぜ、かれらを——土匪とののしる人がいるのです？」（《青春之歌》）

（4）“到陜北去。聽說紅軍長征已經到達陜北。毛澤東同志也到了那里。小林，說句實話，我找了你好久，你能夠和我們一同去那個神圣偉大的地方嗎？”/「陜北にいく。話によると、赤軍は長征を終えて、すでに陜北へ著いたそうだ。毛沢東同志もそこにいる。林君、じつをいうと、ぼくが長いこと、きみを捜しまわっていたのは、きみがぼくたちと一緒に、あの神聖で偉大な所へいけたらと、きみ、一緒にいけるかね？」（《吶喊》）

（5）“小林，你曾經做過我的妹妹，現在，我要走了——當然要瞞著我母親。這真是——我對她真是沒有辦法。我想拜托你，你還做我的妹妹行嗎？/「林君、きみはぼくの妹に、なってくれたことがあったねえ。いま、ぼくがいくについては――どうしても、お袋をだまさなければならないんだ。まったく――お袋にはお手あげだよ。それで、きみに頼みたいんだが、もう一度、ぼくの妹になってくれないか？（《吶喊》）

（6）“李小姐，對不起，到那邊和我們的貴賓一起入席好嗎？”/「ミス李、すみませんが、あっちにいって、わたしたちのお招きした貴賓と一緒に、席について頂けませんか？」（《吶喊》）

例文（3）的“……的嗎”是向對方進行確認的表達，（3）中的“可以……嗎”、例文（4）的“能……嗎”、例文（5）的“……行嗎”、例文（6）的“……好嗎”，都是在向對方進行邀請或請求。而在日語的譯文中，向對方確認時用的是「のですか」，請求對方同意和邀請時用的是「てくれないか」「ていただけませんか」這樣的表達，即包含有授受關系的疑問。說明中文和日語在這方面也是相對應的。

3.反問疑問句

（7）你昨天不是把那幾句話背得很熟嗎？/昨日はあのせりふ「よく覚えていたじゃないか」（《家》）

（8）覺民半驚訝半玩笑地問，“你將來不也是紳士嗎？”/覚民はなかばけげんな顔をしてからかうように「おまえも將來一個の紳士になるんじゃないのか」（《家》）

（9）“五太太房里的喜兒不就是這樣的嗎？”她想道。/「五太太に使われていた喜児もそうだったじゃないか」彼女はそう思った。（《家》）

從例（7）（8）（9）能看出，漢語的反問句通常采用“不是……嗎”的句式，日語中也會使用「ではないか」的問法，可以發現，漢日語的問法其實是十分相似的，問句中都用帶有否定的表達來體現反問意味。這也從側面體現了在反問時，日本人和中國人的思維存在著相似之處。

4.不定疑問詞的疑問句

（10）“最近形勢有什么變化嗎？有好久，什么消息也聽不見了。”/「最近の情勢には、どんな変化がある（か）？たいぷ長いあいだ、なんのニュースも聞いてないんだ」（《吶喊》）

（11）“是啊，幾個縣嘛。啊？還有什么問題嗎？”/「そうか、いくつもの県からきているんだからな。で、ほかになにか問題があるかね」（《棋王》）

帶有不定疑問詞“什么”等的漢語的疑問句，在譯成日語時同樣也會使用「どんな」「なにか」這樣的疑問詞來提問。漢語和日語在這方面同樣是相似的。此外，如例文（10）或（11）這樣，可以省略“嗎”的疑問句，在日語中同樣是可以省略「か」的。“最近形式有什么變化？”可以譯為「どんな変化がある？」，“還有什么問題？”可以譯為「ほかになにか問題がある？」。由此能看出日語和漢語在進行疑問詞的省略方面同樣是有相似性的。

（二）用“呢”不用“嗎”

漢語疑問句中不使用“嗎”一般可以使用“呢”，而日語中都能使用「か」。

1.有疑問詞的疑問句

（12）小學校一年生に入學したばかりの子どもの擔任の先生から、學校に呼び出されて、転校をすすめられ、この學校を退學してくださいといわれたら、お母さん、あなたならどうするでしょうか。/做母親的，假如您的孩子剛上小學一年級，而班主任就把您請到學校希望您的孩子轉到別的學校去時，您會是怎么一種感受呢?（『ひとりっ子の上手な育て方』）

（13）小學校に通學しはじめた、子どもが登校拒否をしたら、お母さん、あなたはどうしますか。/剛上了兩天學的孩子如果不愿意去學校了，做母親的該怎么辦呢?（『ひとりっ子の上手な育て方』）

（14）お互いに結婚していて、小學生くらいまでの子どもをもっているきょうだいは、どんな親戚づきあいをしているでしょうか。/假如做父母的兄弟姐妹都結了婚，并都有十來歲的孩子，那么這些孩子的交往關系如何呢?（『ひとりっ子の上手な育て方』）

帶有「どんな」「どう」「何」等疑問詞時，往往翻譯成“……呢”而不是“……嗎”，這跟上文“4.不定疑問詞的疑問句”是有差別的。不定疑問詞重點在雖然問句中有疑問詞，但帶有一種不確定性，日語中常有「なにか」這樣的表達。而這一小節是與之不同，是直接對疑問詞進行提問，所以只能用“……呢”而不用“……嗎”。

2.正反疑問句

（15）早生まれなので知能が遅れているのでしょうか。/他是個早產兒，是不是智力有些差呢?（『ひとりっ子の上手な育て方』）

（16）お母さんの腕のなかという溫室からけっして出そうとせず、外の空気をあてないように、あてないようにしていませんか。なんでもお母さんといっしょ、お母さんの指示のもとで行動させてはいませんか。子どものひとりでの體験がどんなに大切かわかっていますか。/您是不是總不讓孩子離開溫室，不讓他們去接觸外界的空氣呢?是不是不論什么事總要求和您在一起，按照您的命令去做呢?您知道不知道讓孩子自己一個人去體驗生活的重要性呢?（『ひとりっ子の上手な育て方』）

正反疑問句，顧名思義，疑問句中一定會有相反的表達，如“是不是”“知不知道”“有沒有”等。那么也要求對方做“是”或“不是”，“知道”或“不知道”，“有”或“沒有”的回答。在日語中，既可能用「～ますか」這樣的帶有肯定表達的問法，又可能用「～ませんか」這樣帶有否定意思的表達句式。這類型的疑問句對應到中文里，顯然用“……呢”比用“……嗎”合適。但對于漢語學習者來說，“……呢”和“……嗎”的顯然難以區分。比如漢語學習者可能會進行這樣的提問，“他是個早產兒，是不是智力有些差嗎”“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嗎”，等等。若是換成帶有不定疑問詞的疑問句，那么“他是個早產兒，是智力有些差嗎”“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這樣的說法就是正確的。

3.選擇疑問句

（17）你去圖書館（呢），還是去食堂（呢）？/（あなたは）図書館に行きますか、それとも食堂に行きますか。

（18）是我的，還是你的（呢）？/（私のです（か）、それとも貴方のです（か）？）（薄宏2015）[5]

選擇疑問句中的“呢”可被省略，但依然屬于表達“……呢”這個疑問詞的范疇。日語也相同，「か」也可以省略。這時候，在兩個選項中要進行選擇時，通常需要選擇其中一個，那么就只能用“呢”進行提問，而不是“嗎”，“嗎”并不具備選擇疑問句提問的功能。

4.有疑問詞的反問疑問句

（19）哪兒有這樣的道理（呢）！/どこにこんな道理があろう（か）。（大橋志華2003）

（20）他哪里是學生呢？/彼のどこが學生ですか？（薄宏2015）[5]

在反問疑問句中可以看到，說話人的本意并不是要對聽話人進行提問，而是表示“沒有這樣的道理”“他一點都不像學生”這樣的帶有否定含義的意思。因此此處用“嗎”也是不合適的。

三、結語

“嗎”與「か」并不能完全等同，在某些場合甚至不能把「か」翻譯成“嗎”，而是翻譯成“呢”。首先要明確“嗎”和“呢”在使用場合是有區別的，并且它們并不能互換。因此對日語學習者與日本的漢語學習者而言，了解“嗎”與「か」的區別顯得至關重要；否則會造成一些語法上的偏誤，從而增加聽話人理解的時間。

注釋：

①《中日對譯語料庫》由北京外國語大學外語研究中心制作。《青春之歌》《家》《吶喊》《棋王》『ひとりっ子の上手な育て方』中的例句皆出自《中日對譯語料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