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現代法語中動詞價與動詞補足語的關系

蔡進桂

（西安外國語大學歐洲學院 陜西 西安 710128）

呂西安·特斯尼耶爾（L.Tesnière，1893—1954）是20世紀法國著名的語言學家。作為配價理論的創始人，他的主要著作《結構句法基礎》（Eléments de syntaxe structurale）于1959年才得以出版。該著作一經出版，受到了各國語言學家的關注，尤其是受到了從事語言信息自動處理研究的語言學家們（馮志偉，2014）的關注。目前，雖然多數語法書中都提及了動詞補足語的概念，但人們仍存在一些理解上的困難。因此，本文嘗試從配價理論入手，以動詞“價”的概念為核心，探討其與動詞補足語之間存在的關系。

一、配價理論

（一）配價理論的發展

與同時期的喬姆斯基所提出的生成語法相比，特斯尼耶爾提出的配價理論在語言學界受到的關注十分有限。目前，《結構句法基礎》一書在國外只有德語和俄語的相關譯本，國外也有學者在研究德語、法語、俄語時運用了配價理論。在國內，20世紀70年代，朱德熙先生便將配價理論引入漢語語法研究。雖然有許多學者關注配價理論，但多將其用于研究漢語以及少數民族語言。《結構句法基礎》一書在國內還未出現中文譯本，除了幾篇介紹性的文章以外，只有胡明揚教授主編的《西方語言學名著選讀》一書中有十幾頁的相關介紹，這說明配價理論在國內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尤其是在法語研究方面。

（二）“價”以及“行動元”

特斯尼耶爾在其著作《結構句法基礎》一書中詳細介紹了配價理論。特斯尼耶爾是最早將化學中“價”（Valence）的概念引入語言學理論的重要學者。在化學中，提出“價”的概念是為了更好地描述原子在形成化合物時表現出的一種性質。特斯尼耶爾將句子中的核心成分——動詞，形象地比作一種能吸引其他原子并構成化合物的原子，也就是說，動詞和原子一樣能吸引其他成分，通過搭配構成句子（Tesnière，1959：238-239）。因此，語言學中的“價”是指一個動詞能支配多少其他成分的能力（蘇敏，2007）。此外，特斯尼耶爾還將直接受動詞支配的句子成分稱為“行動元”（Actant），在法語中，即主語、直接賓語、間接賓語等。

（三）動詞價的分類

特斯尼耶爾認為，根據行動元的數量，可以將動詞分為：

1.零價動詞（Verbe avalent）

這類動詞不支配任何成分，多為表示天氣的無人稱動詞。例如：Il neige.

2.一價動詞（Verbe monovalent）

這類動詞只有一個主語與之搭配。例如：Pascal dort.

3.二價動詞（Verbe bivalent）

這類動詞有一個主語和一個賓語與之搭配。例如：Pascal regarde la télévision.

4.三價動詞（Verbe trivalent）

這類動詞有一個主語和兩個賓語與之搭配。例如：Pascal donne un livre à Marie.

在法語中，有些二價動詞或三價動詞的賓語可以部分缺失。例如：

（1）Pascal parle à Marie de son examen.

（2）Pascal parle de son examen.

（3）Pascal parle à Marie.

（4）Pascal parle.

在例句（1）中，動詞parler有三個行動元，因此可以判斷該動詞是三價動詞。而在例句（2）和例句（3）中，動詞parler只有兩個行動元，即一個主語和一個賓語，甚至在例句（4）中，動詞parler只有一個行動元，即主語成分，雖然句子中缺失了部分成分，但是句子仍成立，這說明有些三價動詞在句子中既可以顯現三價動詞的配價結構，也可以顯現二價動詞或一價動詞的配價結構。同理，一些二價動詞在句子中既可以顯現二價動詞的配價結構，又可以顯現一價動詞的配價結構。

二、動詞補足語

（一）補足語

補足語，通常是指那些能使語法結構完整的成分，是個意義非常廣泛的概念。例如：

（1）On le prend souvent pour son frère.

（2）La nouvelle m’a rendu heureux.

（3）Il a joué au tennis.

（4）Il est dans la cuisine.

（5）Elle dit que vous viendrez tout de suite.

在傳統語法中，以上例句中的斜體部分均為補足語，換句話說，補足語可以是名詞，可以是形容詞，也可以是句子。因此，傳統語法的補足語是一個很廣泛的語法概念。只要是從屬于動詞的句子成分，均可以認定為補足語，而且傳統語法的補足語大多局限于主語補足語和賓語補足語，涉及其他成分時一般極少使用補足語這一表達。

（二）配價理論中的補足語

在配價理論中，特斯尼耶爾認為受動詞支配的成分包括主語、賓語（直接賓語、間接賓語）、狀語等。配價理論中的補足語雖然受到動詞的支配，但是對動詞的依賴程度不盡相同。因此，法國學者Querler（2012）根據動詞的依賴程度的不同，將補足語分為必要性補足語（Complément essentiel）和次要性補足語（Complément accessoire）。例如：

（1）Il va en France.

（2）Il va.

（3）Il boit de l’eau.

（4）Il boit.

所謂必要性補足語，即構成語句的必要成分。主語和動詞聯系最為緊密，因此毫無疑問，主語屬于必要性補足語，在此不舉例說明，而其他成分則需要視情況而定。在例句1中，en France作為狀語成分，雖然受到動詞的支配，但是省去該成分后變為例句2，句子便不合語法，因此在例句1中該成分屬于必要性補足語。在例句3中，de l’eau作為動詞boire的直接賓語成分，在省去該成分變成例句4后，雖然句子符合語法，但是動詞boire的詞義發生了變化，由“喝”變為“酗酒”的意思，所以，該成分在例句3中也屬于必要性補足語。由此可見，句子省略了補足語之后，會使句子不合語法或改變核心成分動詞的詞義時，該補足語便是必要性補足語。

（5）Il se déplace en avion.

（6）Il se déplace.

同理，所謂次要性補足語，即構成語句的次要成分。當次要性補足語省略之后，句子仍舊符合語法且核心成分動詞的詞義不會發生改變。在例句5和6中，en avion作為狀語成分，雖然受到動詞的支配，但是省去該成分后句子仍舊成立，且動詞詞義沒有改變，因此該成分是次要性補足語。

雖然動詞補足語的概念在傳統語法中常被提及，但是其界定仍較為模糊。特斯尼耶爾提出的行動元是直接受動詞支配的成分，因此上文提出的必要性補足語與這一概念更為貼合，所以下文論述的補足語均為必要性補足語。筆者通過對這一概念的厘清，為下文闡述動詞價和動詞補足語的關系奠定了理論基礎。

三、動詞價與動詞補足語的關系

（一）動詞價與必要性補足語的數量關系

根據特斯尼耶爾的配價理論可知，動詞在句子中顯現的價數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動詞行動元的數量。除去作為主語的行動元，其余的行動元都是構成句子的必要成分，直接受動詞支配，所以在理論上動詞的必要性補足語屬于行動元的范疇，由此可以得出，動詞的必要性補足語的數量小于行動元的數量，換句話說，動詞的必要性補足語的數量小于動詞所顯現的價數。例如：

（1）Il se fait couper les cheveux.

（2）Il se fait couper les cheveux par Marie.

在例句1中，動詞couper顯現三價動詞的配價結構，擁有三個行動元，除去主語后，便只有兩個必要性補足語。在例句2中，動詞couper在“faire faire”的語法結構下顯現四價動詞的配價結構，擁有四個行動元，除去主語后，仍有三個行動元。去除斜體部分的行動元后，句子仍舊成立且動詞詞義不變，由此表明，該部分為次要性補足語，所以在該例句中仍舊只有兩個必要性補足語。總之，動詞價在決定行動元數量的同時，也限制了必要性補足語的數量，這使得句子中的各成分之間能夠達到一種平衡。

（二）動詞價與必要性補足語的結構關系

雖然動詞價決定了行動元的數量，但是卻無法決定必要性補足語的具體結構，也就是說，即使同一個動詞在句子中顯現的價數相同，其配價結構也存在多種可能性，不會完全相同。下面將根據不同的動詞價數來具體闡述配價結構的可能性，即必要性補足語的結構。由于零價動詞的配價結構只有一個無人稱主語，所以不再進行具體闡述。

（1）Sortez !

（2）Il sort seul.

一價動詞的配價結構主要有兩類：第一類見例句1，是命令式的句子，由于主語成分隱藏在動詞變位之中，因而不存在必要性補足語，但該動詞仍顯現為一價動詞的配價結構；第二類見例句2，只存在一個必要性補足語，且必定為主語成分。

（3）Dites-moi.

（4）Disons-le.

（5）Il m’a dit.

（6）Il a dit au revoir.

二價動詞的配價結構可以分為兩大類：第一類見例句3和4，都是命令式的句子，因此主語成分隱藏在動詞變位之中，所以只存在一個必要性補足語，即直接賓語或間接賓語；第二類見例句5和6，存在兩個必要性補足語，其中一個為主語成分，另一個為直接賓語或間接賓語。

（7）Dites-moi un secret.

（8）Appelez-la Béa.

（9）Apprenez-lui à dessiner.

（10）Il lui a dit merci.

（11）On l’appelle Pierre.

（12）Il me conseille de partir maintenant.

三價動詞的配價結構可以分為兩大類：第一類見例句7、8 和9，都是命令式的句子，因為主語成分隱藏在動詞變位之中，所以只存在兩個必要性補足語，即兩個賓語成分，可以是一個直接賓語和一個間接賓語，也可以是兩個直接賓語或兩個間接賓語；第二類見例句10、11和12，存在三個必要性補足語，其中一個為主語成分，另外兩個為賓語成分，賓語成分的可能性和第一類配價結構相同。

動詞價雖然限制了必要性補足語的數量，但是不同價數的配價結構下仍舊呈現出不同的必要性補足語組成結構，所以在使用語言的過程中，才會出現不同的句型結構。

四、結語

本文首先圍繞配價理論，介紹了該理論中的主要概念，對目前配價理論的發展做了簡要的概括，并對動詞價以及行動元進行了詳細的闡釋。其次，文章對動詞補足語的概念做了進一步的厘清。最后，在此基礎上，筆者論述了動詞價與動詞補足語在數量和結構上呈現的關系。傳統語法雖然被廣為接受，但其仍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從配價理論出發來探究動詞價與動詞補足語的關系，可以啟發語言研究者運用新的視角來解釋法語中復雜的語言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