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曉東
(莊河市人民法院,遼寧 大連 116400)
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在物質文明得到極大滿足的前提下,我國民眾對精神文明方面的需求越來越高,且平均受教育水平的提升帶來男、女對另一方更高層面的期望與評價,加上現代社會信息交互的迅捷性,越來越多的婚姻一方突破中國傳統婚姻家庭觀念的束縛,理想追求另一半的美好,導致離婚率的攀升。基于人們財富的積累,離婚不只是簡單的一紙證件,隨之帶來更多的離婚后續中關于子女撫養、財產分割等方面的問題,其中財產分割又是離婚糾紛里的重中之重。而婚姻存續期間,由于共同財產中單人保管的普遍性和一方對共同財產的隱匿,導致離婚后雙方對夫妻財產的分割不能達到足夠的公平、公正,甚至年老、有病或喪失勞動能力的某一方在離婚后陷入經濟困難境地,這就需要法律對其進行調整、規制,使離婚后的財產分割更加人性化。
2020年第十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審議通過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的第一部法典性質的法律文件《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位于婚姻家庭編中的第一千零九十條是這樣規定的:“離婚時,如果一方生活困難,有負擔能力的另一方應當給予適當幫助。具體辦法由雙方協議;協議不成的,由人民法院判決”。對于這一條文含義的具體理解,筆者這樣認為:需要適當經濟幫助的一方生活確實存在困難,是指依靠其離婚時分得的財產和婚后個人收入無法維持其住所地的基本生活水平,表現為個人存在重大疾病、殘疾,入不敷出,沒有住房;提供經濟幫助的一方應當有相應的經濟負擔能力,不僅指生活消費水平,而且包括住房條件等。
“供給的均衡”這一制度是1976年德國在對其民法典的親屬編進行修正時新增加的一項內容,而之所以要增加這項規定,其立法理由與德國所實行的婚姻財產增加額共同制相同,“也是為了給離婚后經濟地位較弱的一方更好的生活保障。”[1]所謂供給,在這是指的是養老金、退休金和從業能力減弱者的定期金;均衡,指的是將供給價額差的一半劃歸享有權利的配偶一方;而供給的均衡則指的是“對須予均衡的供給有價額較高的期待權或指望權的一方,有義務通過法院判決把價額的一半轉讓給另一方”。[2]
可以看出,兩項制度的立法目的都是為了使離婚后雙方財產分得數額達到比較公平,也是為了照顧因離婚導致生活困難一方的生存條件,在這一層面上,兩國立法者的本意大體一致。
前文所述,“離婚經濟幫助”和“供給均衡制度”在立法本意上追求目標基本相同,但在實際操作中,兩種制度的實現基于各自不同的社會經濟條件,既存在相似之處,又體現出截然不同的概念內涵。
1.兩種制度的實現與主張都以離婚為前提。毋庸置疑,只有法律上的婚姻關系解除才會發生經濟水平較差一方對另一方的幫助期望,同居關系、違法婚姻的解除和婚外情關系的處理不適用兩種制度,法律不保護未被社會公序良俗所認可的男女關系。
2.兩種制度的適用都有著一個共同的條件,即因離婚導致一方生活困難,而另一方有相應的較高的負擔能力,雙方之間的經濟生活水平有著截然不同的境遇,才會導致生活困難一方有可能去要求另一有條件的一方給予適當的幫助。如果雙方的經濟生活條件大致相當,或者一方僅僅稍微好于另一方、雙方生活水平相差較大但生活較差的一方并沒達到生活困難的標準,都不能適用兩種制度。
3.兩種制度都將法院判決作為幫助實現的一種手段。毫無疑問,離婚的發生多半伴隨著夫妻感情的破裂和雙方矛盾的激化,有能力一方即便知道另一方生活困難,也很難讓其主動去幫助困難一方來提高生活水平,尚不論困難一方能否開口主張幫助,即便主張了,有條件的一方也很難同意實施相應的幫助行為。這就需要法院依據申請,通過法律強制力來實現有能力一方對另一方的適當幫助。同時,兩種制度均對幫助的形式進行了細化,根據被幫助人的具體生活情況和幫助人財產來源,多采用一次性給付幫助費用的方法進行幫助,如果被幫助人喪失生活來源的或者幫助人不能一次性支付的,可以通過分期支付的方式給予長期的妥善安排,確認定期給付的方式。
1.德國的供給均衡制度建立在其完善的社會保險制度之下,均衡的供給也就是需要對生活困難一方的幫助,其幫助的財產來源是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已經取得的財產。例如,德國《社會法典》對國民享受養老金、退休金和從業能力減弱者的定期金的條件有著相應的限制,從事的職業、參加保險的年限、退休的年齡都是取得對應保險的前提條件,因此德國民法典規定只有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已設立或保持的供給,才能作為均衡的對象。[3]如果在這一期間應得的財產尚未取得或是期許利益尚未得到、已得到的社會福利由于種種原因得而復失,都不能適用供給均衡制度,而是由其他的社會保障制度來解決。我國的“經濟幫助”則不然。一方面,經濟幫助看中的是有能力一方對生活困難一方的適當幫扶,追求的是離婚雙方的利益均衡和社會的和諧穩定,不注重幫助財產是否為婚姻存續期間取得,在司法實踐中也很難去認定幫助的財產是婚姻存續期間還是離婚后另外得到。另一方面,基于我國現有的獨特經濟環境,住房問題是每個人賴以生存的首要基礎,故經濟能力的評價中,住房的有無是極為重要的一環,故對經濟是否困難的評價不看社會保險的取得,而立足于實際,從各個項目指標上來評測一個人是否屬于經濟困難,衣食住行歷來是中國人心目中的基本生活需要,基本需要都無法滿足,實屬經濟困難。
2.供給均衡制度的實現,法院判決是其唯一途徑。因德國民法典中對于這一部分有著明確的規定,即不得通過雙方之間的協議私自設立或者轉讓由法律規定的“定期金保險”中的法定期待權,所以供給均衡的實現只有通過法院判決這一途徑。而我國民法中涉及“離婚經濟幫助”內容的條款明確規定:“具體方法由雙方協議;協議不成的,由人民法院判決”。由此可見,雙方進行協商是離婚經濟幫助的首選途徑,這有別于“供給均衡制度”的不可協議,在實現途徑上,我國“離婚經濟幫助”更加注重雙方當事人的意思自治,這有利于弘揚社會主義和諧穩定的婚姻價值觀念,法律對此予以鼓勵。
供給均衡請求實際上屬于一種請求權,未脫離權利范疇,作為權利的一種其取得的同時肯定有相應的限制。德國的供給均衡制度對受幫助一方權利的喪失與限制作了具體的表述,主要包括:均衡請求權的主張及落實會造成顯失公平的情況;因權利人的作為或者不作為導致其本應享有的“均衡期待權或指望權”不能發生或歸于消滅;在婚姻存續期間,權利人長期未履行其應負擔的扶養家庭成員、共同經營家庭生活的義務。我國的“離婚經濟幫助”條款暫未對請求幫助權的限制作具體規定,但可以參照我國民法典基本原則、其他法律條款和德國民法典的規定,對該權利的限制情形進行列舉。如經濟幫助會導致幫助人經濟水平急劇下降的、受幫助一方在婚姻存續期間有嚴重破壞夫妻感情行為的(類似于婚外情、不贍養老人、不盡家庭義務),都可以作為請求權喪失的具體情形。且離婚經濟幫助在某種意義上更類似于有能力一方對生活困難一方的贈予,可以參照贈予合同的有關規定,對該項權利的行使進行規制。
總而言之,雖然我國“離婚經濟幫助“條款的設立現沒有全面具體地展開,但其立足于我國經濟高速發展的國情之下,又體現出社會主義經濟制度下共同發展的和諧理念,有利于維護離婚后弱勢群體的合法權益。這一條款的設立,在離婚糾紛中一方于婚姻存續期間隱匿財產,對方無從知曉且法院無法查明而最終導致婚內財產分配不均的情況下,設立了一種針對弱勢一方的補充保護。相信隨著相應司法解釋和具體法律條款的推進,我國的離婚經濟幫助制度會進一步地明確和細化,社會主義法治環境進一步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