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玉成 周光俊
作為一種政治現象,政治的起源與人類文明同步,因此對政治學的研究起源較早,人類文明時代的開始就有了政治學的相關研究。然而,作為一門獨立學科的政治學則是從1880年哥倫比亞大學政治學研究院的創立開始的。政治學在美國創立之后,不久即被引入中國,京師大學堂的政治科被認為是中國政治學的起點。此后,政治學在中國經歷了民國政治學年代,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發展。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1952年的院系調整將政治學科作為資產階級偽科學予以取消,后雖有部分恢復,但主要是以“適應國際形勢需要”的國際政治學為主。1979年3月30日,鄧小平在黨的理論工作務虛會上談到,“我并不認為政治方面已經沒有問題需要研究,政治學、法學、社會學以及世界政治的研究,我們過去多年忽視了,現在也需要趕快補課”(1)《鄧小平文選》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67頁。。隨即,中國政治學進入了“補課”時代,開始恢復和發展。
對于中國政治學的發展,中國政治學界已經有了不少回顧、評述和展望??梢哉f,站在中國政治學發展四十年的關頭,四十年的成果怎么梳理對于中國政治學的未來發展是一個重要課題,對于推動中國政治學在反思中發展有著較大意義。王紹光曾以王滬寧為例,提出中國政治學在過去30年經歷了“取經”“效仿”“自覺”三個階段,剖析了王滬寧學術生涯的變化與中國政治學的發展歷程相同步的現象(2)王紹光:《中國政治學三十年:從取經到本土化》,《中國社會科學》2010年第6期。。作為上海政治學人的突出代表,王滬寧等人的政治學研究是中國政治學界發展變遷的縮影。也正是因為如此,考察中國政治學的恢復、發展、反思、變遷就不得不提到上海政治學。改革開放以來,上海政治學與其他兄弟省市的政治學一樣,隨著中國政治學的恢復與發展而同步前進。在政治學恢復與發展中確立學科體系、編著學科教材、培養學科人才、指導政治實踐,上海政治學都具有突出的地位,起到了重要的作用,發揮了積極的影響,成為中國政治學研究的一塊陣地、一方重鎮、一個縮影。
考察改革開放后上海政治學發展的地位、作用與影響,事實上就是試圖從政治學發展史的視角解讀改革開放以來上海政治學的發展。對政治學史的研究可以分為兩大類:一是對政治思想史的研究,二是對作為一門學科的政治學的發展歷程的研究。顯然,本文意在通過對改革開放后上海政治學發展的組織、議題與方法的研究,說明上海政治學的研究組織完善了上海政治學發展的面貌、研究議題提出了上海政治學發展的命題、研究方法塑造了上海政治學的發展形態,揭示上海政治學在中國政治學發展進程中的地位、作用與影響,旨在說明改革開放后上海政治學的發展是中國政治學發展變遷的縮影,也是中國政治發展變遷的產物。因此,在新時代的歷史方位與主要矛盾的轉換中,上海政治學的發展要繼續“補課”,在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的建設中不斷拓展,在改革中奮力前行,在開放中凝聚共識,展示政治學的使命與責任。
上海政治學的恢復、發展、反思是在改革開放后,在此之前,上海政治學已有一定的發展規模和發展態勢。政治學傳入中國之初,《時務報》《新世界報》等上海報刊就刊登了大量西方政治學的知識。1928年,光華大學創辦了上海最早的高校政治學研究團體——光華大學政治學會,并編印《政治學刊》(年刊)(3)后更名為《政治學報》,共出版7卷,1937年停刊。。1931年,復旦大學成立政治科學研究會,后又成立政治學會,并創辦《政治學報》(4)后更名為《政治季刊》《政治期刊》,共出版4期,1935年停刊。。清末和民國時期,上海政治學在翻譯國外政治學著作之外(5)[日] 戶澤鐵彥:《政治學概論》,溫互生等譯,上海民智書局1933年版。,出版了多部名家大作(6)束赟曾在《馬克思主義的政治學體系在民國的開創——鄧初民<政治科學大綱>的意義》一文中羅列了1929年至1932年出版的政治學原理相關著作和1929年前出版的馬克思主義政治學及社會科學總論著作,其中,除極個別著作之外,都是由上海的商務印書館、三民書店、新月書店等出版社出版。參見束赟《馬克思主義的政治學體系在民國的開創——鄧初民<政治科學大綱>的意義》,《江蘇社會科學》2013年第4期。,其中,包括鄧初民的《政治科學大綱》、薩孟武的《政治學概論》等(7)鄧初民:《政治科學大綱》,上海昆侖書店1929年版;薩孟武:《政治學概論》,上海世界書局1932年版。,引領一時發展。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至改革開放前,與全國政治學研究趨于沉寂一樣,上海政治學也經歷了挫折,被迫中斷。1952年,在全國高校院系調整中,政治學作為資產階級偽科學被取消,政治學者被分散到其他科室,政治學專業報刊雜志趨于凋零,政治學會組織活動以其他形式開展。然而,即使在這樣的背景下,上海政治學仍然有一定程度的發展。1953年4月,在北京成立的“中國政治法律學會”成為包括上海政治學者在內的全國政治學者的學者之家,政治學被納入法學之下進行教學科研,且主要研究資產階級國家學說、人民民主專政等問題,出版了諸如徐盼秋的《什么是國家》(8)徐盼秋:《什么是國家》,華東人民出版社1954年版。、晉峰的《什么是政黨》(9)晉峰:《什么是政黨》,上海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等政治學論著。1962年,復旦大學恢復了政治學系,1964年2月,為加強對外國問題的研究,適應國際形勢的需要,復旦大學政治學系改為國際政治系,成立了相關的教研室,主要從事歐美國家政治研究。在這之后,傳統意義上的政治學研究逐漸淡出學者視野,這一時期的政治學研究開始轉向國際關系與國際政治,服務于國家發展的需要。
在鄧小平“補課”的號召之下,上海政治學逐步走上了恢復發展的正軌,呈現出繁榮發展的態勢,逐漸成為中國政治學的前沿陣地與學術重鎮。對這一歷程的考察整體上可以分為四個階段:
一是恢復重建時期(1978年至1981年)。上海政治學的恢復發展是從組織機構的恢復重建開始的。這一階段的上海政治學主要是恢復、組建了相關的組織機構,奠定了上海政治學發展的基本組織格局。這一時期,上海市社聯于1978年恢復了活動,復旦大學于1980年在全國率先恢復了政治學專業,建立了政治學教研室,并于1981年招收了全國第一屆政治學專業本科生。1981年10月,上海市政治學會的成立是恢復重建完成的標志。
二是步入正軌時期(1982年至1992年)。組織恢復重建后,上海政治學的發展即步入了正軌,這一時期上海政治學的發展體現在組織機構進一步拓展,研究議題在傳承、引介、創新中不斷推進,研究方法開始關注到定量方法。由于過去的知識體系被打破和改革開放后國外政治學的刺激,這一時期的上海政治學一方面重組學科體系,各個高校科研院所都將學科背景多樣化的教師進行整合,開展政治學的教學科研活動,出版了相關的政治學教材,承擔了全國性政治學培訓班的培訓任務,另一方面注重引介國外政治學的理論。這使得恢復重建后的上海政治學在1982年至1992年間呈現出“四個一批”的局面,即一批教材誕生、一批著作問世、一批論文發表、一批國外著作翻譯出版,奠定了上海政治學發展的格局。這一時期的上海政治學是在“補課”的基礎上奮力直追,出現了一大批為后來所記憶的學者、作品和出版機構,比如,國內最早研究中國政治制度的著作——《當代中國政治制度》(浦興祖主編)、第一部政治社會學著作——《美國反對美國》(王滬寧著),以及王松主持編寫的多本政治學教材,很多都是開國內之先,包括《政治學基礎理論》《中國近代管理思想史》《馬克思主義管理思想史》等。
三是繁榮發展時期(1993年至2007年)。在“四個一批”的格局形成之后,如何更好地“建設政治學”成為“學術凸現”年代政治學的一大任務,也就是要關注國家政治發展所要重點突出的任務(10)桑玉成:《注重“建設政治學”的研究》,《政治學研究》1998年第1期。。在政治發展的大背景下培植發展的土壤和汲取發展的養分,研究者數量不斷增多,隊伍不斷壯大,專業研究機構越來越多,研究對象愈加豐富,研究方法更加繁多,學術成果數量和質量顯著增加,為中國的發展提供知識儲備、智力支撐、人才支持。與此同時,隨著改革開放的進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改革不斷推進和政治體制改革不斷深化,上海政治學的發展與國家發展同呼吸、共命運,已經逐漸注意到政治學發展的中國特色問題,緊跟國家發展態勢,確定自身發展價值。
四是定型拓展時期(2008年至今)。這一時期的上海政治學以錯位發展為標志,各個高校政治學系相繼重組,在傳承與提煉、引介與運用、創新與發展中展現了上海政治學強大的后勁與潛力,呈現出政治學的錯位發展,這也是上海政治學發展日益成熟的一種策略。作為上海政治學發展龍頭的復旦大學,重視政治學基礎理論、政黨理論、政治制度的研究,與之形成差異的是上海其他高校政治學的發展,在辦學理念、組織結構、專業設置、課程內容、人才培養等諸多方面,結合自身的傳統優勢,盡量避免發展的同質化。華東師范大學重視政治哲學的研究、上海外國語大學主攻國際政治學研究、原南京政治學院上海校區培育軍事政治學的研究、華東政法大學強調比較政治學和社會公共安全研究等,這種錯位化、差異化的發展模式豐富了上海政治學,也使得上海政治學逐步走向定型。與此同時,2008年是改革開放30周年,作為反思改革開放的成果之一,包括上海政治學界在內的中國政治學界集中出現了不少反思國外政治學、中國政治學本土化問題的論文和著作,致力于從比較政治學入手,重新挖掘馬克思主義政治學,反思中國政治學研究中的“政治學在中國”與“中國的政治學”(11)桑玉成、周光俊:《從政治學博士論文看我國政治學研究之取向》,《政治學研究》2016年第4期。,推動建設中國特色的哲學社會科學體系,這是上海政治學的拓展時期和價值再確定時期。
上海政治學的恢復與發展是從恢復和發展其組織開始的,即試圖建構上海政治學的學術共同體。
一是上海市政治學會、上海市社聯等政治學者的實踐空間。上海政治學組成學術共同體的標志性事件就是上海市政治學會的成立。1981年10月,上海市政治學會成立,成為上海市高校、黨校、社科院、部隊院校和黨政企事業單位研究部門(即“五路大軍”)的眾多政治學工作者從事政治學研究的“學者之家”。此后,上海市政治學會每年召開年會,作為團體會員參與中國政治學會,不定期編撰相關書刊,打造了上海政治學界的學術共同體。除了作為政治學者歸屬的政治學會之外,1958年成立的上海市社聯是全國第一個省級社會科學界聯合會,1978年恢復活動,市社聯以學術年會、學術活動月等多種形式開展政治學交流與研討,成為政治學人、政治學會與其他社團交流學術的舞臺。
二是培訓班、學術會議等培訓人才和交流思想的舞臺。培訓班、學術會議是學者集聚以提升政治學研究水平、交流政治學研究見解的舞臺。中國政治學會成立之初就準備舉辦政治學知識培訓班。受中國政治學會之托,復旦大學于1982年舉辦了全國第一期政治學講習班(12)值得注意的是講習班只舉辦了一屆。2012年4月15日,復旦大學國際關系與公共事務學院舉行了“全國第一期政治學講習班30周年座談會”;2017年11月25日,中國政治學會和復旦大學國際關系與公共事務學院聯合主辦了“中國政治學的恢復與發展暨紀念中國政治學講習班35周年學術研討會”。,在政治學界起了“亮相、啟蒙、播種”的作用(13)“亮相、啟蒙、播種”是講習班教師夏書章先生對講習班的評價之語。,培訓班的老師和學生大部分都成為中國政治學界的代表人物。在全國政治學講習班講課的基礎上,由皮純協、王邦佐、孫關宏主編的《政治學教程》出版(14)皮純協、王邦佐、孫關宏:《政治學教程》,河南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此后,各種培訓班相繼舉行。進入21世紀以來,隨著政治學發展的需要,政治學研究方法日益受到重視,各種方法論培訓班相繼開展。以公共管理與政治學研究方法暑期培訓班為例,美國杜克大學與復旦大學、上海財經大學等多所高校合作,在上海舉辦了多屆公共管理與政治學研究方法暑期培訓班,旨在促進政治學研究方法在中國高等教育機構的研究、教學與應用。在培訓班之外,學術會議是政治學者交流思想的舞臺。為數眾多的學術會議研討了政治學研究中的重大理論與現實問題,拓寬了上海政治學者的學術視野,可以認為,每一次學術會議都是對當時最為迫切的學術問題進行討論和交流。例如,1998年在上海舉行的中國政治學年會以黨的十五大精神與中國政治學的發展為主題,2010年在華東政法大學召開的“比較政治學與中國政治發展”學術研討會是國內第一次以“比較政治”為主題的學術研討會,2014年復旦大學陳樹渠比較政治發展研究中心舉辦了“比較政治研究:現狀、前沿趨勢和中國”的國際會議。隨著改革開放的到來,上海政治學者多次作為中國政治學會的代表參與國際政治學年會(15)中國政治學會于1984年加入國際政治學會,隨后派團參加了在巴黎舉行的第十三屆大會(1985年)、在華盛頓舉行的第十四屆大會(1988年),后于1991年6月退出。此后,中國政治學者以個人名義參與。。不止于此,類似于上海政治學論壇、上海青年政治學論壇、上海海歸政治學人論壇等定期的學術會議已經成為上海政治學界的品牌活動。
三是政治學系、科研機構等培養學生和撰寫成果的平臺。大學政治學系和專業的政治學科研機構是高校和科研院所開展教學與科研的重要平臺。1980年,復旦大學即著手建立了政治學教研室,1981年在全國最早招收政治學本科生。此后,上海多所高校相繼建立了政治學系,多所高校獲得了政治學碩士和博士學位授予權。值得一提的是上海交通大學國際與公共事務學院于2003年開設了國內第一個以“比較政治”命名的大學科系,這是學科調整和研究重心調整的重要標志。相較于政治學系的單一化和協調不便,科研機構則能整合多學科的優勢開展政治學研究。2007年成立的華東師范大學思勉人文高等研究院、2008年成立的將研究重心定位為比較政治的華東政法大學政治學研究院(16)華東政法大學政治學研究院成立于2008年,后于2012年更名為政治學研究所,后又更名為政治學研究院。、2008年成立的復旦大學社會科學高等研究院、2008年原南京政治學院上海校區成立的軍事政治學研究中心、2012年復旦大學成立的陳樹渠比較政治發展研究中心等,都是整合校內資源組建的專業研究機構。此外,各個高校還存在著大量的校院級研究中心,或是臨時性的,或是長期性的。科研機構的大量設立是高校重視科學研究的標志,為專職科研人員提供了良好的科研環境。
①Urban G.L.,T.Carter,S.Gaskin,Z.Mucha,“Market Share Rewards to Pioneering Brands:An Empirical Analysis and Strategic Implications”,Management Science,1986,32(6),pp.645~659.
四是學術期刊、出版機構等發表和出版研究成果的載體。文章發表、著作出版是政治學研究為人認可的重要標志,學術期刊、出版機構正是這些成果的重要載體。除了中國社科院政治學所主辦的《政治學研究》等少數專業的政治學期刊之外,上海的專業性政治學研究期刊并不多,主要是各高??蒲性核木C合性學術期刊。1981年11月,由上海市政治學會編印的《政治科學通訊》(17)《政治科學通訊》兩月一期,由上海多所高校輪流編輯刊印,共印12期,發表論文94篇。內部刊?。?982年6月,由上海市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創辦的政治學和法學專業理論雜志《政治與法律》[原名《政治與法律叢刊》(季刊)]創刊。尤為值得一提的是1984年8月由上海市政治學會創辦的《政治學信息報》(18)《政治學信息報》在當時產生了較大的影響,發表了全國各地學者的文章,共出版26期,于1987年1月??#@是一份政治學研究的理論性報紙,發表了當時最新的“系統論”“控制論”。2002年,由復旦大學國際關系與公共事務學院主辦的《復旦政治學評論》是國內第一本政治學評論期刊;2012年,由華東政法大學政治學與公共管理學院主辦的《中國社會公共安全研究報告》是國內較早的以公共安全為主題的期刊。應該說,專業性期刊的出現是政治學向縱深發展的重要標志,也是政治學繼續發展的重要契機。在學術期刊之外,改革開放以來的上海政治學出版了多種政治學著作,比如,1985年王松出版的《政治學基礎理論》是上海最早的高校政治學理論教科書。此后,上海市政治學出版了多種多類的著作,甚至以系列叢書的形式展示了這一領域的最新成果,比如,王滬寧主編的“現代政治透視叢書”、林尚立主編的“當代中國政府理論研究叢書”和“中國政治文明發展與建設叢書”、桑玉成主編的“政治問題新視角系列叢書”和“政治沉疴系列叢書”等。除此之外,以工具書的形式問世的政治學著作也是展示政治學科研成果的重要載體。在這方面,上海政治學者主編或參與了多種成果,比如,《政治學詞典》《二十世紀中國社會科學·政治學卷》《辭?!贰洞筠o?!返?。
政治學的研究離不開議題的確定,符合社會發展需要的、與政治學者學術旨趣相契合的、與國際政治學發展接軌的議題肯定是好的選題,也必然是能夠引起學術界關心的。議題的挖掘既有對外來沖擊的回應,同時,也要有本土經驗的積累,這其實是一種互動。改革開放后的上海政治學以恢復、發展、反思為中心。恢復的含義其實是“補課”,將逝去的和失去的課程補起來,尤其是過去一直在做但因時代原因被荒廢的和廢棄的課題,這其實是知識整理與挖掘工作的議題,是一種知識傳承。發展的含義是與改革接軌,回應國家和上海政治發展的需要,是推動改革的課題;同時,上海政治學的發展應該與國際接軌,要著眼于國際范疇,補充最新的課題,是推動開放的課題。反思的含義是在發展中反思政治事件以獲得經驗教訓,是推動政治更好發展的議題,同時也是對政治學本身發展的反思,意在獲得政治學更好的發展空間,推動政治學的創新發展。因而,上海政治學在恢復、發展、反思中存在著四類議題。
傳統與傳承是任何一個學科都不能丟棄的。清末政治學傳入上海后的發展、民國政治學的發展以及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上海政治學的發展是改革開放后上海政治學承續發展的重要積淀和基礎,因而,改革開放后的上海政治學首先是在恢復基礎上的發展,是知識的整理與挖掘,意在知識傳承。
對過往政治學的繼承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重新整理和挖掘過去的研究成果。比如,王鼎元介紹了發現惲代英《政治學概論》的過程,并考察了該書的版本問題;同時,王鼎元等人將惲代英的《政治學概論》視為我國早期的一部馬克思主義政治學著作,重新挖掘了該書的學術價值和學科地位(19)王鼎元:《惲代英編<政治學概論>一書的發現》,《寧夏大學學報》1983年第2期;王鼎元、李佩龍:《我國早期的一部馬克思主義政治學——讀惲代英的<政治學概論>》,《寧夏大學學報》1983年第2期。。《馬克思主義的政治學體系在民國的開創——鄧初民<政治科學大綱>的意義》一文將鄧初民的《政治科學大綱》視為馬克思主義政治學的開創性著作,影響了此后直至80年代的馬克思主義政治學著述(20)束赟:《馬克思主義的政治學體系在民國的開創——鄧初民<政治科學大綱>的意義》,《江蘇社會科學》2013年第4期。。《錢端升與中國政治學的發展》一文認為,錢端升是中國現代政治學者,尤其是比較政治學的開創者,是西方政治科學方法的引入者(21)劉劍君、劉京希:《錢端升與中國政治學的發展》,《文史哲》1998年第3期。?!陡咭缓含F代政治學的開拓者》一文認為,高一涵是第一代政治學家之代表,以他的舊學根底與西學資源開拓性地成為馬克思主義政治學的先驅(22)王向民:《高一涵:現代政治學的開拓者》,《中國社會科學報》2015年3月27日。。二是出現了以過去時代為研究對象的成果。其中,比較典型的如王向民對民國政治學的研究,將民國政治學作為一門學科進行研究,考察了作為外來學科的政治學與政治現實之間的張力(23)王向民:《民國政治與民國政治學:以1930年代為中心》,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王向民:《學科與學術:中國20世紀30年代政治學的建立》,《政治學研究》2008年第3期。;劉世軍以西方政治學在中國的傳播為案例,考察了中國現代政治文明的轉型,分析了中國近代政治現代化與西學東漸的關系(24)劉世軍:《中國近代政治文明轉型研究》,復旦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孫青以西方政治學知識在華傳播與本土知識精英的接受為切入點,考察了中國現代政治學在輸入基礎上的就地知識生產(25)孫青:《晚清之“西政”東漸及本土回應》,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9年版。。三是重新整理了馬克思主義的政治學說,正確認識中國政治學的馬克思主義性質。堅持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這是包括上海政治學在內的中國政治學研究區別于國外政治學研究的根本標志。夏征農在上海市政治學會成立大會上宣稱,“我們的政治學是馬列主義的政治學”(26)夏征農:《加強對政治學的研究——摘自夏征農同志在上海市政治學會成立大會上的講話》,《社會科學》1982年第1期。。就上海政治學界而言,王邦佐、孫關宏的《提倡學一點馬克思主義政治學》提出了馬克思主義政治學的研究思路(27)王邦佐、孫關宏:《提倡學一點馬克思主義政治學》,《政治與法律叢刊》1982年第3期。、《〈共產黨宣言〉是馬克思主義政治學大綱》肯定了《共產黨宣言》對政治學研究的價值(28)王邦佐、孫關宏:《<共產黨宣言>是馬克思主義政治學大綱》,《復旦學報》1982年第5期。;劉星漢等主編的《馬克思主義政治學》介紹了馬克思主義政治學的基本范疇與框架,并以此分析了中國政治(29)劉星漢等:《馬克思主義政治學》,復旦大學出版社1992年版。;藍瑛主編的《社會主義政治學說史》介紹了社會主義國家政治理論與實踐的歷史(30)藍瑛:《社會主義政治學說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王滬寧主編的《政治的邏輯:馬克思主義政治學原理》,運用辯證唯物主義與歷史唯物主義分析了馬克思主義政治學的基本觀點,是馬克思主義政治學的重要著作(31)王滬寧:《政治的邏輯:馬克思主義政治學原理》,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王松的《利益·權力·政治發展——王松教授政治學研究50年文集》是以馬克思主義政治觀來探索經濟利益多元化與政治發展、政府管理體制改革與政治發展、政治學學科建設與政治發展等內容(32)王松:《利益·權力·政治發展——王松教授政治學研究50年文集》,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在某種意義上,政治學的研究不僅是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也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大眾化的需要,上海政治學界對馬克思主義政治學說的整理與挖掘沒有讓馬克思主義邊緣化、空泛化、標簽化,也沒有讓馬克思主義失語、失蹤、失聲。
“通常,一門學科的地位總是取決于社會的需求,理論的地位取決于理論滿足社會需要的程度,特定時代的主題常常就是該時代學術的主題。”(33)劉世軍:《中國近代政治文明轉型研究》,復旦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53頁。政治學研究終究不是書齋里的游戲,回應社會政治發展需求的課題始終是上海政治學界發展中的重大課題。改革開放是決定當代中國命運的關鍵一招,全方位、全領域開啟了中國政治的新征程,因而,“從一定意義上講,是中國的全面改革開放呼喚出中國政治學,所以,政治學一恢復就面臨著許多需要研究和回答的問題,其中最核心、最現實的問題就是政治體制改革和政治民主化問題”(34)桑玉成:《政治學在當代中國的發展》,載《人文社會科學與當代中國——上海市社會科學界2003年度學術年會文集》,2003年12月。。
改革開放以來,政府職能轉變、干部人事制度改革、黨政領導體制、黨內民主、基層治理、協商民主等主題在不同時期成為政治體制改革的重要問題。以鄧小平1980年8月18日發表的《黨和國家領導制度的改革》為標志和依據,中國的政治體制改革在不同時期圍繞不同的主題漸次展開,雖然在改革的進程中遇到了一些困難和挫折,但始終堅持政治體制改革的正確方向,并提出了諸如“經濟體制改革每前進一步,都深深感到政治體制改革的必要性”“不搞政治體制改革,經濟體制改革難于貫徹”“政治體制改革,是根據我國的實際情況決定的”(35)《鄧小平文選》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176、177、178頁。等有關政治體制改革必要性和緊迫性的論斷。因此,改革開放以來的上海政治學產生了對“一國兩制”的解讀(如《從“一國兩制”看主權與治權的關系》(36)王邦佐、王滬寧:《從“一國兩制”看主權與治權的關系》,《政治學研究》1985年第2期。)、對反腐敗的解讀(如《反腐?。褐袊膶嶒灐?37)王滬寧:《反腐?。褐袊膶嶒灐?,三環出版社1990年版。)、對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下政府角色的解讀(如《政府角色——關于市場經濟條件下政府作為與不作為的探討》(38)桑玉成等:《政府角色——關于市場經濟條件下政府作為與不作為的探討》,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0年版。)、現代化發展中的中國政治選擇(如《現代化與當代中國的政治選擇——兼論鄧小平同志的政治觀》(39)曾峻:《現代化與當代中國的政治選擇——兼論鄧小平同志的政治觀》,《理論探討》1995年第3期。)、對黨內民主的解讀(如《黨內民主與政治發展:開發中國民主化的體制內資源》(40)胡偉:《黨內民主與政治發展:開發中國民主化的體制內資源》,《復旦學報》1999年第1期。)、對集權分權的解讀(如《現代化進程中政黨的集權結構和領導體制的變遷》(41)陳明明:《現代化進程中政黨的集權結構和領導體制的變遷》,《戰略與管理》2000年第6期。)等。毋庸置疑,政治體制改革中的一系列問題始終是圍繞著政治民主化而展開的,是為了堅持和發展我國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因而,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制度優化與規范運行就始終是政治學界的重要議題,制度成熟定性問題成為政治體制改革重要的一環。1979年,夏征農就出版了《沒有民主就沒有社會主義》(42)夏征農:《沒有民主就沒有社會主義》,上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一書,較早地呼吁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上海市政治學會首任會長潘念之和第二任會長石嘯沖先后發表了有關民主政治的一系列文章。例如,潘念之的《民主和法制是密切相關聯的》《社會主義民主與社會主義法制的偉大發展》《憲法的概念和這次修改憲法的重要意義》(43)潘念之:《民主和法制是密切相關聯的》,《復旦學報》1989年第2期;潘念之:《社會主義民主與社會主義法制的偉大發展》,《政治與法律叢刊》1982年第1期;潘念之:《憲法的概念和這次修改憲法的重要意義》,《社會科學》1982年第7期。,石嘯沖的《言論自由與學術民主》《政治學縱橫談——政治學是社會科學的一門基礎學科》(44)石嘯沖:《言論自由與學術民主》,《政治與法律叢刊》1982年第1期;石嘯沖:《政治學縱橫談——政治學是社會科學的一門基礎學科》,《政治與法律叢刊》1982年第2期。等。此后,在黨中央提出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民主之后,一系列關于黨內民主、政策民主、基層民主、協商民主等社會主義民主的文章和書籍就相應地發表和出版了。政治體制改革與政治民主化終究是以制度的成熟定型為依托,制度問題更帶有根本性、全局性、穩定性和長期性(45)《鄧小平文選》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333頁。,因此,鄧小平同志于1992年就提出了“形成一整套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的問題(46)《鄧小平文選》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372頁。,并逐漸成為政治體制改革的重要目標,也在黨的十八大以來成為學界的熱點話題。
政治學的發展不僅要關注中國改革的問題,更要關注世界開放的問題。改革開放以來,作為開放前沿的上海政治學的發展始終保持了追趕國際、接軌國際的態勢,在原有譯介西方政治學相關領域重要著作文章和對國別與制度研究的基礎上,不斷從高校學科組織體系建設方面著手,探索上海政治學研究的新路徑。
一是引介。作為一門外來學科以及改革開放后“補課”的產物,中國政治學是在重新外來化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47)周平:《政治學構建須以知識供給為取向》,《政治學研究》2017年第5期。。之所以說是“重新外來化”,這意味著引介不是從1978年后產生的,在晚清國門開放之后,在近代中國的歷史舞臺上,引介依然是維持學科發展的重要方法(48)有關近代中國政治學引介的情況,參見王向民《民國政治與民國政治學:以1930年代為中心》;劉世軍《中國近代政治文明轉型研究》,復旦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孫青《晚清之“西政”東漸與本土回應》,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9年版;孫宏云《中國現代政治學的展開:清華政治學系的早期發展(一九二六至一九三七)》,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5年版;劉杰《中國近代政治學的形成研究》,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16年版。,首要即為翻譯?!胺g文獻的數量持續上升不但開闊了國內學者的視野,而且有利于我們理解西方政治傳統,把握西方政治理念進而為批判性地借鑒西方政治學理論提供了可能性?!?49)楊海蛟:《中國政治學30年》,《社會科學管理與評論》2008年第2期。值得指出的是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的“當代學術思潮譯叢”(50)“當代學術思潮譯叢”秉持著“選擇:不僅僅是‘拿來’”的學術旨趣,從1987年開始陸續出版了多種譯著。該叢書選擇了社會科學領域眾多的名家大作,同時兼顧了自然科學,翻譯引進學科的最新成果與經典著作,參見陳聽、楊魯軍、石磊、潘龍杰《選擇:不僅僅是“拿來”——談“當代學術思潮譯叢”》,《中國圖書評論》1987年第3期。、1988年成立的東方編譯所與上海人民出版社合作出版的“東方編譯所譯叢”、2005年至2008年間由上海世紀出版集團策劃的“世紀人文系列叢書”等,系統地引進出版了多種國外經典政治學著作,產生了廣泛的影響(51)有關“東方編譯所譯叢”的相關故事,參見潘丹榕《“東方編譯所譯叢” 卅載變化中不改初衷》,《中華讀書報》2015年8月5日。。以“東方編譯所譯叢”為例,該所歷經數次調整,最終將出版書系鎖定為“世界政治與國際關系”和“政治科學”兩個子系列,分別為“綠皮書”和“藍皮書”。截至2010年,該叢書共出版政治學與國際關系類約100冊譯著,梳理和探究了西方文明的根源及脈絡,為國內學人引進了最為前沿的政治學理論,成為該領域公認的規模最大、影響最廣的一套叢書。比如,我們所熟悉的《共識與沖突》《國家與社會革命:對法國、俄國和中國的比較分析》《想象的共同體:民族主義的起源與散布》(52)[美] 西摩·馬丁·李普塞特:《共識與沖突》,張華青等譯,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11年版;[美] 西達·斯考切波:《國家與社會革命:對法國、俄國和中國的比較分析》,何俊志等譯,上海世紀出版社集團2007年版;[美] 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想象的共同體:民族主義的起源與散布》,吳叡人譯,上海世紀出版社集團2005年版。等都出自該系列。當然,除了引介著作之外,對重要論文的編譯也是引介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中,存在著多種形式。一方面,以發表文章的形式編譯國外政治學前沿概念,例如,孫嘉明引介的“世代政治學”(53)[美] R. G. 布朗加特、M. M. 布朗加特:《世代政治學》,孫嘉明譯,《現代外國哲學社會科學文摘》1994年第12期。、夏伯銘引介的“政治心理學”(54)[美] 多伊奇:《政治心理學》,夏伯銘譯,《現代外國哲學社會科學文摘》1984年第6期。等;另一方面,選譯多篇同主題論文,編輯成書,例如,王滬寧、竺乾威編譯出版的《腐敗與反腐?。寒敶鷩飧瘮栴}研究》(55)王滬寧、竺乾威:《腐敗與反腐敗:當代國外腐敗問題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何俊志、任軍鋒、朱德米編譯出版的《新制度主義政治學譯文精選》(56)何俊志、任軍鋒、朱德米:《新制度主義政治學譯文精選》,天津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等。
二是引進歸國人才、推進國際發表、創辦國際期刊、出版國際叢書、舉辦國際會議。在引介國外書籍、文章之外,通過邀請海外學者來滬講學交流、聘請海歸學者來滬任教訪學、師生交換交流等方式,上海政治學界與世界多所政治學名校建立了交流合作機制,國外政治學界的優秀學者通過多種機制來滬交流、講學、訪學,甚至任教。依托國家留學基金委、上海市外國留學生政府獎學金、校際交流項目、院(系)級交流項目等,師生的交換交流機制將“引進來”與“走出去”相結合,更加方便地與國外高校、科研機構、學者等進行交流引介。交流引介對于掌握國外前沿理論、拓展學術視野有著重要的推動作用,其中,重要的成果就是上海政治學界越來越多地舉辦金磚國家發展與治理論壇、全球城市論壇、上海論壇等國際會議,在SecurityStudies、SociologicalTheory、Democratization等國際頂尖雜志發表論文,創辦ChinesePoliticalScienceReview、FudanJournaloftheHumanitiesandSocialSciences(57)Chinese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是復旦大學國際關系與公共事務學院和Springer合作出版的中國政治學研究刊物,由陳志敏教授擔任主編;Fudan Journal of the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是復旦大學社會科學高等研究院和Springer合作出版的中國政治學研究刊物,由郭蘇建教授擔任主編。等英文雜志,與國際頂尖出版社合作出版ChallengesFacingChinesePoliticalDevelopment、GoverningChinainthe21stCentury、NewPerspectivesonChinesePoliticsandSociety(58)Challenges Facing Chinese Political Development是復旦大學社會科學高等研究院和Rowman & Littlefield Publishers-Lexington合作出版的系列叢書,由郭蘇建教授擔任主編;Governing China in the 21st Century是復旦大學國際關系與公共事務學院和Palgrave Macmillan合作出版的系列叢書,由陳志敏教授和敬乂嘉教授擔任主編;New Perspectives on Chinese Politics and Society是上海交通大學國際與公共事務學院和Palgrave Macmillan合作出版的系列叢書,由鐘揚教授擔任主編。等系列叢書。
三是比較政治的議題。比較是知識生產的發動機,也正是在比較中才能拓展本國政治學的發展,才能與國際政治學對話和接軌。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可以認為,“既作為政治學研究分支又作為其研究方法”(59)Richard Rose, “Comparing Forms of Comparative Analysis”, Political Studies, Vol.39, No.3, 1991, pp.446-462.的比較政治學在某種程度上代表著中國政治學發展的未來。在翻譯的基礎上,上海政治學界的比較政治學呈現出比較政治制度、國別(區域)、學科體系建設等多元發展的格局。上海政治學界譯介了阿爾蒙德、達爾等比較政治學者的著作和論文(60)[美] 加布里埃爾·A. 阿爾蒙德、小G. 賓厄姆·鮑威爾:《比較政治學:體系、過程和政策》,曹沛霖等譯,上海譯文出版社1987年版;[美] 羅伯特·達爾:《現代政治分析》,王滬寧等譯,上海譯文出版社1987年版。,出版了一些較有影響力的比較政治學著作(如王滬寧出版了國內第一本比較政治學專著——《比較政治分析》)(61)王滬寧:《比較政治分析》,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發表了一些較有影響力的比較政治學論文(李路曲發表了國內較早的關注比較政治方法的論文——《比較政治分析的邏輯》)(62)李路曲:《比較政治分析的邏輯》,《政治學研究》2009年第4期。,創辦了一些較有影響力的比較政治學期刊(如李路曲主編的《比較政治學研究》輯刊是國內第一份以“比較政治”為關鍵詞的系列輯刊)(63)《比較政治學研究》輯刊由李路曲擔任主編,于2010年創刊,初期為年刊,后調整為半年刊,其編輯部最初設在華東政法大學政治學研究院,后遷至上海師范大學比較政治研究中心。。對國別史與政治制度的研究是上海政治學界的優勢所在,出版了諸如“各國手冊叢書”以及《美國兩黨制剖析》《政黨政治與現代化——日本的歷史與現實》《變革中的日本政治與外交》《比較政府體制》《西方政黨制度社會生態分析》《西方政治制度》(64)復旦大學國際政治系與上海國際問題研究所等單位合作,從1979年開始編輯由上海辭書出版社出版的“各國手冊叢書”,如《美國》《法國》《日本》等;陳其人、王邦佐、譚君久:《美國兩黨制剖析》,商務印書館1984年版;林尚立:《政黨政治與現代化——日本的歷史與現實》,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包霞琴、臧志軍:《變革中的日本政治與外交》,時事出版社2004年版;曹沛霖、徐宗士:《比較政府體制》,復旦大學出版社1993年版;王邦佐、李惠康:《西方政黨制度社會生態分析》,學林出版社1997年版。等著作。上海多所高校成立了比較政治系,開設比較政治研究方向,成立了各國議會研究中心(上海外國語大學)、日本研究中心(復旦大學)、以色列研究中心(上海交通大學)、俄羅斯研究中心(華東師范大學)等,探索從學科體系建設上完善比較政治研究。
近代以來,中國政治社會遭遇了千年未有之大變局,一系列政治事件為政治學的研究提供了豐富的材料,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的政治變遷更是為政治學的發展提供了直觀的背景知識,站在歷史的角度審視政治發展能夠為未來的政治發展提供經驗與智慧。值得注意的是這其中也涉及到政治與政治學發展的張力問題,也就是國家權力介入與學科自主性的關系。政治學學術研究的自主性、主體性與獨立性是否會因為國家權力介入而走向衰微,亦或是與國家權力介入相結合而產生更加符合社會發展需求的學問,這恐怕并非是可以用一時之眼光去看待的問題。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其凸顯了對政治發展反思的價值及對政治學發展的意義。一是對某一歷史事件的反思。例如,對革命委員會的研究,反思作為三種利益代表的革命委員會權力結構的演變,其為“文化大革命”的失敗提供了分析視角,它是“舊制度”與“大革命”的共生(65)陳明明:《“舊制度”與“大革命”——“革命委員會”的權力結構及其演變(1967-1973)》,《中共歷史與理論研究》2015年第2期。;對改革開放40周年的反思,強調在解放思想成為一個政治問題的時代,反思黨和國家的歷史才能更好地解決新問題、迎接新挑戰、開啟新未來,這是留給共產黨人和中華民族的最大精神財富和最有價值的啟示(66)桑玉成、周光俊:《反思的力量——寫在改革開放四十年之際》,《云夢學刊》2018年第5期。;對90年來中國共產黨黨建思想主題的反思,指出中國共產黨在不同時期分別從思想建黨、制度建黨、代表性和先進功能建黨、科學黨建等視角,豐富和發展了黨建思想(67)張明軍:《90年來中國共產黨黨建思想主題的豐富與發展》,《政治學研究》2011年第6期。。二是對中國政治發展的整體反思。例如,在對中國政治發展20年的反思中,明確了中國政治改革走中國特色道路的原因,強調了中國政治體制改革最關鍵的問題是在堅持黨的領導下加強并擴大人民民主,以及制度建設的有效性和必要性(68)曾峻:《1978-1998:發展中的中國政治》,《政治學研究》1998年第4期。;在對中國政治發展30年的反思中,闡述了在建構政治有效性中權威、秩序和活力的重要性,并據此進一步探明政治有效性在國家發展中所起到的中軸原理作用(69)林尚立:《有效政治與大國成長——對中國30年政治發展的一種反思》,《公共行政評論》2008年第1期。。
改革開放后上海政治學反思的課題不僅體現在對政治事件和政治發展的反思上,還體現在反思政治學發展本身,關注政治學本身發展的不足和政治學與其他學科的差距等。對政治學發展的反思:一是對政治學整體發展的知識反思。例如,陳周旺的《中國政治學的知識交鋒及其出路》、蘇長和的《中國政治學正走出百年西制崇拜意識》、桑玉成的《關于政治學的主題與政治學基本問題的思考》(70)陳周旺:《中國政治學的知識交鋒及其出路》,《政治學研究》2017年第5期;蘇長和:《中國政治學正走出百年西制崇拜意識》,《中國社會科學報》2014年3月31日;桑玉成:《關于政治學的主題與政治學基本問題的思考》,《政治學研究》2017年第5期。等,甚至有對上海政治學發展的反思,包括《2012-2013年上海政治學發展報告》和《2014年上海政治學學科發展評議》等(71)陳堯、池建東:《2012-2013年上海政治學發展報告》,載上海市社會科學界聯合會《上海學術報告2012-2013》,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陳堯、孫克良:《2014年上海政治學學科發展評議》,載上海市社會科學界聯合會《上海學術報告2014》,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二是通過對政治學發展中某一板塊的反思來解讀政治學的整體發展態勢。例如,《當代中國政治學學科發展狀況評估——基于<政治學研究>的文本分析》通過對《政治學研究》自1985年創刊至2015年間所發表的論文進行信息分類統計和量化分析,概括出中國政治與政治學發展的互動關系,判斷當代中國政治學的學科定位和發展水平(72)鐘楊、韓舒立:《當代中國政治學學科發展狀況評估——基于<政治學研究>的文本分析》,《政治學研究》2017年第2期。;《從政治學博士論文看我國政治學研究之取向》對政治學學科排名前十名高校2011年至2015年間政治學理論專業的369篇博士學位論文進行比較分析,辨析政治學在中國與中國政治學之間的“身份危機”所在(73)桑玉成、周光?。骸稄恼螌W博士論文看我國政治學研究之取向》,《政治學研究》2016年第4期。,對國家社科基金2011年至2015年間政治學立項項目的分析,總結出政治科學研究的一般要求,回答了政治學研究與政治發展之間的關系(74)Yanqing Zhang and Yucheng Sang, “The Development Orientation of Chinese Political Science: Based on the Analysis of Subjects of Political Science Disciplines Approved by the National Social Science Fund of China”, Chinese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 Vol.1, No.2, 2016, pp.209-223.等。三是對政治學發展的特定時間和節點的反思。例如,王滬寧的《中國政治學研究的新趨向(1980-1986)》、林尚立的《政治學與政治發展:中國政治學發展20年》及《相互給予:政治學在中國發展中的作為——中國政治學30年發展的反思》(75)王滬寧:《中國政治學研究的新趨向(1980-1986)》,《政治學研究》1987年第2期;林尚立:《政治學與政治發展:中國政治學發展20年》,《政治學研究》1998年第2期;林尚立:《相互給予:政治學在中國發展中的作為——中國政治學30年發展的反思》,《山西大學學報》2008年第3期。等。四是通過反思,對政治學發展提出期許。例如,王松、孫力的《論中國新時期的政治發展》對世紀之交的政治學發展提出了堅持自身邏輯和自主發展模式(76)王松、孫力:《論中國新時期的政治發展》,《政治學研究》1998年第4期。,王邦佐、秦德君的《政治學研究亟須關注的四個問題》提出了制度建設、反腐敗常態化、國家治理等關注點(77)王邦佐、秦德君:《政治學研究亟須關注的四個問題》,《人民日報》2016年5月9日。,郭蘇建的《中國政治學科向何處去——政治學與中國政治研究現狀評析》提出中國政治研究應該成為政治學與國際關系學科的有機組成部分(78)郭蘇建:《中國政治學科向何處去——政治學與中國政治研究現狀評析》,《探索與爭鳴》2018年第5期。,以及《政治學研究》雜志就“當代中國政治學的任務和使命”組織的筆談(79)林尚立:《政治學在國家建設中的使命》,《政治學研究》2013年第5期;桑玉成:《用政治科學來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 學習習近平在中央黨校建校80周年慶祝大會上的講話的體會》,《政治學研究》2013年第5期。等。
政治學的研究方法是在政治學發展過程中以及在與其他學科的交融中逐漸發展成熟的。就上海政治學而言,上海政治學的恢復、發展、反思需要繼承已有政治學的研究成果、引介國外政治學成果,在此基礎上創新發展,并呈現出錯位發展的態勢,這些都有賴于社會科學研究方法的進步,并且,學科分野與交融對新興研究方法的需要也影響著上海政治學的恢復發展進程。值得關注的是政治學自有其價值所在,政治學與政治學者擔負著生產知識、生產思想、生產理論的任務(80)桑玉成:《關于政治學的主題與政治學基本問題的思考》,《政治學研究》2017年第5期。,因此,政治學研究本身的態度可以是中立的,但其出發點與落腳點應該是有價值導向的,要更加關注中國政治與上海治理。
政治學研究的基本文獻方法不外乎是歷史的、比較的、階級的、文獻的等定性研究方法,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認為,定性研究方法始終把持著政治學研究,這與中國政治學恢復發展的態勢有關。政治學發展到今天,尤其是作為改革開放前沿的上海政治學,逐漸認識到社會科學研究方法的重要性,越來越重視方法論的訓練,鼓勵和倡導定量研究方法。事實上,上海政治學界很早就注意到實證方法、定量研究在政治學研究中的意義。早在1985年,盧林就發表了《政治學實證方法初探》(81)盧林:《政治學實證方法初探》,《政治學研究》1985年第3期。一文,提出政治學實證方法問題。次年,孫嘉明發表了《政治學研究中的定量分析方法》(82)孫嘉明:《政治學研究中的定量分析方法》,《政治學研究》1986年第6期。一文,強調政治學定量研究的必要性。隨著定量研究方法逐漸成為政治學研究的主流方法,越來越多的高校和刊物開始重視定量研究方法的培訓和教育。隨著海歸教師大量入職上海高校,在帶來新鮮血液與完善社會科學研究方法的同時,也不可避免地對上海政治學的方法論傳統有所沖擊,但不可否認,其逐步完善了政治學研究的方法論。
不過,研究方法終究只是工具,不能成為政治學研究的圭臬。如果執意將作為研究工具的技術手段奉為方法論,就會嚴格限定人們所選擇研究的問題和表述問題的方式(83)[美] 賴特·米爾斯:《社會學的想象力》,陳強等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6年版,第21、64頁。。事實上,定性研究方法仍然是上海政治學研究的主流方法,研究方法的論爭遠沒有達到范式替代的程度,充其量只是知識交鋒(84)陳周旺:《中國政治學的知識交鋒及其出路》,《政治學研究》2017年第5期。,并且這種交鋒目前仍然是以定性研究為主流。
無論是何種研究方法,一個基本的問題是要有足夠的文獻和數據。在這方面,上海政治學界一直較為重視文獻與數據的開發和運用。除了花大力氣引介之外,自主開發也是重要的途徑。越來越多的高??蒲性核蛯W者認識到數據庫、文獻資料等對學術研究的價值,依托校院的眾多研究中心,在資料搜集、數據開發等方面作出了貢獻。比如,成立于1999年的華東師范大學俄羅斯研究中心就俄羅斯研究建立了專門的數據庫,有“East View俄羅斯大全”“Pravda真理報”等檢索與瀏覽數據庫,并提供中心的工作簡報等(85)參見華東師范大學俄羅斯研究中心,https://rus.ecnu.edu.cn。。復旦大學選舉與人大制度研究中心就選舉與人大研究搜羅了法律文本、權威觀點、歷史記憶、統計資料、文件檔案等多種文獻資料,供學術研究、資政咨詢等(86)參見復旦大學選舉與人大制度研究中心,http://www.fepc.org.cn/Default.aspx。。
學科分野與交融是政治學學科發展變遷中的重要環節。從學科分野與交融的角度看,主要有分支學科、邊緣學科、交叉學科等三類學科。就作為分支學科的行政管理學而言,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就已經成為獨立學科,因而在某種意義上是恢復了其獨立學科的地位。其中,周世逑為恢復和發展行政管理學作出了貢獻。1984年,他的《行政管理》(87)周世逑:《行政管理》,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一書問世。然而,從政治學科分化出去的行政學在某種意義上仍然是依托于政治學的發展,直到1997年學科調整后才正式被賦予獨立學科的地位。
當然,學科分野只是特定階段的學科發展現象,以邊緣學科與交叉學科的發展為代表的學科交融才是政治學發展演化的趨勢。因而,已經很難說現代政治學、政治學者、政治學文著是獨立存在的、純粹的,事實上已經融入了不同的學科內容、學科方法、學科規范,它是復合式的存在。網絡政治學、生物政治學、政治社會學、軍事政治學等多個交叉學科已經形成或成熟,拓寬了上海政治學的研究視野,拓展了研究范疇,上海政治學的發展呈現出不同學科方法相互借鑒、不同學科內容相互交融的局面。
源于實證主義的價值中立拋棄了制度、國家等解釋主體和工具,轉向行為主義,推崇研究手段、研究目的的價值客觀,曾經風靡于20世紀70年代前的美國政治學界,在引入上海時也曾獲得青睞(88)王滬寧曾著文討論了西方政治學行為主義學派,參見王滬寧《西方政治學行為主義學派述評》,《復旦學報》1985年第2期。。改革開放之初,雖然當時的美國政治學界已經基本上走過了行為主義與后行為主義政治學的發展時期,然而,改革開放后上海政治學界最先接觸到的是行為主義政治學,較早引介的著作與論文大多屬于行為主義的研究成果,推崇價值中立的行為主義研究方法受到青睞亦是無可厚非。
然而,在國內政治發展需求與政治學人反思的基礎上,上海政治學界逐漸拋棄了價值中立的看法。早在1988年,王滬寧就認為,價值中立應該成為一種研究態度,但價值始終貫穿于政治學研究的全過程,否則就有價值貧乏的危機(89)王滬寧:《世界政治學面臨二十一世紀》,《政治學研究》1988年第2期。。也就是說,研究的態度可以是價值中立的,但研究的出發點和價值導向卻不能是價值中立的,甚至政治學研究本身就應該是有價值導向的。這就將上海政治學的研究從價值中立帶向了價值回歸。這樣的一種價值回歸不僅表現在研究方法上,也表現在研究旨趣上,其中,較為突出的是由于中國政治發展與上海治理的發展,上海政治學界的政治學研究越來越多地關注本國、本地區政治發展中的現象與問題。在對中國政治特有的民主黨派、統一戰線、共青團、政治協商、信訪、黨國體制等現象予以解釋和對上海治理中的現象進行總結與反思時,產生了俞云波等的《中國民主黨派史述略》、王邦佐主編的《中國共產黨統一戰線史》、陳明明的《在革命與現代化之間——關于黨治國家的一個觀察與討論》(90)俞云波等:《中國民主黨派史述略》,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王邦佐:《中國共產黨統一戰線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陳明明:《在革命與現代化之間——關于黨治國家的一個觀察與討論》,復旦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等中國政治研究成果,以及徐中振主編的“上海社區建設研究報告叢書”、郭定平的《上海治理與民主》、林尚立主編的《上海政治文明發展戰略研究》(91)“上海社區建設研究報告叢書”是由徐中振主編的,上海大學出版社于2000年出版的一套上海社區建設研究叢書,共8本,如《社區保障與社會福利:上海黃浦區外灘街道研究報告》《社區黨建與群眾工作:上海楊浦區殷行街道研究報告》等;郭定平:《上海治理與民主》,重慶出版社2005年版;林尚立:《上海政治文明發展戰略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等關注上海政治發展現象的著作。同時,上海政治學界提出了一些新的、具有本土特色的概念,如“使命型政黨”(92)“使命型政黨”的提法源自復旦大學唐亞林教授,這一概念是中國共產黨區別于其他政黨的特質。關于這一問題,參見陳明明《作為一種政治形態的政黨-國家及其對中國國家建設的意義》,《江蘇社會科學》2015年第2期。等概念,無論概念的簡約程度如何、內涵深度如何,對于一個概念而言,一個好的概念的最重要的評價標準應該是其理論與現實的解釋力。
不可否認,中國政治學發展的重鎮在北京,尤其是以北京大學為代表的高校和科研院所,甚至有學者認為,“‘政治學與北大’可謂‘政治學與現代中國’的縮影”(93)何子建:《北大百年與政治學的發展》,《讀書》1999年第5期。。然而,這并不意味著討論上海政治學的發展意義不夠深遠。事實上,1952年的院系調整和1964年北京大學、中國人民大學、復旦大學政治學研究的分工,對上海政治學和中國政治學的發展影響至深,從上海政治學發展的組織、議題與方法著手,可以認為,上海政治學的發展是當代中國政治學發展的代表之一。
從改革開放后上海政治學做了什么、有什么特色、產生了什么影響出發,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認為,上海政治學在恢復發展中國政治學的過程中起到了引領、開創與旗幟的作用。改革開放后,上海政治學發展的歷史與經驗是在對過去反思的基礎上產生的,既是現時發展的基礎與平臺,也是未來發展的道路與方向。在這個意義上,有必要強調三個問題,這不僅是上海政治學發展的問題,也是中國政治學未來發展的著力點。
第一,“補課”的任務雖然取得了重大成就,但仍然顯得不足,甚至可以認為,“補課”尚未完成(94)桑玉成:《政治學的“補課”任務遠沒有完成——重溫鄧小平的政治學“補課說”》,《北京日報》2015年4月27日。。改革開放后,上海政治學通過“補課”逐步解決了總體性不足的問題,但依然存在著急需解決的問題。與國外政治學發展相比較,上海政治學的“補課”任務還沒有完成,上海政治學的整體發展在某些方面還是比較滯后的。不僅如此,與國內其他地區政治學發展相比較,某些方面也顯得較為滯后,這突出體現在政治學專業期刊不多、研究議題陳舊、研究方法滯后等方面。因而,從組織、議題與方法的角度來看,未來上海政治學的發展要突出政治學專業期刊的建設,關注中華民族共同體、政黨-國家體制等中國政治學的特有概念和族群沖突等前沿議題,關注新興學科方法。
第二,學術研究的開放性是必要的,但同時也要考慮到中國政治與中國政治學發展的階段、特點,要在組織、議題與方法上實現外來引進與中國國情的結合,滿足中國政治發展的需要,實現融合發展創新。上海作為中國開放程度最高的城市之一,上海政治學的發展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外來人才、知識的引介,尤其是近年來上海高校大力引進海外留學人才,實現了與國際政治學界的接軌。不過,需要注意政治學是面向社會發展需要的,海外歸國學者及其知識在中國的土壤中發揮比較優勢,必須立足中國本土,適應中國政治與中國政治學發展的階段性特點,不能簡單地用西方的固有話語去套用于中國的現實。事實上,政治學的發展能否提出一套比肩國際主流學術的政治話語體系和知識體系,其一定是在開放的基礎上結合中國政治與中國政治學發展的階段性特點而融合創新的。
第三,新時代的歷史方位與主要矛盾的轉換為包括上海政治學在內的整個中國政治學的發展提供了新的課題,闡明了新時代政治學的使命與責任所在,即在新時代要回答如何通過切實的政治建設和政治發展進程來適應社會主要矛盾的變化,致力于制度供給體系的建構來回應人民群眾美好政治生活需要的時代關切(95)桑玉成:《論人民美好生活需要之制度供給體系的建構》,《武漢大學學報》2018年第2期。。值得一提的是習近平總書記在2016年5月17日的哲學社會科學座談會上提出了加快構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的戰略任務,并在同年12月的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第三十一次會議上通過了《關于加快構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的意見》。在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的構建中,政治學應該大有作為,憑借著深厚夯實的傳承基礎、海納百川的引介態度、敢為人先的創新精神,以上海政治學為代表的中國政治學將會更加繁榮,完全有可能形成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和具有中國理念、中國主張、中國方案的中國政治學,為中國政治學的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建設提供知識資源、學術資源、智慧力量。正是政治學研究在特定時期為國家政治恢復發展提供了知識儲備、智力支撐、人才支持,因此,這才決定了政治學的學科地位、學術作用和政治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