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文獻挖掘和藥物關聯的“查隆堆倉”（高血壓）藏醫理論探析*

才讓南加，更 桑，貢巴加，多杰仁青

（西藏藏醫藥大學，西藏 拉薩 850000）

“查隆堆倉”在藏醫理論中屬于“二合病”范疇，其中“查”指血液，“隆”指氣，“堆倉”指呼吸困難，是由氣血紊亂失調，導致機體血液循環紊亂的一種疾病。因“查隆堆倉”和高血壓病的癥狀及臨床表現具有極大相似性，大多數藏醫學者把此病診斷為高血壓。另外西藏自治區藏醫院、山南市藏醫院、青海省藏醫院等藏區三甲民族醫院都把“查隆堆倉”診斷為高血壓，并且以上醫院編寫的藏醫臨床診療標準中也把“查隆堆倉”直接翻譯成高血壓[1]。因此，藏醫中的“查隆堆倉”和現代醫學領域中的高血壓實際上是同一種疾病的不同名稱。為了深度了解藏醫“查隆堆倉”的相關特征，筆者通過收集藏醫經典文獻中關于“查隆堆倉”有關的文獻，運用文獻挖掘和藥物關聯研究方法，對經典文獻中“查隆堆倉”相關內容進行整理和挖掘，對藏醫認識“查隆堆倉”提供全面、科學的理論指導。現報告如下。

1 資料與方法

1.1 數據收集 由于現有的藏醫經典文獻都由藏文撰寫，藏醫類相關期刊也都為藏文版，所以藏醫學領域至今也沒有通用的相關數據庫。因此，此次數據收集采用的文獻主要是民族出版社出版的《藏醫經典文獻集成》。《藏醫經典文獻集成》共122部，含1 003種古籍。此經典文獻集成是當今藏醫領域最大、最完整、標準、規范的藏醫文獻大集成。此文獻集成整理了從公元8世紀到20世紀60年代為止的所有藏醫學經典文獻。

1.2 數據整理

1.2.1 納入及排除標準（1）針對《藏醫經典文獻集成》中“查隆堆倉”的所有內容都進行整理。這些內容包括“查隆堆倉”的病因、分型、癥狀、防治藥物等。如藏醫古籍文獻《秘訣續補遺》[2]有133章，其中記載“查隆堆倉”內容的章節是第五章“查隆堆倉”治法。（2）排除一些有關“查隆堆倉”的零散性內容。如《秘訣續補遺》的“隆”治法中“查隆堆倉”內容。（3）排除只記載了病因、分型、癥狀中的一些小部分內容，未詳細記載病因、證候、癥狀等全面性內容。

1.2.2 名稱規范 依照《四部醫典》[3]、21世紀藏醫本科教育規劃教材《藏醫內科學》[4]、1982年西藏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蘭琉璃》[5]及其2012年出版的《藏醫藥大辭典》[6]等中的病因、病癥、脈象、尿象等進行藏醫名稱規范化處理，如“脛腓骨疼痛”規范為小腿疼痛，“頭暈”和“頭眩暈”規范為“頭暈”，“和戳穴疼痛”“太陽穴疼痛”規范為“太陽穴疼痛”等。方劑名稱及單藥名稱、藥味、化味、功效等規范按2018年出版的《藏藥晶鏡本草》[7]為準，如藏藥“貝嘎”的漢譯名大都為“乳香”，但2018年出版的《藏藥晶鏡本草》中改稱為“琥珀”，化味于《四部醫典》中分成甘性、酸性、苦性三大類，但《藏藥晶鏡本草》中與藥物功效結合，把化味分成溫性、中性、寒性三類。

1.3 數據分析 所有經篩選后的“查隆堆倉”相關內容錄入Microsoft Excel 2010軟件中建立數據庫，使用頻數、頻率等統計學描述方法，對“查隆堆倉”病的病因、分型、癥狀、防治藥物等進行分析。

2 結果

2.1 “查隆堆倉”的命名來源分析 民族出版社出版的《藏醫經典文獻集成》中關于“查隆”的相關文獻有12篇。其中最早把“查隆”當疾病的是公元16世紀的貢曼·貢卻盤達（1511—1577年）的《經驗百條》[8]。公元17世紀初隆堆·杜孜居美把“查隆”和“堆倉”兩醫學名合在一起，并將此病的通用名改稱為“查隆堆倉”。《藏醫如意大全》[9]中也詳細敘述了此病的病因、分型、癥狀、防治等所有內容。公元1692年，第司·桑杰加措編寫《秘訣續補遺》，對“查隆堆倉”相關的所有古藏醫學典籍進行整理，詳細記載了“查隆堆倉”的病因、分型、癥狀、防治等內容，并“查隆堆倉”進行了單獨針對性章節敘述。從《秘訣續補遺》以后的藏醫藥典籍文獻中，此病名統稱規范為“查隆堆倉”。（見圖1）

圖1 “查隆堆倉”病的命名來源分析

2.2 “查隆堆倉”的病因分析 納入的12篇文獻中，“查隆堆倉”的病因為單一“遍行隆”的有1篇，占總數的8.33%（1/12）。由“隆和查”二合的有11篇，占總數的91.67%（11/12），其中“隆”為“上升隆”的有2篇，占總數的16.67%（2/12），“隆”為“遍行隆”的有2篇，占總數的16.67%（2/12）。因此，大部分藏醫學家認為“查隆堆倉”的病因是“查”和“隆”紊亂引起。（見圖2～3）

圖2 “查隆堆倉”病的病因區別

圖3 “查隆堆倉”病的病因中“隆”區別

2.3 “查隆堆倉”的分型 關于“查隆堆倉”的證候，所有藏醫典籍都相同。把此病分成“查型查隆堆倉”和“隆型查隆堆倉”兩類，此分類最早記載于公元17世紀初隆堆·杜孜居美所著的《藏醫如意大全》，并沿用至今。

2.4 “查隆堆倉”的癥狀分析 藏醫中診斷疾病主要依據疾病的癥狀、疾病的病因等綜合特征進行分析得出結果。臨床上常用的診斷方法主要是望診、問診、切診三類。其中望診主要觀察舌象和尿象，但藏醫實際臨床診斷中，觀察尿象為主，觀察舌象為輔，問診主要咨詢病情相關的飲食起居、病癥表現及其余臨床癥狀等，是診斷疾病的主要依據。切診主要觀察患者的脈象[10]。因此，若要分析“查隆堆倉”的癥狀，按以上3種診斷方法進行綜合分析，才能診斷此病。

2.4.1 “查隆堆倉”的脈象描述性分析 納入的12篇文獻中共涉及10種脈象，其中頻率為50.00%以上的脈象分別是：“空”脈、“緊”脈、“數”脈、“虛”脈、“洪”脈、“顫動”脈、“滑”脈、“間歇”脈。以上脈象中“空”“虛”“間歇”脈是“隆”的脈象，“緊”“數”“滑”脈是“熱”證的脈象。藏醫中“赤巴”和“血”都屬于熱證疾病，“查隆堆倉”的脈象中出現的“熱”證脈象都由“血”引起。“洪”“顫動”“間歇”脈對應血管中血液循環不穩定狀態。因此，從脈象進行分析，藏醫中的“查隆堆倉”是由于“隆”把血液推到血管時，出現血液循環不穩定的一種疾病。所表現的臨床脈象也是“隆”和“血”二合的癥狀。（見表1）

表1 “查隆堆倉”病的脈象頻率分布

2.4.2 “查隆堆倉”的尿象描述性分析“查隆堆倉”的尿象共涉及6種。其中色“紅”頻率為91.67%（11/12），“清澈”頻率為75.00%（9/12），色“青”頻率為75.00%（9/12），色“黃”“混濁”和色“紫”頻率各為8.33%（1/12）。以上尿象中“清澈”、色“青”是“隆”病的尿象，色“紅”、色“黃”、色“紫”是血證特有的尿象，“混濁”是“隆”“血”紊亂引起的七精三穢而成。

2.4.3 “查隆堆倉”的癥狀描述性分析 納入的12篇文獻中，“查隆堆倉”的癥狀有24種。其中頻率為50.00%以上的癥狀有胸前后疼痛、風熱上燥、呼吸困難、頸項板緊、頭痛、太陽穴疼痛、勞累呼吸急促、失眠、心悸和腰部疼痛等。以上癥狀中風熱上燥、頸項板緊、失眠都與“隆”的“糙”“輕”“微”特征有關。胸前后疼痛、心悸與“查隆堆倉”患病時心臟器官發生病理變化有關，呼吸困難和勞累呼吸急促與肺臟病理變化相關，腰部疼痛與腎臟病理變化相關。其余癥狀都由“血”紊亂引起的并發癥。（見表2）

表2 “查隆堆倉”的癥狀頻率分布

2.5 “查隆堆倉”的防治藥物分析 納入的12篇文獻中，“查隆堆倉”的防治方法有四大類。分別是食物防治、起居防治、藥物防治、外治防治[11]。藥物防治中主要有兩大類，第一類是馬錢子為君藥的五味馬錢子湯、七味馬錢子丸Ⅰ、七味馬錢子丸Ⅱ、金剛摧毀丸、九味馬錢子湯、十三味馬錢子散Ⅰ、十三味馬錢子散Ⅱ、十五味馬錢子散等，第二類是沉香為君藥的章松八味沉香散、十五味沉香散、十七味沉香丸、十九味沉香丸、三十五味沉香散等。以上13首方劑中，共涉及42味單藥，其中使用頻數≥5的有19味。馬錢子多與沉香、川木香、訶子、琥珀、天竺黃、肉豆蔻等治療“查隆堆倉”的胸前后疼痛及風熱上燥、失眠、頸項板緊、心悸、呼吸困難、勞累呼吸急促等。從藏醫配方理論分析，馬錢子是治“查隆堆倉”的首選單藥，具有止胸前后疼痛作用；沉香具有清熱、清命脈和心臟風熱作用，治“查隆堆倉”的風熱上燥和心悸[8]；川木香具有溫中和胃、行氣止痛作用，治“查隆堆倉”的“隆”特征引起的相關癥狀[9]；訶子具有調節三大基因作用，是藏藥中調節紊亂的重要藥物[10]；肉豆蔻具有消隆、溫胃作用，治“查隆堆倉”的胸前后疼痛及心悸等；琥珀具有斂黃水、防頭暈作用[11]，治“查隆堆倉”的“隆”特征引起的失眠、頸項板緊等；天竺黃具有清熱消炎作用，治“查隆堆倉”的呼吸困難、勞累呼吸急促等。（見表3）

表3 “查隆堆倉”的防治藥物分析（頻數≥5）

運用藥物關聯規則算法[12]，以支持度≥38%、置信度≥45%、提升度≥0.84，得“查隆堆倉”的防治藥物主要有馬錢子、沉香、肉豆蔻、川木香、南酸棗、四味土木香復方、天竺黃、丁香等。重要的藥物組合方式為馬錢子+沉香+肉豆蔻+川木香+南酸棗+四味土木香復方方式。其中歸經為心的藥物有沉香、肉豆蔻、南酸棗3種，調理“隆血”的有馬錢子、沉香、川木香、四味土木香復方，治病癥中胸前后疼痛的有馬錢子和四味土木香復方。（見表4）

表4 “查隆堆倉”防治藥物的中心組合和分析

根據藏醫藥理“味-化味-功效”模型進行分析，納入的13首方劑中，共涉及單藥42種。其中甘味為33.33%（14/42），酸味為2.38%（1/42），咸味為2.38%（1/42），苦味為33.33%（14/42），辛味為16.67%（7/42），澀味為11.90%（5/42）。因此，從藏醫藥理“味”性得出藏醫防治“查隆堆倉”的藥物主要是甘、苦、辛、澀為主。（見圖4）

圖4 “查隆堆倉”防治藥物的藥味分析圖

共涉及的42種單藥中，化味溫性為38.10%（16/42），寒性為57.14%（24/42），中性為4.76%（2/42）。功效中治“查隆”的為7.14%（3/42），治“隆”的為7.14%（3/42），治“隆和熱合病”的為9.52%（4/42），治心痛的為21.43%（9/42），治肺熱的為7.14%（3/42），治“血熱”的為16.67%（7/42），具有止痛功效的為7.14%（3/42），治培隆的為4.76%（2/42），平衡三大基因的為2.38%（1/42），治培根的為2.38%（1/42），治培赤的為2.38%（1/42），治黃水的為2.38%（1/42），治白脈的為2.38%（1/42）%，治肝熱的為2.38%（1/42），治胃熱的為2.38%（1/42），調養身體的為2.38%（1/42）。由此推斷，我們認為藏醫防治“查隆堆倉”的藥物以寒性為主，由治療心痛、血熱、“隆和熱合病”“查隆”等疾病的藥物組成。且“查隆堆倉”防治與心臟病的防治有著密切關聯。

3 討論

從文獻挖掘方法進行分析，藏醫“查隆堆倉”的命名來源于公元17世紀初隆堆·杜孜居美的《藏醫如意大全》，是“查隆”和“堆倉”兩種病名和合而成。此疾病的主要病因是“查”和“隆”紊亂所引起。其中“查”是指血液，“隆”指氣。“隆”又分為“上升隆”和“遍行隆”。“上升隆”指吞咽、呼吸等相關的隆，主要位于胸前，作用于呼吸；“遍行隆”指血液推動全身的動力，主要位于心臟，作用于全身。另外“查隆堆倉”的防治藥物中歸經心藥為主，主要癥狀也與心臟相關。由此可見，“查隆堆倉”的病機位于心臟，病因為“查”和“遍行隆”紊亂引起。

“查隆堆倉”的脈象以空、緊、數、虛、洪、顫動、滑、間歇為主，尿象為紅、清澈、青、黃、混濁為主，臨床表現為胸前后疼痛、風熱上燥、呼吸困難、頸項板緊、頭痛、太陽穴疼痛、勞累呼吸急促、失眠、心悸和腰部疼痛為主。以上癥狀都是由“查”“隆”紊亂引起的臨床表現，都與心臟、腎臟具有重要關聯。所以，“查隆堆倉”的病機核心和臨床癥狀都與心臟有關，牽連到的重要器官是腎臟。

本研究運用藥物關聯規則進行分析，得出“查隆堆倉”的防治藥物有馬錢子為君藥的馬錢子類方劑和沉香為君藥的沉香類方劑。這兩種藥物的重要組合方式是馬錢子+沉香+肉豆蔻+川木香+南酸棗+四味土木香復方。其中歸經為心的藥物有沉香、肉豆蔻、南酸棗，調理“隆血”的有馬錢子、沉香、川木香、四味土木香湯為主。以上藥物的重要核心是治心臟的沉香和調理“隆血”的馬錢子。由此可見，“查隆堆倉”的防治藏藥主要是沉香和馬錢子組合。藏醫藥理“味—化味—功效”模型進行分析，防治“查隆堆倉”的藥味以甘、苦、辛、澀為主，化味以寒、溫性為主，由功效為治心痛、血熱、“隆和熱合病”“查隆”、肺熱的藥物組成。因此，筆者可以推斷，“查隆堆倉”的藏醫防治藥物，主要以沉香和馬錢子作為君藥，治療心痛、血熱、“隆和熱合病”、調節“查隆”的藥物進行配制而成。但由于馬錢子極毒，因此盡量減少劑量情況下才能入藥。

綜上所述，運用藏醫藥獨特的防治為原則，即以沉香和馬錢子做為君藥，治心痛、血熱等方式防治藏醫“查隆堆倉”，對藏醫防治“查隆堆倉”具有重要的臨床意義。同時運用文獻挖掘，闡述了“查隆堆倉”的病因、分型、癥狀、防治藥物等藏醫理論，為藏醫進一步治療“查隆堆倉”起到至關重要作用。然而，藏醫古籍文獻中記載“查隆堆倉”相關文獻樣本量少，本文也未能深入探索“查隆堆倉”及防治藥物的相關分子機制，因此，進一步驗證以上結果，還需要藏醫理論指導下，對“查隆堆倉”病理機制、防治藥物的藥理機制進行科學、完整、規范、全面深入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