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世紀俄羅斯詩歌中顏色詞的象征意義
——以普希金、茨維塔耶娃詩歌為例

崔曉鳳

Cui Xiaofeng

天津外國語大學高級翻譯學院，天津 300204

Advanced Translation College, Tianjin Foreign Studies University, Tianjin 300204

顏色是人對外界的感知，顏色不僅是一種物理現象，因顏色反映一定的社會屬性和文化特征，所以也是一種語言現象。本篇將顏色作為一種語言現象來研究。社會語言學認為，具有不同特點的社會群體在語言使用上存在不同程度的變異(variation)，其中一類群體就是以男女性別區分的社會群體。因而，本文在研究19、20世紀俄羅斯詩歌中顏色詞的象征意義及其變化時將考慮性別因素對顏色感知的影響。

一、19、20世紀詩歌中顏色詞語使用情況

19 、20 世紀的俄羅斯作家非常注重顏色詞的象征意義。“黃金時代”詩歌中詩人們最喜愛藍色、黑色、金色和白色。其中，比起藍色詩人們更喜歡淡藍色，這與淡藍色給人感知上的模糊感有關。此外，20世紀詩人們最常使用金色、藍色和白色。金色是20世紀詩人最鐘情的顏色，詩人常使用金色所代表的生死象征意義。因此，19、20世紀詩人的色彩偏好有相同之處，也有其不同之處。

二、19世紀詩歌中常用顏色詞的象征意義

白色有諸多不同的功能，白色的功能之一就是抒發作者內在情感。白色所表達的心情是多元的，它可能意味著悲傷，也可能意味著快樂。詩歌中白色常與純真或悲傷的情感有關。比如，普希金詩歌《焚燒的情書》里：“輕飄飄的死灰上還殘留著白色的痕跡……[1]”這首詩歌中表達了普希金對沃隆佐娃的深刻懷念之情，即便燒掉與沃隆佐娃“愛的證明”，也無法消解內心的痛苦，這種心理被最后“白色的痕跡”巧妙并準確地傳達出來，帶給讀者強烈的情感感受。白色還用于描繪自然現象，如雪、天空、影子等。比如，普希金詩歌《我記起早年學校生活的時期……》里：“所有花園里的偶像都把它們白色的影子拋向我的心坎。[2]”白色在19世紀詩歌中有時還具有神秘、恐怖，甚至是邪惡的象征意義。

其次，詩歌中金色也深受19世紀俄羅斯詩人們的喜愛。詩人們常賦予金色抒情的優勢和神奇、美妙、虛幻的象征意義。比如，普希金詩歌《小城》里：“莫非我金色的青春枉然贈我以玫瑰？[3]”在這首詩歌中，普希金將自己滿是美好回憶的青春描繪成金色的，通過“金色”這一顏色詞將詩人記憶中的美好青春時光的色彩感受描繪了出來。比如，普希金詩歌《秋》里：“我愛大自然凋萎時的五彩繽紛，樹林披上深紅和金色的外衣，樹蔭里，氣息清新，風聲沙沙，輕綃似的浮動的霧氣把天空遮蔽，還有那少見的陽光，初降的寒冽和遠方來的白發隆冬的威脅。[4]”詩歌中將顏色詞中構成的通感修辭與擬人修辭融合在一起將秋天的色感、詩人對秋天的情感巧妙真實地傳達出來，增加了感覺的密度和豐富性。

黑色在19世紀詩歌中一般表示威嚴、哀悼、悲傷、孤獨、毀滅的含義，黑色的象征含義在發展變化中并沒有出現太大偏差。比如，普希金詩歌《英明的奧列格之歌》里：“正在這時，從死馬的頭殼中鉆出一條毒蛇，咝咝作響；像條黑色的帶子，把奧列格兩腿纏繞，公爵突然被咬得痛苦地驚叫。[5]”詩人這里通過比喻的修辭手法，并借助顏色詞“黑色”將蛇攻擊人時的恐懼感生動地傳達出來。比如，普希金詩歌《漸漸稀薄了，飛跑的云……》里：“漸漸稀薄了，飛跑的白云；憂郁的星星，黃昏的星星，你的銀輝鍍白了凋萎的平原，昏睡的河灣，黑色的山巔；我愛你在天穹中的一抹幽光，它喚醒了我的沉睡著的思想。[6]”詩人在南方流放時期遇到的景色在詩人腦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而在敘述南方的優美景致時，詩人便能嫻熟地、如數家珍般地將南方的景色極具色感、美感地描繪出來。詩人將山巒的高聳、威嚴感通過顏色詞“黑色”更進一步凸顯出來。

藍色和淡藍色在19世紀詩歌中占據重要地位。它們可以用來描述自然景色（湖泊、空氣、霧）、人的狀態（悲傷、眼淚），人物肖像（俄羅斯人藍色的眼睛）。19世紀詩歌中通常用藍色的鳥象征夢想、理想、抱負等，其中也用藍色表達夢想等的不確定性與未知性。比如，普希金詩歌《有誰知道那地方--天空閃耀著……》里：“有誰知道那地方—天空閃耀著神秘莫測的蔚藍色的光芒。[7]”

總體上，“黃金時代”的詩人對色彩并不特別講究，詩中常使用一些柔和、溫暖的色彩，顏色僅在詩人抒情時加以修飾、點綴。

三、20世紀詩歌中常用顏色詞的象征意義

20世紀詩歌中也多使用白色，但與19世紀詩歌中白色所代表的象征含義有些許不同，白色被賦予了新的時代內涵。白色象征饑餓、痛苦、對權力的恐懼，等等。白色也表達個人對美好、純潔的追求。白色的象征意義主要包括和平、純潔、寧靜，等等。比如，茨維塔耶娃詩歌《兄弟》里：“兩位天使，兩位白色的兄弟，跨著大汗淋漓的白馬！[8]”這組詩是獻給詩人、演員帕威爾?安東科爾斯基（1896—1978）和演員兼導演尤里?扎瓦茨基（1894—1977）。這里用顏色詞“白色”來形容這兩個人，詩人是想用顏色詞“白色”表現兩人的純潔、美好，并將兩人比喻成來到人間的天使。比如，茨維塔耶娃詩歌《我要問詢寬闊頓河的流水》里：“我要審訊所有人，誰曾在嚴酷的時代，在搖籃里與世界一同搖擺。石頭間的頭骨，給沒逃脫審訊的人：白色的征途，你找到了記錄者。[9]”茨維塔耶娃用顏色詞“白色”來形容這痛苦的征途，給讀者帶來更多視覺上的沖擊感和情感上的震撼。

其次，最受20世紀詩人喜愛的顏色是藍色。藍色主要代表具有神性色彩的含義。茨維塔耶娃的藍色主要為神秘、寒冷和悲傷的象征。比如，茨維塔耶娃詩歌《對您的記憶像薄霧》里：“對您的記憶像薄霧，我的窗外藍色的薄霧。對您的記憶像小屋，您靜靜的小屋上了鎖。[10]”比如，茨維塔耶娃詩歌《致使者》里：“勇敢些，年輕的航船！前往藍色的麥地！你比命運女神還大，你運載著愷撒的心！[11]”詩人詩歌當中還有很多藍色意象，包括藍色的冰泉、藍色的樹林、藍色的天空、藍色的河水，等等。

詩人在思想與情感的驅動下主動選擇了他們最鐘情的顏色—金色。金色本身的色調使金色被賦予了能象征生死的獨特優勢。金色在20世紀詩歌當中象征著生與死。金色在詩歌中一方面指生命的紅金色，具有寒冷、刺骨的含義；另一方面形容死亡或者疾病的褪色和臟亂的色彩感覺。茨維塔耶娃詩歌里的金色又有其獨特的特點，詩歌里有金色的高貴感、美妙感，也有令人厭惡的銅臭氣等。比如，茨維塔耶娃詩歌《女友》里：“我身著華麗的裙子，它用金色的綢緞做成，您身披針織的黑外衣，豎起筆挺的衣領。[12]”比如，茨維塔耶娃詩歌《終結之詩》里：“用粗糙的裸體挑逗，眼睛被晃出淚珠，一串金色的私通，大笑著淌出。[13]”詩人詩歌當中還有很多金色意象，包括金色的早晨、金色的山岡、金色的頭發、金色的穹頂、金色的翅膀，等等。

20世紀詩歌的色彩比19世紀詩歌的色彩更加豐富，詩人似乎都在“畫”詩。20世紀詩人對顏色詞的使用與其說是對詩歌的點綴、修飾，不如說是顏色詞作為情節發展的象征、情節的參與者。

結語

詩歌作為一種凝煉而富有音樂性的語言藝術，恰當靈活地運用顏色詞，不僅有利于景物畫面的濃縮、語言的含蓄，還有利于詩人抒發內心的情感。色彩作為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其發展變化中獲得了更多復雜的象征含義，并成為文化價值的體現。19 世紀的詩人在其時代傳統框架內使用代表色彩的形容詞來修飾詩歌的各個意象。二十世紀俄羅斯詩歌色彩運用更加豐富，色彩詞參與了詩歌的構成，是情節發展的象征，使得傳遞的感情與感覺更加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