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法古典詩詞，妙用意象疊加
——古詩詞意象疊加法在學生詩歌寫作中的運用

黃 偉

(江蘇省天一中學 江蘇 無錫 214101)

當前的詩歌教學以鑒賞詩歌為主，詞法、句法、章法一一不落。鑒賞無疑是重要的，但在一學期唐詩宋詞的浸淫中，結合詩歌鑒賞，學習一種詩歌寫作方法，讓學生學以致用，不失為一種好方法。

1.開門見山，意象疊加初定義

“意象”，是我國古典美學中的一個術語。它包括“意”和“象”兩方面的內容。“意”，指的創作主體的思想感情；“象”，指的是創作客體所見的客觀物象。所謂“意象”，就是作者主觀感情與客觀物象的融合，它是一種心靈的圖畫，是自心靈的眼所見的東西。

“意象疊加”也叫“意象的并置疊加”。中國古典詩歌中一首詩很少只出現單一的意象，慣常出現的是一系列意象的組合。詩歌中的意象并置疊加就是意象組合中最常見的一種方式，它是在一個意象上投影著另一個意象或多個意象并滲透交融成一體。作為創作技法，意象疊加在詩歌中起到的作用是創造意境，引發讀者進行“再創作”的想象，從而解讀出詩作隱藏的深邃涵義。

2.入文體悟，意象疊加初感知

明確了意象疊加技法的定義后，以運用了該技法的具有代表性、典型性的古詩詞作為范本去品鑒、體悟無疑是至關重要的。在共鑒文本的選擇上，溫庭筠的《商山早行》和柳永的《雨霖鈴》具有很好的鑒賞示范性。另一句需由學生自主品讀的詩歌則涉及到了歐陽修、馬致遠、岳飛和陸游的詩篇。

溫庭筠的《商山早行》(“晨起動征鐸，客行悲故鄉。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槲葉落山路，枳花明驛墻。因思杜陵夢，鳧雁滿回塘。”)。這首詩表達的是游子濃郁的孤寂情和思鄉意。全詩雖然沒有一個“早”字，但前六句卻寫出了早聞、早思、早見。其中頷聯“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即是運用意象疊加創作技法的一個典型例子。兩句中未出現一個動詞，只羅列了六個名詞意象，卻是為歷代傳誦的名句。頷聯的成功在于詩歌詞語的精確性。什么是“精確”？詩歌詞語的精確意味著用有限的語言表達微妙的思想和豐富的想象。頷聯描述的畫面，既有動態的剪輯(如雞聲、人跡)，又有靜態的造影(如茅店月、板橋霜)，看似是詞語無序的排列，實則是意象有機的組合，描述了一幅茅草旅店外殘月曉天、雞聲悅耳，而行人在板橋上踽踽獨行的孤獨之姿的羈旅圖。讀者在吟詠之余仿佛身臨其境：在那陜西商縣東南的商山腹地，凌晨雞叫，投宿在驛站的旅客趁早啟程趕路了；一輪清月掛在天邊，料峭春寒，木板橋上結滿霜花，早行人在霜橋上踏出兩行清晰的腳印。這清幽冷寂的環境，烘托渲染了游子的無限離愁鄉思。其中的十個字，組成了六個名詞性的意象——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誠如李東陽所說，“二句中不用一二閑字，止提掇緊關物色字樣，而音韻鏗鏘，意象具足。”如果把本來留在想象中的詞語補充出來，反而窒息了詩歌的想象。比如，若把“雞聲茅店月”改寫為“雞叫了，月亮要落了，天微微亮，我們要離開旅店上路了”，就完全沒有詩意了。反而是用意象濃縮在詞語當中，通過想象的方式補足，詩意才可能揮之不去的。

3.小試牛刀，意象疊加初運用

該環節為詩歌寫作實踐環節。為方便進行寫作效果的比對及激發學生的寫作熱情，我選擇了一個小口徑讓學生練習。當堂寫作的要求是：仔細觀察天空中的一朵云，形狀、質感、色彩、變化，或客觀描寫，或賦予情感，或寄寓哲思。運用意象疊加的方法寫作一首以“云”為主題的詩，可以是舊體詩詞，也可以是現代詩歌。下面是幾首學生習作。習作：《遠行的云》

從前

你說要遠行

不過是為了安頓無處安放的心

廈門的海映上你的眸層層覆滅的藍

曾厝垵飄散著揮之不去的魚腥

現在

你說要遠行

只是為了生活在別處

阿爾卑斯山綿亙的白刺眼

少女峰在晨曦中深情無言

后來

你說要遠行

或許是為了讓靈魂游走

芬馬克郡斑斕的極光讓你熱淚不止

挪威的夜亮如白晝

這篇習作雖然緊扣主題“云”寫作，形式較為整齊，但作者為了保持音律和諧，反而忽略了對意象的精心擷取，意象之間并未形成一種內在的平衡和關聯，即缺少一種文本間性。因此，拋開詩歌對情感投射的主觀性，僅從意象疊加法的運用角度來判斷，這首詩算不上一首優秀作品。修改后的作品如下：

從前

你說要遠行

不過是為了安頓無處安放的心

廈門的海映上你的眸層層覆滅的藍

曾厝垵飄散著揮之不去的魚腥

現在

你說要遠行

只是為了窺視別處的生活

阿爾卑斯山雪落于肩點點紛飛的白

蘇黎世靜謐得有些失真的午夜香草

后來

你說要遠行

僅是為了讓靈魂游走

芬馬克郡讓人熱淚不止的頎長的火

挪威冰封的海洋里寂靜凝結的蒸汽

觀覽修改后的作品，首節中“廈門的海”“眸”“藍”“曾厝垵”“魚腥”之間、第二節中“阿爾卑斯山雪”“肩”“白”“蘇黎世”“午夜”“香草”、第三節中“芬馬克郡”“火”“挪威”“海洋”“蒸汽”組成一個個鮮明突出、包蘊豐富的意象群，且彼此之間有著語義的關聯性和兼容性，共同組成了一個更大的意境，為讀者提供了聯想和想象的廣闊天地和咀嚼回味的余地。

要寫出好詩，唯有保持持久的好奇，以持久的好奇觀察想象，帶給讀者新鮮的沖擊感。當然，好奇心只是寫出好詩的前提，詩心、詩意還必須轉化成為詩句，以有意味的形式捕捉詩意，將其定格，使剎那成永恒。語言、意象、結構、韻律、標題都是“有意味的形式”的組成部分，取法于古典詩詞中的意象疊加法只是其中一種。但對熱愛詩歌、初學詩歌的學生來說，它不失為通往詩歌的一條小徑。用中國古典詩詞的技法寫作現代詩，既是對古典詩詞的繼承，亦在繼承中顯現出了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