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作物

董改正

如今，還有什么作物可以嚴守立場，不貪圖快，不占先機，不接受大棚里溫暖的誘惑，而是安靜地慢慢地成長？好像只有地下作物。

紅薯、蘿卜、馬鈴薯，以我的寡陋，沒見過違反時令的。你讓紅薯早點熟，它不樂意，挖出來，發育不良，吃起來全是纖維。它們長在地下，費時既久，價格又廉，所以人們懶得侍弄，就讓它們遂自己的愿了。既然看不到，咱不急，慢慢來。一個“慢慢來”，就成就了生命的瓷實。

地下作物大多是圓的，圓的東西不靈巧、不俏麗，顯得憨厚質樸。前不久馮小剛質疑演員扮農民裝憨厚，他苛求“真質樸”，當然難。不管是什么菜，都喜歡弄個綠戴個紅的，這是天性，因為在地上大伙都要展示美好的一面。只有地下作物，你看不見我，我看不見你，才能真正做自己。等到見天日時，該啥樣就啥樣了。

現在是誰都愛秀的時代，遵守時令的菜大多賣不上價，所以要搶先或者是滯后。時下許多懷念先哲的書，都會打上諸如“大師遠去”之類的話。大師因何難再得？因為他們都是地下作物，開始或許有俗心，漸漸地沉靜了，心里自有世界，不被外界的浮華打擾和誘惑，質樸、靜篤，終于成其“大”。在這個稍顯浮躁的時代，我們該學學地下作物，沉下心，沉住氣，等到萬木凋零時，地下作物會被驚喜地發現，你會發現，泥土都被撐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