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們為什么控制不了自己:誘惑的科學》
作者:[英]杰克·劉易斯? ?
出版社:重慶大學出版社
出版時間:2021年9月
定價:58元
你上次生氣是什么時候?今天早上?昨天?上個月?還是不記得了?對我而言,是前天。我當時正坐火車去英格蘭南海岸的布萊頓,在途中我碰巧一直在寫有關暴怒的這一章,所以當到達終點站時,我的桌子上滿是科學論文和書籍,我花了一點時間才收拾好。最終,我成為最后一個下火車的乘客。
站臺服務員走進車廂,沿著過道朝我走來,在我收拾東西時匆匆瞥了我一眼,然后迅速從車廂里退了出去,消失了。幾分鐘后,我收拾好開始向出口走去,但當我按下開門按鈕時,門紋絲不動。我很快就想到鎖上車廂門的機械裝置可能已經被激活了。我感到迷惑不解,但并沒有感到驚慌,因此我走到下一節車廂,并按了該車廂的“開門”的按鈕,又一次沒有用。現在我相當確信火車可能正在停止服務,我開始跑動起來。我沖向第三節車廂,恐懼和憤怒不斷上升,終于在站臺服務員的前面,在他關閉那些門之前,我設法按下了“開門”按鈕。
我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為什么這個人,一個我以前從未見過的人,似乎故意把我困在火車上。為什么會有人這么做?他怎么能簡單地看著我的眼睛,對幾分鐘后他將要做的事不作任何警告,然后沿著火車走,一節又一節地鎖上車廂的門。“他可能是故意這樣做”這種想法激起了我的憤怒。
我走到他的身邊,從我的角度描述了發生的事情,并盡可能平靜地要求他做出解釋。他咕噥了幾句,大意是:“好吧,先生,旅客們有3分鐘的時間下火車……”沒有道歉,只是一個站不住腳的借口。沒有合理的解釋來平息我的憤怒,我毫不含糊地向他發泄了一頓。我通常不會對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大罵一通。事實上,我討厭對抗,并盡可能避免對抗。那么,為什么我在這個特別的場合會徹底失去冷靜呢?考慮到當時我碰巧正在寫這一章,后來我花了很多時間思考是什么讓我勃然大怒。但在此之前,讓我們先來看看憤怒的生物學起源以及它在劃定社會界限方面所起的作用。
憤怒在每一個健康、神志健全的人的情感中都占有一席之地。大衛·休謨甚至說過,“憤怒和仇恨是我們與生俱來的情感,缺乏它們有時是軟弱和愚蠢的表現。”憤怒是感覺受到威脅時的一種典型的情緒反應。在這方面,它可以被看作一種防御機制。
攻擊性可以幫助人們克服恐懼,并在受到他人虐待時為自己挺身而出,而不是溫順地容忍這種不良行為。憤怒也能提供反對道德越軌的動機,甚至在當事人沒有直接參與的情況下,引發干預。它可以激勵人們追究他人的反社會行為的責任,如果沒有人能夠鼓起勇氣站出來對抗反社會行為,那么盡管遭到廣泛反對,傷害和壓迫還是可能會蔓延。因此,憤怒可以用于個人和群體層面的親社會目的。它在兒童發育的早期就開始發揮重要作用。

博斯的作品《七宗罪和最終四事》。中間部分,從最底部順時針依次描繪了“暴怒”“嫉妒”“貪婪”“暴食”“懶惰”“淫欲”“傲慢”,這正是天主教教義中認定的七宗罪。
憤怒是七種普遍的基本情緒之一,最早出現在4—6個月大的嬰兒身上。它們普遍存在于所有人類嬰兒身上,無論他們出生在世界的哪個地方,都是在這個年齡出現的,這可以從伴隨每種情緒的不同面部表情看出。憤怒通常是在嬰兒遇到阻礙而無法達到預期目標的情況下表達的。它被認為提供額外的能量來幫助嬰兒克服障礙,有時還能在克服障礙時獲得外部援助。從6個月到12個月,這些憤怒的表達不再轉瞬即逝,而是可以持續更長的時間,并在更廣泛的情況下觸發。
憤怒的表達可以是一種界定可接受行為和不可接受行為的有效方式。據我所知,我爸爸很少生氣。在過去40年里,我罕見地目睹了他的憤怒,這個獨特的“表情”體現在他的臉上:他的上唇只在臉的一側抽搐著,露出一顆犬齒,警告他的怒火正在逼近。這是在一個特別難忘的場合,當他為了保護一個家庭成員時出現的表情,我目睹他恐嚇一個比他高出一個頭,像一堵磚墻一樣的襲擊者,并使他屈服,使用的就是他這個憤怒的表情,他甚至不用提高聲音。
當這個經典的哺乳動物威脅信號——食肉動物的咆哮——閃現在他臉上時,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們就知道我們已經越過了界限。我們總是會立即停止我們正在做的任何事情。有鑒于此,我自己在布萊頓車站的憤怒爆發更有道理。當我在一節又一節車廂里按下開門的按鈕時,我已經失去了控制。我感到被困、無助和脆弱。一旦我確認了這不是一起不幸的意外,我陷入這種困境的原因很可能是有人故意為之,我幾乎肯定是受到了一種欲望的驅使,那就是我認為自己能代表車站懲罰乘務員的不端行為,我想讓他知道他已經越界了;我覺得自己受到了不公正待遇,因此責罵他似乎是合乎情理的;我想讓他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后悔,這樣他就可以在將來對別人做同樣的事情之前三思而后行。
懲罰不公正行為的愿望,可能會導致比口頭斥責嚴重得多的后果。甚至可以激發真正可怕的身體暴力行為,我們都非常清楚,憤怒有時甚至會進一步刺激人們去殺人。
當你想到一個典型的殺人犯時,你會想到什么?一個男人嗎?狡猾的眼睛?不整潔?也許有胡茬?蓬亂的頭發?衣著邋遢?也許是一些文身,一兩個面部傷疤,不尋常的穿孔……諸如此類。你可能會想到智力低于平均水平的人。有些人可能因為學習困難、家庭生活困難、紀律問題、逃課以及不可避免地與錯誤的人混在一起而在學校里苦苦掙扎。不管你突然想到什么,大學教授肯定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2010年,在畢曉普博士經常參加的生物系全體會議開始50分鐘后,她平靜地掏出手槍,開槍打死了3名同事。研究生院院長黛布拉·莫里亞蒂從桌子底下鉆出來尋找掩護時意識到自己離畢曉普很近,便試圖抓住她的腿把她摔倒在地。畢曉普閃開了,用槍指著莫里亞蒂的頭,扣了三下扳機:咔嚓,咔嚓,咔嚓。幸運的是,槍卡住了,這是莫里亞蒂能活下來講述這個故事的唯一原因。
2012年9月24日,畢曉普被判終身監禁,不得假釋。為什么一個擁有哈佛醫學院學位的聰明人,會在許多認識她的目擊者面前犯下明顯有預謀的三重謀殺?她的動機非常明確:幾個月前,她被終身教職拒之門外,現在正在制訂自己的提前一年離職通知期。終身教職是一份渴望終生從事的學術工作,而誰應該獲得這些稀有而令人垂涎的職位的決定,是由其他教員做出的。這是經過多年艱苦卓絕的工作和永恒的不確定性之后,少數幸運兒得到的最終獎賞。《今日心理學》的一名博主也經歷過同樣的慘痛經歷,他表示,這實際上是“被同事炒了魷魚”。
世界各地的監獄里擠滿了那些在瘋狂的時刻實施暴力的人,他們對后果毫不在意。我們都熟悉這樣一種觀念,即人們在憤怒中突然爆發時,不會考慮長期結果。但當一個看起來聰明的人精心策劃了一個計劃,在許多目擊者的眼皮底下進行冷血謀殺時,這就更令人震驚了。這些悲劇故事中最讓人驚訝的部分是,為什么有人會犯下他們根本沒有機會逃脫懲罰的罪行。
是什么驅使一個人做出如此愚蠢的事?因為畢曉普的例子,我們并不認為女性不容易有攻擊性,而是女性的憤怒通常以一種比身體暴力更微妙的方式表達出來。
調查攻擊性的性別差異的研究表明,男性傾向于直接暴力,而女性傾向于間接和非暴力的表達。然而,當沉溺于憤怒的罪惡時,任何人都可能被激發出可怕的暴力行為,無論他們的性別或智力如何。
男性實施暴力的頻率遠遠高于女性。事實上,90%的謀殺都是男人干的。考慮到男性和女性對暴力傾向的明顯差異,在尋找可能的生物學罪魁禍首時,人們首先想到的往往是睪丸激素(睪酮)。
在妊娠中期,男性胎兒的睪丸確實會產生大量睪丸激素,這會引導大腦沿著更傾向于攻擊性行為的軌跡發展。事實上,來源不同的睪丸激素的激增也可能發生在女性胎兒身上,結果也類似。一種被稱為“先天性腎上腺增生”的疾病涉及腎上腺分泌大量睪丸激素,推動女性神經系統沿著男性化的道路發展。這些女性在成年后往往比同齡女性更具攻擊性。此外,男性性激素的激增發生在青少年時期,這往往與攻擊性水平的上升同步。但是,盡管睪丸激素在增加男性的身高、體重和肌肉組織方面確實發揮著關鍵作用,但在成年后引發攻擊性行為的過程中,它的參與卻不是那么明顯。
試圖降低具有暴力傾向成年男性睪酮水平的干預,似乎從未像預期的那樣成功。最有可能的解釋是,睪酮對攻擊性水平的主要影響發生在大腦發育的早期。一旦一個好斗的大腦被建立起來,降低睪丸激素水平對一個人的暴力傾向幾乎沒有影響。當一個人完全成年時,睪酮在形成攻擊性氣質方面所起的作用已經完成,因此在那個時候抑制它似乎沒有多大作用。
當我們研究一些精神疾病時,這些疾病通常與攻擊性和暴力行為的不相稱程度有關,杏仁核經常被牽涉其中,但很少是孤立相關的。
另一個對憤怒情緒和攻擊性表達至關重要的大腦區域是ACC。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人們已經知道,電流刺激杏仁核或ACC可以在實驗動物中引發憤怒的發聲。相反,切除這些結構 — 通過手術故意破壞它們 — 通常會減少憤怒的表達。
(責編:栗月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