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地區農村家庭多維貧困的測量
——基于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DPF數據

文/楊瑩瀅（云南財經大學城市與環境學院）

從改革開放到如今，我國扶貧目標隨著我國主要矛盾的改變而不斷變化。從救濟式扶貧(1979年～1985年)到大規模開發式扶貧(1986年～1999年)，再到如今的保護型扶貧與精準扶貧(2000年至今)，我國的減貧工作取得了巨大成效。改革開放之初，中國存在7.7億農村貧困人口，貧困發生率高達97.5%。伴隨著2020年脫貧攻堅目標的如期完成，現行標準下9899萬農村貧困人口全部脫貧，832個貧困縣全部摘帽，12.8萬個貧困村全部出列，區域性整體貧困得到解決，中國成為世界上減貧人口最多的國家。

隨著脫貧攻堅戰的完成，我國若仍采用收入貧困測量法衡量貧困就存在一定問題。貧困不單單是收入或消費等經濟方面，它還涵蓋了諸如醫療、教育、社會、生活等非經濟維度，只側重于貧困家庭的經濟水平，不能達到從根源上解決貧困，并且很大程度上會導致地方政府過度追求脫貧數量，而忽略脫貧質量；在此基礎上，阿馬蒂亞·森提出了多維貧困概念與可行能力理論，他將貧困歸結于人的基本可行能力被剝奪，收入匱乏只是貧困的一種體現形式。伴隨著多維貧困概念的提出，眾多學者蜂擁而至，對多維貧困理論和測量進行了補充完善。聯合國開發計劃署2010年在《人類發展報告》中，將多維貧困劃分成了健康、教育和生活標準三個維度，共計10個指標。嚴麗娜（2019）根據2020年脫貧任務的“兩不愁，三保障”，在傳統的教育、健康以及生活水平等客觀因素上，將心理因素（主觀福利）納入指標體系；山西地區具有豐富的煤炭資源，大規模高強度的開采活動對本土土地及環境造成不利影響，給脆弱的家庭帶來更深的貧困，因此張秀艷（2017）將環境外部性作為其中一個維度，更加精準地衡量貧困。

多維貧困與貧困的本質更加接近，從多維貧困的角度探討貧困、識別貧困才能更加精準有效。李東（2019）通過研究2010年～2016年中國多維貧困的變化，發現全國整體的多維貧困指數和發生率是呈下降趨勢的，貧困人口在生活水平上有顯著的提升；焦克源（2020）通過2014年～2018年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據（CFPS)發現我國收入維度和醫療維度均有所改善，并且城鎮多維貧困指數要顯著低于鄉村多維貧困指數；張秀艷（2017）通過對山西地區的問卷調查發現當地農村居民的貧困狀況是多維的，收入低下只是其中一個原因，造成貧困最主要的原因是煤炭開采帶來的土體坍塌；楊龍、汪三貴（2015）利用中國農村貧困監測調查數據研究我國農村貧困地區的多維貧困情況，結果發現低收入農戶遭受著更為嚴重的多維貧困狀況。

2020年脫貧攻堅戰的完成，標志著我國的精準扶貧進入新的征程，而西南地區由于特殊的自然環境和地理方位，在多重矛盾的疊加下，形成了貧困區域性、貧困深度廣、貧困人口多等特點，長期以來都是我國扶貧工作的主戰場。本文通過對西南地區（四川、重慶、云南、貴州和西藏）農村家庭的貧困問題進行研究，可以從深層認識貧困，對后扶貧時代政策的制定提供幫助。

一、數據來源與維度指標選取

本文使用的是2018年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數據。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樣本覆蓋25個省/市/自治區，目標樣本規模為16000戶，調查對象包含樣本家戶中的全部家庭成員。CFPS調查問卷共有社區問卷、家庭問卷、成人問卷和少兒問卷四種主體問卷類型。本文在數據收集時對樣本家庭按照指標體系的設置進行了篩選和剔除缺失無效數據，最終獲得西南地區（四川、重慶、云南和貴州，西藏地區由于數據較少而不考慮）農村家庭有效的樣本數量為956戶，農戶個數為4014個。

關于維度指標的選取方面，本文在聯合國開發計劃署的基礎上，根據西南地區的特征和研究目的，增加了土地維度，即收入、健康、教育、生活水平、土地五個維度，共8個指標。由于CFPS2018中未表明家庭擁有資產的具體項目，因此參考王璇的方法，將家中擁有的耐用消費品總價值作為替代標準進行考量，如表1。

表1 多維貧困維度及指標設定

二、西南農村地區多維貧困測量結果

（一）單維貧困衡量結果

表2是從收入、生活水平等五個維度分別估算的單維貧困發生率。從2018年來看，農村家庭在各維度指標上被剝奪程度是不均衡的，教育維度被剝奪比例最高，表明家庭人均受教育程度較低，存在較多的文盲/半文盲成員。其次健康維度剝奪情況也較嚴重，農村家庭成員患有大病、慢性病和因病住院是導致剝奪嚴重的重要原因，高昂的醫療費用支出會使原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甚至導致脫貧家庭再次返貧。

表2 西南地區單維貧困估計結果

表3 西南地區多維貧困估計結果

表4 不同維度對多維貧困的貢獻率

（二）多維貧困衡量結果

從整體看，我國西南地區農戶的多維貧困發生率高于收入貧困發生率，并且隨著k的增加，兩者的差距在縮小。當考慮一個維度時，貧困發生率H為0.728，平均剝奪份額A為0.366，多維貧困指數為0.267；當增加到兩個維度時，貧困發生率降至0.249，平均剝奪份額為0.525，多維貧困指數為0.131；隨著臨界值k的不斷增加，貧困發生率和多維貧困指數逐漸減少，平均剝奪份額逐漸增加至1。

（三）多維貧困指數分解

通過對多維貧困進行分解，分析比較不同維度對多維貧困發生率所產生的貢獻。結果顯示，教育維度在不同k下對多維貧困發生率的貢獻都是最大的，主要原因可能是農村地區教育條件相對落后，家庭對教育關注度較低，普遍缺少通過提升自身人力資本來達到脫貧的理念。其次健康狀況的貢獻率也不容小覷，平均值都在20%以上，表明西南地區農村家庭因病致貧的情況較為嚴重。生活水平維度的貢獻率雖隨著k的增加逐漸減少，但其均值依舊處于20%以上，說明家庭做飯用水、生活燃料很大程度上需要改進。

三、結論

本文利用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據，采用A﹣F方法對西南地區農村家庭進行多維貧困測量。結果發現，不同維度被剝奪程度是不均衡的，從單維貧困發生率來看，最嚴重的是教育維度，其次是健康維度和生活水平維度，收入維度和土地維度的貧困發生率較低。

從不同維度的貢獻率分析發現，健康、教育和生活水平的被剝奪程度較重，總占比超過了70%，是多維貧困發生率的主要貢獻方面。其中收入維度相對占比較少，多維貧困發生率遠高于收入貧困發生率，可見若仍采用以收入標準來識別貧困人口，將不利于提高扶貧減貧政策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