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蓋茨比》之名句解讀

劉佳慧，李麗敏

（湖北工業大學 外國語學院，湖北 武漢 430068）

名言名句通常蘊含著深邃的哲理，閃耀著理性的光輝。《了不起的蓋茨比》中多處佳句均不是出自主人公——蓋茨比之口，而是出自故事的旁觀者、敘述者——尼克。佳句分別出現在故事前、行文中以及文章結束之際。這些名句不僅蘊含哲理，也揭示了主要人物行為的起因以及結局走向。同時，蓋茨比之偉大、人性之復雜、社會之規則均在句中有所顯示。

一、欲望迷蹤，深陷其中

“人們的品行有的好像建筑在堅硬的巖石上，有的好像建筑在泥沼里，不過超過一定的限度，我就不在乎它建在什么之上了。”

蓋茨比作為出身卑微的美國中西部青年，卻以日日夜夜舉辦派對、肆意揮霍的富豪身份出現在故事中。尼克，作為蓋茨比的鄰居，以及蓋茨比傾心佳人黛西的表哥，在與蓋茨比的不斷接觸中了解到蓋茨比巨額財富的由來。事實上，蓋茨比出身窮苦，且求學、上進之路艱難。除迫于生活壓力四處奔波外，蓋茨比得來不易的求學機會亦因為受到同學的排擠與嘲笑最終以輟學告終。后來，蓋茨比進入軍營，并傾心于黛西，卻在戰爭結束后被迫接受昔日愛人黛西已嫁紈绔子弟湯姆的事實。蓋茨比暗下決心奮發圖強，立志擺脫窮人身份，躋身上流社會。蓋茨比成功了，憑借自己的能力、判斷與運氣。行文至此，蓋茨比仿佛是一位憑借奮斗改變自身命運的勇毅青年。然而，財富的背后卻并不那么純潔。蓋茨比的致富之路基本源于非法經營，通過在二十世紀初禁酒的美國販賣私酒、在股票市場上投機而獲取財富。故事寫道，蓋茨比未曾在自己舉辦的紙醉金迷的聚會上喝過自己帶來的酒，只是為了不在醉酒時袒露自己販賣私酒的事實。蓋茨比并不自甘墮落、自甘貧窮，他堅定而又奮發，仿佛品行建筑在堅硬的巖石上；卻因貪欲非法經營，罔顧道德與法律的底線。其品行之所在，已無可探究之處。

女主角黛西家境優渥，容色艷麗，舉止優雅，是上流社會的剪影與象征。這樣的黛西曾愛上軍官蓋茨比，曾與他進行真摯的情感精神交流；曾在大婚前夜掩面哭泣，宣告不嫁、等待愛人歸來；曾在蓋茨比作為財富與地位的象征歸來時放聲哭泣，如與愛人重逢一般；也曾說出希望自己的女兒最好做一個美麗愚蠢的小傻瓜；這樣的黛西仿佛靈魂建筑在美好之上。然而，這樣美好的黛西深愛蓋茨比，卻終究因身份、財富、地位而嫁與暴躁的湯姆；這樣美好的黛西即使知道丈夫與他人偷情的事實，也沉溺在財富夢境中；這樣的黛西在蓋茨比富有時心動，卻又在隱隱得知蓋茨比的財富來自非法交易時，選擇回到充滿謊言與暴力的婚姻中，安心接受蓋茨比的頂罪與死亡。美好的黛西出現過，可當現實帶來殘酷時，那一切美好又在瞬間坍塌。

無論是主人公蓋茨比，還是蓋茨比之追求——黛西，抑或是坐擁世代傳承的財富地位卻與他人偷情的湯姆、愛好詩文寫作卻投身金融市場的尼克、日夜沉溺蓋茨比舉辦的紙醉金迷的派對卻無一例外拒絕參加蓋茨比葬禮的上層階級……人們的品行仿佛都曾在一瞬間值得被歌頌，卻又在下一刻坍塌化成虛無。當現實的利與欲置于眼前、置于觸手可及之處，內心所堅守之品行也就隨之改變乃至徹底顛覆。

二、奮勇追逐，畢生之夢

“世界上只有被追求者和追求者，忙碌者和疲憊者。”

從淺層來說，書中最直觀的當屬蓋茨比對于黛西的追求。出身貧窮的中西部農民家庭的蓋茨比，求學之路受挫后入營從軍。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他與貴族代表黛西相見、相知、相戀。高貴、美艷的黛西在蓋茨比心中成為了美好的象征，盡管此時他的愛并不深重，甚至只能用淺顯來形容。現實條件下，精神相戀的黛西與蓋茨比無法實現婚姻的結合，于是蓋茨比花費數年奮力打拼，甚至不惜游離在道德法律之外，只為賺取錢財以匹配心愛之人。當他作為財富代表歸來時，卻失去了和黛西的任何聯系。只能苦苦在報紙上尋覓有關黛西信息的蛛絲馬跡。報紙上少得可憐的信息量留下了巨大的空白，卻也在蓋茨比心中成為未知夢的一部分。幸運又或是不幸，蓋茨比再次得知了黛西近況。蓋茨比買下黛西家對面的豪宅，他設法經營奢華喧鬧的派對，盼望著紙醉金迷中能出現黛西的一抹倩影。碧海藍天下他遙遙相望，燈火歌舞中惴惴期盼，卻始終不見黛西。失敗后的蓋茨比又費盡心思采取別的方式見到了黛西。初次見面前，蓋茨比將宅前乃至隔壁鄰居尼克的草坪都修剪平整，將屋子鋪滿艷麗的鮮花。他緊張、焦慮、失魂落魄、害怕失望卻又充滿期待。黛西抵達后，蓋茨比急切而又驕傲地向黛西展示財富、展示溢滿胸膛的思念與愛。甚至最后，在黛西撞人后毫不猶豫頂罪，徘徊于湯姆豪宅附近只因為擔憂黛西安危。蓋茨比對于黛西的追求熱切而又深情，他的愛情夢虛幻美好卻也現實殘酷。

然而，愛情夢圍繞愛情展開，卻并不完全以愛情為依托、為追求、為終點。蓋茨比追求的愛情夢中，不乏財欲夢的影子，或者從根本上說，愛情夢只是財欲夢的一種寄托。蓋茨比努力打拼是為了站在黛西身旁，與之匹配、與之結合，卻也不只是因為黛西。在蓋茨比的認知中，他從未承認過莊稼人身份的父母，并且一改詹姆斯之名試圖擺脫身份。在他的幻想中，自己是上帝之子，于是他為自己取名Gatsby,God’s baby。他的內心中有一個虛構的或夢想中的自己。蓋茨比曾在童年時從破爛不堪的屋頂破洞仰望璀璨星空，曾站在岸邊，向對岸的綠光張開雙臂。蓋茨比對愛情堅定而又不悔的追求背后，是他對財富以及地位的一顆歇斯底里又勢不可擋的自負心。蓋茨比渴望通過獲得財富的方式進入并不屬于自己、也并不被接納的人群和階層中。蓋茨比未曾停歇地追求著，忙碌著，疲憊著。他是追求者的代表，疲憊者的代表，也是忙碌者的代表。而黛西、湯姆作為上流社會的代表，享受著金錢與物質、享受著上流社會的優越條件。他們以及他們所在的階層享受著出身貧寒的蓋茨比的追求、享受著一代又一代疲憊者、忙碌者的追求。

三、求而不得，終成空

“于是我們繼續奮力向前，逆水行舟，被不斷地向后推，被推入過去。”

這一句出現在本書末尾，而“蓋茨比信奉這盞綠燈，這個一年年在我們眼前漸漸遠去的極樂的未來。它從前逃脫了我們的追求，不過那沒關系——明天我們跑得更快一點，把胳臂伸得更遠一點……總有一天……”是本書末尾的前段。深究其中，蓋茨比奮力向前所追求的、逆水的來源、被向后推的動力、以及為何被推入過去仿佛都逐漸明晰。

蓋茨比曾對黛西說，“你家碼頭的盡頭總有一盞通宵不滅的綠燈。”而蓋茨比奮力向前，向往著那一抹綠光。而綠光代表的是黛西——集青春、容顏與成功于一體的女人；是蓋茨比終其一生的奮斗目標——愛情；也是蓋茨比從小幻想、并堅信屬于自己的財富與地位。

逆水之處，便是上流社會之人，乃至整個階層的排斥與抵制。蓋茨比是財富的象征，卻不是地位與權力的象征。事實上，蓋茨比乃至與他相同的一類人，都是不為黛西與湯姆所在階級在真正意義上接受的，更不用說蓋茨比之財富之源并不磊落。

這樣的逆水下，蓋茨比卻依然不停歇地前進著。他給自己制定貴族的規矩：精細而又充實的時間表；不再抽煙；每禮拜讀書并嚴格遵守。蓋茨比如此掙扎著逆水行舟，卻仍被不斷向后推。被向后推的力量有昔日愛人黛西由于對穩定財富生活的向往和堅持而展現出來的冷酷與自私；有湯姆，上流社會的厭惡以及鏟除之意；有整個社會對于追逐夢想的青年人的不包容。

蓋茨比最終回到了過去，隨著他的消亡，他對黛西的追求、對財富地位的追求也一并消失了。那盞蓋茨比畢生追求的綠燈，那盞燈塔，就在蓋茨比家的前方。與此同時，它在黛西家的后方。這其實意味著蓋茨比對于眼前的追求，實際上是被拋棄的過去。黛西在往前走，世界在往前走，而只有蓋茨比，忤逆著現實，艱辛地堅持夢想，追著過去，不斷奮斗。正如《百年孤獨》里所說：過去都是假的，回憶沒有歸路，春天總是一去不返，就連最瘋狂的愛情，也終將是過往云煙。蓋茨比不承認自己夢中的繁華早已是廢墟一片。于是，蓋茨比以失去黛西結束，死亡結尾。蓋茨比將永遠沉溺在沒有得到黛西時的過去、奮勇向上的過去、逆水行舟的、偉大的過去。

四、結語

《了不起的蓋茨比》故事主線清晰，人物形象復雜卻又生動。尤其主人公蓋茨比之奮斗、之偉大，似乎隨處可見蹤影卻又無法具體化。書中除了對于場景、色彩的描述，對于人物心理、行為的講述，幾大名句更是對于人物解讀起著不可或缺的作用。而當細細揣摩時，蓋茨比的了不起之處也逐漸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