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芹芹 編輯/張美思
21世紀以來,在全球貨幣政策維持寬松態勢、風險投資興起和科技產業支持力度加大的背景下,平臺經濟以其特有的規模經濟、組合經濟和邊際成本遞減等優勢迅速崛起,為經濟高質量發展賦能,成為經濟增長的重要引擎。但與此同時,平臺經濟通過排他性協議而形成的價格歧視、壟斷收購、數據隱私和安全等問題也日益凸顯,對大型互聯網平臺的反壟斷監管已引發各國的重視。我國未來還需進一步加強對大型互聯網平臺的反壟斷監管,以推動平臺經濟規范、健康地發展。
平臺經濟是指通過網絡信息技術,使相互依賴的多邊主體在特定載體提供的規則和撮合下交互,以此共同創造價值的商業組織形態。平臺經濟基于信息化、數字化、智能化的加速演進,憑借網絡效應、規模經濟、邊際成本下行等特性,突破了傳統的單邊市場在規模經濟上受到技術條件、管理能力和市場容量的制約,通過滿足用戶多元化需求,實現了更多的價值傳遞,有利于提高全社會資源的配置效率。平臺與用戶互為需求,平臺覆蓋面越廣,傳遞的價值就越多,使用平臺的用戶也就越多,對其他人而言就越有價值,進而可吸引更多的人,借助顯著的網絡效應,實現單元經濟效益。這樣的增長幾乎沒有自然限制,使平臺企業向市場總量擴展從理論成為現實,在近些年取得了快速發展。
2020年年底,我國市值超10億美元的數字平臺企業有197家,總市值高達3.5萬億美元,相比2015年的64家、0.77萬億美元的市值,年均新增超過26家、市值增加0.55萬億美元,顯示出平臺經濟正持續快速擴張。特別是新冠肺炎疫情暴發的2020年,我國數字平臺企業數量持續上行,市值逆勢大漲1.26萬億美元,再創歷史新高。其中,市值超10億美元的頭部平臺集中度顯著提升,占總數量18%的平臺市值占比超過88%。單個平臺的規模越大,其資源聚合的能力越突出,規模效應也就越明顯(見圖1、圖2)。

圖1 平臺經濟快速發展,疫情后再創新高

圖2 疫情發生后,頭部平臺的集中度顯著提升
以平臺經濟為代表的數字經濟賦能產業轉型升級,催生新業態,激發新動能,重要性不言而喻。但與此同時,也應當注意到平臺經濟的負面效應,最突出的一點就是容易形成壟斷。在實際運行過程中,部分大型互聯網平臺已出現了壟斷協議、濫用市場支配地位、限制競爭等壟斷行為,常見形式主要包括以下幾類:
一是價格歧視,主要是以大數據“殺熟”為代表的一級價格歧視和多層收費的二級價格歧視。大數據“殺熟”在互聯網平臺中較為常見,其主要形式是平臺基于數據優勢而形成用戶畫像,精準把握消費者支付意愿,實現差異化定價。其本質是利用信息的不對稱,扭曲價格形成機制,侵犯消費者權益。而且壟斷寡頭在與民爭利的過程中,還會影響收入分配,加劇社會分化。二是通過惡意排他限制企業間競爭,阻礙創新進步。濫用市場地位是具有領先優勢的平臺常態化的競爭手段,通過強制“二選一”、不合理搭售、反競爭共謀、壟斷性收購等方式實現惡意排他。其結果是競爭者由于市場份額下降缺乏創新能力,巨頭因為競爭減弱而缺乏自我提升的動力,容易造成資源內耗,非常不利于良性競爭和自主創新。三是算法濫用,通過過度采集侵犯用戶隱私,影響信息安全。算法濫用通常與價格濫用、市場濫用相伴,利用平臺“特權”過度采集甚至誘導采集數據信息。平臺憑借技術優勢,通過分析用戶偏好來獲得超額壟斷利潤,與此同時也帶來了侵犯隱私、濫用數據、威脅安全等風險。尤其是平臺的大數據產權不明晰,進一步阻礙了數據要素的交易和權益保護,不但侵犯個人隱私,甚至還可能威脅國家安全。
鑒于平臺經濟的壟斷等負面效應日趨嚴重,推進反壟斷調查、識別并規避壟斷行為、保護消費者權益、維護市場公平競爭成為當務之急。當前,反壟斷早已成為全球共識和國際慣例,更是成熟市場經濟的普遍做法。我國亦應進一步強化對互聯網平臺的反壟斷調查與監管。
從國際實踐看,2020年以來,在全球范圍的反壟斷調查與監管案例中,平臺經濟成為一大重點(見附表)。

2020年6月以來,全球開啟對科技巨頭壟斷行為的追索
對于我國而言,反壟斷、反不當競爭是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推動高質量發展的內在要求,也是促進數字經濟健康發展的內在需要。2020年12月1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分析研究2021年經濟工作,要求“強化反壟斷和防止資本無序擴張”。2020年年底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再次強調“強化反壟斷和防止資本無序擴張”,并將其作為2021年要抓好的八項重點任務之一。反壟斷的重要性和緊迫性由此可見一斑。2021年年初,國務院反壟斷委員會正式印發了《關于平臺經濟領域的反壟斷指南》,特別強調要保護競爭,激發創新活力。2021年4月,阿里巴巴因“二選一”的壟斷行為被罰款182.28億元,創下了中國反壟斷罰款數額的歷史記錄,標志著平臺經濟領域反壟斷執法進入了新階段。而繼阿里巴巴被巨額罰款后,目前外賣巨頭美團也正在接受反壟斷調查。可以說,我國在對數字經濟的反壟斷監管上已取得了較大進展。
展望未來,平臺經濟依舊是驅動經濟發展的一大有效組織形態;但為了平衡效率與社會公平,規避平臺反競爭造成的生產低效率、低創新以及損害用戶利益甚至危害個人與國家安全等問題,對于互聯網平臺的反壟斷監管將會更加嚴格且日益細化。阿里巴巴、美團等接受反壟斷調查僅僅是加強平臺經濟監管的“開始”。在筆者看來,我國在適度借鑒歐美等發達國家反壟斷調查與監管相關經驗的基礎上,未來還需加快對數字經濟的立法,健全數字規則,做到有法可依。特別是要加快完善市場競爭規則,推動《反壟斷法》的修訂,加快出臺《平臺經濟領域反壟斷指南》《網絡交易監督管理辦法》,完善對平臺企業壟斷的認定、數據收集使用管理、消費者權益保護等方面的法律規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