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盟鋰礦夢碎？

哈維爾·馬丁內斯

電動汽車自然離不開電池，而電池所需的主要原材料就是鋰。如今歐盟想打造自己的鋰電池生產鏈，而西班牙希望憑借其地下豐富的鋰礦，成為這一鏈條的第一環。

最近，西班牙政府宣布將建設本國首家鋰電池工廠，資金方面會得到歐盟的支持，這項工程將由西雅特汽車公司和西班牙國有電力公司Iberdrola共同承擔建設。西雅特計劃在巴塞羅那郊區的馬多力工廠生產50余萬輛電動汽車。新冠疫情對經濟造成了極大沖擊，政府現在急于復蘇經濟，支持大企業的生態化轉型也是其中一項有力舉措。

西班牙政府看重的是資源的經濟效益，但礦山周邊的城鎮和村莊的生態系統卻會因資源開采而受到影響，這也是生態轉型所要面臨的困境，無法回避。

| 卡塞雷斯山的鋰礦 |

西班牙西南部埃斯特雷馬杜拉地區的卡塞雷斯山下有豐富的鋰礦。蒙泰納·查韋斯是“拯救卡塞雷斯山”組織的發言人。她叫蒙泰納（Monta?a）并非巧合，這一單詞在西班牙語里是“山”的意思，該地區有許多人都叫這個名字，他們這么做是在向該地區的守護神蒙泰納圣女致敬。當地居民堅決反對在這里挖礦，查韋斯作為代表，也憤慨地斥責道：“在這里開采鋰礦，簡直不可理喻！”

澳大利亞無限鋰業有限公司打算開采卡塞雷斯山的鋰礦。但這座山可不是無人區，旁邊不遠處就是人口密集的卡塞雷斯市，并且，這座山對當地人而言具有重要的宗教、社會和精神意義。“這座山是我們城市的象征，是一座神圣的山。”查韋斯解釋道，“我們有兩大引以為豪的遺產，一個是世界文化遺產卡塞雷斯古城，另一個就是自然遺產卡塞雷斯山，我們當地人稱后者為小‘蒙弗拉格國家公園。你可以在山上看到伊比利亞鷹、禿鷲、紅隼和黑鸛。登上這座山，就相當于走進了一片迷你地中海森林。一座10萬人口規模的城市，旁邊能有這樣一座山是非常幸運的。”

查韋斯列舉了開礦的弊端，其中就有開采地離居民區過近這一問題。她激動地說：“這里可住著人呢！”在這里開采鋰礦，首先要征用土地，遷走城市東南部郊區的2500名居民。“他們這是要將我們的家園從地圖上抹去啊！”她接著說。

查韋斯還表示，這里有中世紀的建筑物，開礦免不了用炸藥，誰也不能保證這不會殃及寶貴的文物。另外，從礦石中提取鋰，會產生嚴重污染環境的重金屬顆粒。況且，該地區本來就缺水，而提取鋰是需要消耗大量水的。

這項工程暫時擱置了，市政府不調整城市規劃圖，無限鋰業有限公司就無法開工。埃斯特雷馬杜拉自治區政府不想趟這渾水，便將裁決權交給了市政府，但絕大多數市議員對該工程都持反對意見。查韋斯說，多數居民也反對該工程。

| 海市蜃樓 |

支持者與反對者因卡塞雷斯山的鋰礦工程鬧得不可開交，而類似的情況在西班牙并不罕見。礦業公司一般都會解釋說，采礦可以復蘇當地經濟，創造就業機會。無限鋰業有限公司就在卡塞雷斯市花錢做了不少宣傳工作，不論是當地的報紙雜志，還是大街上的廣告牌，你都可以在上面看到這家公司的廣告。對反對者而言，所謂的就業機會不過是海市蜃樓。西班牙礦冶業協會主席維森特·古特雷斯是這項工程的堅定支持者，他說：“這個項目非常好。鋰電池公司想在礦山附近制造電池，再正常不過了。西班牙如今動不動就因為政治原因擱置此類工程，這是一種‘病。”除過卡塞雷斯山的工程外，他還提到了卡納維拉爾的一項工程，伊比利亞鋰業公司作為承包商等了好幾個月也沒獲得開采許可。“我們應該全力推進這兩項工程。歐洲計劃在2030年以前生產兩億輛電動汽車，到2050年，這個數字將增長至9億，這里面蘊含著對鋰的巨大需求。”他說。

可再生能源離不開稀土和鋰。數字經濟亦如此，光纖、智能手機以及我們能想到的所有電子設備，都是數字經濟的一部分，何況歐盟的經濟復蘇計劃在很大程度上是以數字經濟為基礎的。蒙蒂爾地區的一項工程要等到最高法院點頭后才能開工，大家都覺得這得等上好幾年才能等出個結果。古特雷斯稱開采技術很成熟，“在采石場，僅有5%左右的石頭含有鋰，礦工會把這些石頭挑出來處理，剩下的石頭碰都不會碰。沒有爆破、沒有噪音，污染也很小”。他還說環保主義者是一幫偽善的家伙，“中國和蒙古可以開采，我們就不行，他們的想法讓我們錯失了發展工業的良機。”

西班牙地質學會會長曼紐爾·雷蓋羅表示，伊比利亞半島地下可能有豐富的稀土資源和鋰礦。除過埃斯特雷馬杜拉的礦藏外，有跡象表明，加利西亞可能也有鋰，不過，受制于國家環境政策，專家尚無法勘探證實。

| 資源開采與環保間的博弈 |

自然界主要有兩種鋰，一種在鹽湖里，一種在鋰云母里。第一種提取方式較為容易，但西班牙的鋰資源卻以第二種為主。從鋰云母里提取鋰，花費會高不少，但雷蓋羅說這不打緊，市場需求巨大，供不應求，西班牙只要肯開采，就可以獲利。

“阿希翁”是一家環保非政府組織，它秉承的理念是人們不應該去碰地下的鋰礦。阿希翁成員艾琳娜·索利斯說：“我們很清楚，礦產開采不具有可持續性。20年后，若這類礦產開采完了，我們還要去開采什么呢？”人們應該尋找其他選項，這些選項或許很難推進，或許與主流經濟體制背道而馳，但阿希翁的成員認為這才是正途。

“上世紀90年代是環保主義至上的時代，但那個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近十來年，歐盟一直在鼓勵歐洲各國發展礦業，究其原因，是有很多原材料，歐洲過去是不生產的，有的材料甚至要仰仗地緣政治的競爭對手去提供，歐洲要想實現能源轉型目標，注定要打破這種局面。”索利斯說。

雷蓋羅認為礦業可以尊重環境，索利斯則稱這是徹頭徹尾的謊言。她說：“到目前為止，西班牙境內的礦山土壤從未被修復過。卡塞雷斯山鋰礦的煅燒過程會嚴重污染環境，它的施工地離城市僅兩公里，一旦動工，倘若挖個500米深的礦井，就要消耗掉200萬升的水，這怎么可能對環境沒有影響呢？”

| 給經濟降溫 |

面對氣候危機，減少溫室氣體排放刻不容緩，這就意味著人們要對汽車、燃煤發電等高污染行業動刀。但與此同時，動作又不能太大，否則失業率就會飆升，弱勢群體也會陷入貧困。

人們常說要發展可再生能源，替代化石燃料，但如果發展可再生能源也會污染環境，我們該如何是好？索利斯給出的答案是給經濟降溫。環保主義者內部可分為兩大陣營，一大陣營認為，應推動綠色新政，這無異于一場新工業革命，也就是用電動汽車、風力發電、太陽能等新技術去替代傳統工業模式。這種思路也符合資本擴張、經濟發展的需要。另一派恰好相反，他們認為應該給經濟降溫，阿希翁的成員就屬此類，他們認為人類應該降低消耗量、少消費。然而，他們這種給經濟減速的主張是與資本主義的邏輯相悖的。

[編譯自法國《國際郵報》]

編輯：侯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