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中往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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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ARTIST

藝術家王畫生于中國新疆，現居住和工作于上海和景德鎮。2012年于倫敦中央圣馬丁藝術與設計學院畢業并獲學士學位。自2014年起于景德鎮駐地，繼續陶瓷材料的學習，并于2018年取得英國皇家藝術學院碩士學位。王畫運用一切視覺技法將她所體會的家庭故事與社會事件以自傳體框架相互交織，敘事性文本得以回聲和再現。

一條冰做的粗重鏈條，被她用燭火融為30公斤的水，這個過程也是消解“鏈條”這一符號的儀式。三年前剛從英國皇家藝術學院畢業時，藝術家王畫在倫敦巴特西公園如此告別和啟程。在王畫眼里，“鏈”既是工業化生產構件與精造的象征，也是富貴和權力的裝飾，亦是生命的本質形式。“鏈”這個抽象形態，日后被她陸續在不同作品里展現部分意義，每件作品都是一個完整敘事系列的拼圖。而冰的原始感，后來啟發她采用樹脂制作更多組永久作品，并以紅色漸變過渡;作品“Seeing through your illusions”則讓鏈條成為透明凝膠柱中的幻象，也會令人聯想到染色體培養皿。而作品“Tangled love”結合工業燈管映襯了鏈環無縫相連的探索，“圓環的相連沒有接縫（不像常見制品），若不仔細觀察很難被觀眾體會。因此想搭配照明適當凸顯它，在一次展覽時原本想為展臺安裝環繞照明，但最后選擇了標準制式燈管”。偶然的即興仿佛經常發生在王畫的創作中……

新作《在靜默中唱著》也是“鏈”主題的延續，柏拉圖口中象征生命復始的銜尾蛇是啟蒙，隨后她將傳統樂器笛子，作為往復循環的載體。作品頂部藏有機械裝置，帶動大小圓環連續交錯轉動。無限的循環也暗示著宇宙的形態。笛子在中國古時多為竹制，一吹孔、一膜孔，六音孔，空氣在竹管內振動孕育了聲音，樂音無邊。因第一組作品的陶瓷開片采用綠釉，裝置投射的竹子意象更為明顯。由竹子脫胎而來的樂器出現在王畫作品中，和GUCCI突破性地將竹節在手袋中應用是兩種情形，像是發揚了竹子內與外的兩種力量。一只GUCCI竹節包的誕生歷時13小時，佛羅倫薩的工匠烘烤、打蠟、組裝，悉心手工制作每只竹節手柄。而若從時尚流轉到中國傳統文化，竹節自古應和著人們盤玩的雅興，竹節如承載了東西方和新舊交疊的碎片。一件事物會被賦予許多象征指意，而或許源頭又是唯一的，就像王畫始終信仰并實踐的這個真理本身。

“我的作品常會給人一種猜謎語的錯覺，乍看之下是這般，仔細品味似乎又不確切。這種狀態與我對世界的看法是相似的，每件事沒有絕對唯一的成因。”用一種材料逼真仿效另一種“物”是人媲美自然造物的本能，也是王畫歷來的創作方法。王畫近期正在探索與應用陶瓷中的仿生瓷這一分支，這種自古有之的工藝“能表現真實世界的各類事物，從自然動植物到人類生活器物，可塑性很強”。其作品《庫爾勒的梨》“Golden”、“Blue Alpha”、“PinkIllusion”等用陶瓷生動地具象了類似有機物、無機物、微生物等多種物質，觀者自有聯想，也圓滿了她認為“鏈”是事物聯系的抽象形式。

王畫出生在烏魯木齊，“鄰居的生活方式與自己完全兩樣”——近距離感受到文化的雜糅，來自多元環境的反哺從她的童年延續到日后求學歷程。十幾歲到北京進入央美附中，而后在倫敦的圣馬丁與英國皇家藝術學院學習，一邊與環境和文化充分適應，同時保持個體冷靜地向外觀察。“女性擅長向內看，相對地不會羞于大張旗鼓地去表達感受或情緒，”王畫說到性別所帶來的敏感的表達，也是饋贈的天性。就像竹節手袋背后致敬的戴安娜王妃，若拋開她的盛名，何嘗不是一位普通母親面對權杖枷鎖仍忠誠于真實，成為女性力量的化身。

在景德鎮的工作室，我們近觀到王畫的平常。畫圖、手工制作雛形，過程中充滿了控制與“去控制”的變化，遵循自然而然地調整。最終再與師傅一起制作模具，最后上色。色彩在王畫的作品中是重要的成分，最初她對主色調做到心中有數，在作品成型后精確定色。“在這里，每一天過得比較簡單。早起定時去工作室，到點回家，”王畫形容自己在景德鎮是在工作，規律的通勤是一份心無旁騖，而另一長居地上海更像是休息和養精蓄銳的地方。在如今的景德鎮，不同建筑師介入參與改造舊窯廠，傳統工藝的去向也在日益紛呈，也有像王畫這樣的年輕藝術家用陶瓷表現工業與工藝之間游離的形態。在材料維度上，陶瓷的潛力也在被拓展，被看見。

十一月王畫將在上海彌金畫廊舉辦個展，為新系列準備兩年有余，整個過程也是在咀嚼上一個系列之后的自然延續。這次的主題關于時間。“新作品里有三個人物形象，起初我以為他們是過去出現在生活中的人，做著做著，我發覺是自己向往現身在未來的人，”她說。沒有絕對的起點與盡頭，一切都是過程里的一部分，是王畫的世界也是我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