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文化傳播視角下《火影忍者》的中國文化適應研究

□ 徐子安

《火影忍者》是日本著名漫畫家岸本齊史的代表作，是一部以忍者為主角的長篇連載熱血動漫。1999年，《火影忍者》漫畫在日本開始發(fā)行的同年，中國大城市里的書店就已經(jīng)在出售《火影忍者》漫畫刊物。《火影忍者》動漫在中國開播后，一直高居國內(nèi)日本動漫收視率和人氣第一的寶座，以2011年11月為例，其播放數(shù)就達到了2000萬之多。本世紀初，中國火影迷依托網(wǎng)絡平臺的不斷壯大，形成了龐大的網(wǎng)絡動漫火影迷群，國內(nèi)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火影忍者中文網(wǎng)”和“百度火影忍者吧”這樣的網(wǎng)絡火影迷社區(qū)。

本文基于跨文化傳播的視角，從語言符號與非語言符號、觀念體系、規(guī)范體系三個角度對《火影忍者》在中國跨文化傳播中面臨的文化適應問題進行探究。

語言符號和非語言符號的成功運用

《火影忍者》中出現(xiàn)的漢字符號、中式建筑、中式服飾是最為直觀的中華文化元素，能夠拉近作品與中國受眾之間的距離，增加中國受眾的親切感和熟悉感。

火影忍者中的漢字符號。歷史上的日本曾屬漢字文化圈，受中華文化的影響深刻，學習和吸收了大量的漢字并以文言文為書面語。即使到了現(xiàn)代，日文中仍存在著大量漢字，它們之中大部分與其漢字本意有關。2010年4月，日本文化審議會漢字小委員會匯總了新常用漢字表的最終方案，共收錄了2136個字。

《火影忍者》動漫中更是常常出現(xiàn)漢字符號，以TV版動漫的字幕中出現(xiàn)的“火影”“忍者”“木葉”“分身”等詞匯為例，其多為漢字簡體或繁體。同時，如“老師”“明天”“畢業(yè)”等詞匯則會用“先生”“明日”“卒業(yè)”等其他漢字符號形式表示。一些動漫角色中也會出現(xiàn)明顯的漢字符號，例如：沙影“我愛羅”額頭上的繁體“愛”字、曉組織中“赤砂之蝎”胸口的繁體“蝎”字、五代雷影“達魯伊”手臂上的“雷”字。除此之外，動漫中的場景也有著大量的漢字符號，例如：火影官邸樓頂大大的“火”字、一樂拉面門口招牌中的繁體“一樂”、初代火影封印九尾時手中出現(xiàn)的“座”字。《火影忍者》中密集的漢字符號一方面幫助了中國受眾更易理解作品內(nèi)容，另一方面也增加了中國受眾的自豪感。

火影忍者中的中式建筑。中日兩國一衣帶水，日本傳統(tǒng)建筑曾受到中國南北朝、隋唐、宋元時期風格的影響，如白鳳時代的日本便吸收了諸多隋唐代建筑文化元素。《火影忍者》的場景設計中便出現(xiàn)了大量的中國風建筑，如動漫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鳥居，一種類似中國牌坊的日式建筑，常設于通向神社的大道上或神社周圍的木柵欄處，主要用于區(qū)分神域與人類所居住的世俗界，可將它視作一種“門”。

在“木葉崩壞計劃”篇中，三代火影與大蛇丸的決戰(zhàn)便被安排在了明顯的中式建筑之上，該建筑具有廡殿式屋頂、立柱材料、等級象征等中國古代建筑元素。動漫中的日本宗教建筑火之寺在寺廟大門、佛像規(guī)格等細節(jié)上也能展現(xiàn)出與中國南北朝寺廟的共通之處。中國風建筑能夠讓中國受眾更好地沉浸于《火影忍者》作品的體驗當中，讓中國受眾仿佛置身于隋唐時代。

火影忍者中的中式服飾。中日兩國服飾文化交流歷史悠久，有眾多相似之處。日本的飛鳥、奈良、平安三朝與我國的大唐王朝共處同一時期，當時的日本學習和模仿習唐朝的服飾文化，舉國上下形成了鮮明的“唐風化時代”。

火影動漫中角色所穿的和服大多是沿承唐朝服飾基礎上改進而來的，服飾色彩鮮艷，色調(diào)對比明顯。旗袍是我國女性的傳統(tǒng)服飾，被視作國粹和國服，《火影忍者》中的重要女角色“春野櫻”和“天天”身著的就是中國的傳統(tǒng)服飾旗袍。角色的飾品也包含著中國元素，以曉組織成員所佩戴的戒指為例，迪達拉的戒指上刻著“青”代表青龍，宇智波鼬的戒指上刻著“朱”代表朱雀，絕的戒指上刻著“玄”代表玄武。中國風的服飾符合中國受眾對《火影忍者》中人物的審美要求，能夠加深中國受眾對于其中角色的喜愛。

火影忍者中蘊含著中日觀念體系的相似

同為東亞文化圈的重要組成國家，中日兩國的文化交流淵源頗深，從而導致中日兩國民眾在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為主體的觀念體系有著眾多相似之處。

神話是一種文學創(chuàng)作形式，創(chuàng)世神話則反映了一個民族原始的世界觀，中國和日本都有著同樣的天神創(chuàng)世上古神話傳說，中國的創(chuàng)世神是伏羲和女蝸，日本則是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在《火影忍者》中，六道仙人一直被尊稱為“忍者始祖”，在亂世中被譽為忍者世界的創(chuàng)世之神。他掌握的陰遁能創(chuàng)造出生命的形態(tài)，而陽遁則能賦予生命形體生命力，正好符合中日兩國上古傳說中天神創(chuàng)世的文化記憶。

在人與自然的關系上，中日兩國神話中都蘊含著深刻的自然崇拜與和諧發(fā)展觀念。中國早期便出現(xiàn)了自然神人格化的現(xiàn)象，形成了以天帝為中心的天神體系。中國文化主張“天人合一”，強調(diào)人與自然的和諧關系，追求與自然的和諧共生。日本文化同樣具有深厚的自然崇拜觀念，日本神話中地位最高的神就是日神天照，在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中，創(chuàng)造了獨特的大和文明。《火影忍者》中，忍者五大國和常用的基礎忍術都以火、風、水、土、雷五種自然事物來命名，其他小國與獨特的忍術也基本以雨、雪、海、山、木、冰、晶等自然事物來命名，即使是最強的仙術也離不開自然之力的幫助。自然生物在《火影忍者》中也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如三大仙地中的蛤蟆、蛇、蛞蝓和其他犬、貓、龜、猿猴等通靈獸，所有的這些無不展現(xiàn)了日本文化中的自然崇拜觀念。

中日人生觀的相似

一個民族的人生觀通常會受到歷史、傳統(tǒng)、宗教等其他文化因素的影響。日本在歷史上曾屬東亞文化圈，受到中國式律令制度、農(nóng)工技藝、道教、漢傳佛教等文化要素的影響，中華民族與大和民族的人生觀有著眾多共通之處。

《火影忍者》中主角“鳴人”的人生觀可囊括為八個字“有話直說，敢說敢做”，這是他畢生信奉的忍道信仰?！傍Q人”的八字人生信條其實就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提倡的“直言不諱”“言信行值”“巧言不如直道”。他堅持不懈鍛煉忍術，從忍者學校的吊車尾成長為忍界大戰(zhàn)的英雄，其實與中華民族的“勇往直前”“持之以恒”“鍥而不舍”等民族精神相似。“鳴人”的性格陽光開朗，重視友情和羈絆，完成任務和戰(zhàn)斗時往往會以不傷害隊友、平民乃至敵人的性命為重，這些美好的品格正好符合中華民族的“肝膽相照”“以人為本”等民族品德。

中日價值觀的相似

價值觀是不同文化在生活實踐中形成的相對穩(wěn)定、包含情感和認識成分的觀念集合，中日兩國民眾的價值觀有眾多的相似之處，《火影忍者》劇情中正好展現(xiàn)出了這些相似點。

從權力的距離維度來看，中日兩國都屬于權力距離較大的國家，在人際關系中，下級服從上級的命令、子女順從家長的權威，等級制度鮮明?！痘鹩叭陶摺分校陶呤怯忻鞔_的等級劃分的，以木葉忍村為例，忍者自上而下被分為影、上忍、中忍、下忍幾種級別，所有忍者必須無條件服從火影的領導，在執(zhí)行任務的過程中，等級較低的忍者需接受等級較高忍者的任務安排。除此之外，子女和晚輩在家族中必須順從家長的權威，以木葉的日向一族為例，分家中的弟弟要順從宗家的兄長，日向雛田作為女兒必須遵從父親日向日足的近乎苛刻的訓練。

從個人主義、集體主義維度來看，中日兩國文化中都具有強烈的集體主義價值取向，中日兩國都十分強調(diào)集體意識和共同利益。《火影忍者》中的諸多細節(jié)都體現(xiàn)著集體主義觀念，以“鳴人”所在的第七班為例，鳴人、卡卡西、小櫻、佐助四人便構成了初期鮮明的小集體，大家共同執(zhí)行艱難的任務，在殘酷的戰(zhàn)斗中保護彼此。除了忍者小隊這樣的微集體，還有木葉忍村這樣的大集體，當佩恩入侵木葉時，所有忍者共同戰(zhàn)斗守護村子和“鳴人”的下落，都凸顯了強烈的集體主義文化觀念。

從男性文化、女性文化的維度來看，新中國成立前我國很長一段時期內(nèi)盛行“男尊女卑”思想，日本傳統(tǒng)文化中也堅持“男主外、女主內(nèi)”的觀念，兩國男性均長期在社會中均占據(jù)主導地位。《火影忍者疾風傳》完結時，木葉忍村共出現(xiàn)了六位火影，作為木葉忍村的最高領導人，其中只有五代火影綱手一位女性。在忍者世界中，男性忍者比重明顯高于女性，且大多數(shù)女性忍者主要為醫(yī)療忍者，女性作戰(zhàn)忍者的比例少。出鏡率較高的女性忍者也是屈指可數(shù)，僅有日向雛田、春野櫻、山中井野、綱手等幾位。男性忍者和女性忍者數(shù)量差距也從側(cè)面反映出中日兩國在歷史上曾長期處在男性主導的社會之中，男性文化傾向較為明顯。

火影忍者中蘊含著中日規(guī)范體系的相似

中國在歷史上曾長期作為日本學習的對象，中國文化在隋唐期間源源不斷地傳入日本，因此中日在習俗、道德、宗教上不乏相似之處。

中日習俗的相似?！痘鹩叭陶摺芬灿胁簧倜枋鋈陶呷粘Ｉ畹膭∏?，其中的飲食部分就有不少中國觀眾熟悉的食品，如主角“鳴人”最喜愛的拉面面食，以及蓋飯、餃子、元宵、茶飲等食品。當鳴人在“一樂拉面”享用拉面時，他通常會用到“筷子”“湯匙”這一類中式餐具。在歲時節(jié)令方面，《火影忍者疾風傳》526集結尾就充斥著燦爛的煙火、高掛的燈籠等中國元素。在喪葬方面，三代火影的葬禮上所用的逝者服飾、鮮花、桌布、等物品基本以白色為主，契合了中國傳統(tǒng)喪禮使用白色的習慣。

中日道德的相似。中日傳統(tǒng)社會，儒家思想是判斷是非曲直的主要道德規(guī)范，兩國都極為重視正確道德品質(zhì)?！痘鹩叭陶摺分校爸摇笔谴蠖鄶?shù)忍者和武士所恪守的重要道德品質(zhì)，忍者應忠于國家、忍村、上級、任務等，這與我國傳統(tǒng)文化中“精忠報國”“公忠體國”“忠貫白日”的道德取向不謀而合。在第四次忍界大戰(zhàn)中，忍者聯(lián)軍正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國家和人民而與敵人浴血奮戰(zhàn)。

主角“鳴人”在生活、任務中對隊友、陌生人親和友善，在危難的時候能給予有需要的人無私的幫助，即使是對待敵人也保留著一顆寬宏的同情之心，有時他的愛心甚至能感化敵人、化敵為友，這些行為體現(xiàn)了儒家所提倡的“仁”的道德范疇。他也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佐助叛逃時，他對小櫻許下諾言“一定會把佐助帶回來”，而后付出了十幾年的努力，鍥而不舍，終于在結局中讓佐助改邪歸正，回到了村子，這種行為恰恰符合中國文化中“信”的道德范疇。

中日宗教的相似。自魏晉南北朝佛教從中國傳入日本之后，其影響力不斷擴大，日本逐漸成為佛教國家?！痘鹩叭陶摺分芯陀胁簧俜鸾痰脑?，曉組織的佩恩六道就是以佛教六道來命名，分別是天道、阿修羅道、人道、畜生道、餓鬼道、地獄道。六道仙人的兩個兒子因陀羅和阿修羅的命名則來源于印度佛教二十諸天，二人靈魂不斷以新的肉體重生更是符合佛教的生命續(xù)流和輪回轉(zhuǎn)世說的邏輯推理根據(jù)。此外，火之寺僧人地陸的忍術來迎、千手殺、怒目金剛，以及初代火影的仙法、木遁、真數(shù)千手、頂上化佛都借用了佛教中觀音、佛教、金剛的形象。

中國道教元素在《火影忍者》中也十分明顯，雷遁克制土遁，土遁克制水遁，水遁克制火遁，火遁克制風遁，風遁克制雷遁的相互克制關系借鑒了道教五行相生相克學說。日向一族的獨門絕學柔拳、八卦空掌、八卦六十四掌都吸收了道教太極拳、八卦掌等武術元素，并使用了太極八卦圖為忍術背景。

總結與反思

日本是世界上最大的動漫創(chuàng)作和輸出國，其動漫作品早已由內(nèi)容商品上升到動漫文化的高度，文化影響力極深。中日兩國同屬東亞文化圈，再加上深厚的歷史交往和文化淵源，中國自然成為日本動漫的主要輸入國。《火影忍者》作為日本傳入中國的“超人氣動漫”，其知名度之高，受歡迎程度之深，離不開其在中國跨文化傳播過程中的文化的適應。《火影忍者》中出現(xiàn)的大量漢字符號、中式服飾、中式建筑增加了中國受眾的認可度，其中蘊含的中日相似的文化思想又適應了中國受眾的價值取向。但是，以《火影忍者》為代表的日本超人氣動漫作品仍存在著不可忽視的問題，文化相似面紗下的文化隱喻中的分歧引來諸多焦慮，其所攜帶的日本文化痕跡中消極的一面會侵蝕青少年的內(nèi)心，造成“意識形態(tài)輸出”和“文化安全”問題。隨著我國動漫產(chǎn)業(yè)發(fā)展政策的落實，中國本土動漫迎來了蓬勃發(fā)展的黃金期，中國動漫終將走向世界。我國應吸收和借鑒日本動漫跨文化傳播中的文化適應經(jīng)驗，巧妙地將中國主流文化與價值觀融入動漫之中，從而創(chuàng)作出海內(nèi)外受眾喜愛的動漫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