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服飾吉祥圖案中的倫理美學研究

范 麗，趙瑩瑩

（金陵科技學院 江蘇 南京 210000）

我國享有“衣冠王國”的美稱，在服飾方面非常考究，這也造就了多樣的服飾圖案和內容形式。服飾是人類形象最具顯性特征的表現形式，在我國服飾行業逐步興起的今天，服飾圖案的設計也朝著多元化的方向發展，民族風、個性化、風格化逐漸成為我國服飾圖案設計的代名詞，初步構成了體系化的服飾語言。基于此，我們能夠意識到服飾圖案文化在中華文化歷史長河中的作用，因而探究中國古代服飾吉祥圖案中的倫理美也成為現如今服飾領域重要的研究方向，這也足以彰顯我國服飾圖案的藝術地位以及文化風貌，對于提升我國服裝設計的審美水平具有積極作用。

一、中國古代服飾吉祥圖案中的倫理美學內涵

中華古代先民“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易·系辭下》），在服飾的紋樣中融入大自然的美好圖案，以達到溝通天地萬物、求德祈福之目的。這種圖案美學包含兩個層面，一是感性的、非功利性的，二是理性的、功利性的。這一外化的美感形式，強化了君主內心的道德與自律，以體現治理天下之功德。

帝王服飾中的圖案屬于國家治理范疇內的倫理美學，而百姓服飾中的圖案是從個人角度出發，屬于民間吉祥圖案。民間吉祥圖案以追求幸福為目的，彰顯美學的紋樣和造型，旨在消除各種邪氣和災害，具有祈福、辟邪、喜慶等內涵，是民眾表達美的一種方式。如將動植物造型抽象成圖案裝飾于服裝上，期望神靈的庇佑；將百獸之王老虎的形象裝飾于鞋帽上，寓意保佑孩子免受外界生物的侵害，從而健康成長。另外，在民間婚俗中，吉祥圖案亦有美好寓意，新娘的嫁衣上以牡丹、蓮花等圖案作為刺繡的花紋，男性服裝則以魚紋、蛙紋進行裝飾，以及在新人的被罩、床單上繡制花紋，預示子孫滿堂、幸福平安。“美麗的東西恰恰就是帶來幸福的東西”，人們對幸福生活的期盼化作吉祥圖案，彰顯了我國傳統的幸福倫理觀，真正地將真、善、美融為一體，詮釋了中國服飾的倫理美學之道。

二、中國古代服飾吉祥圖案中的倫理美學分析

（一）理想內涵——倫理美學之思想觀念

1.力量與等級

我國傳統服飾中以“龍”和“鳳”的紋樣為主。“龍”是一種具有顯赫地位的傳統紋樣，屬于遠古時代人類圖騰的代表，在當時人們的心中具有守護神的地位。以傳統文化之角度來審視，“龍”代表英雄和力量，后演變為權力的象征，主要指古代帝王。封建社會時期，“鳳”也是一種具有代表地位的重要傳統服飾紋樣，與“龍”的地位一樣重要，被譽為百鳥之王，也是華夏民族的重要標志。隨著社會的不斷發展，人們賦予了“龍”和“鳳”更多的內涵。在我國封建社會時期，常用禽、獸圖案來區分官職，文官繡禽，以示文麗，武官繡獸，以示威武。可以說，官服上的這些圖案可視為特定歷史時期文化符號的象征。

2.生命與信仰

中國傳統服飾中出現了許許多多傳達生命信仰的圖案元素，表達了人們的繁衍意識和生命意識。如河姆渡文化中的四葉花苞，其是一種具有生命表征的意象，四葉代表陰陽，中心的花苞意味著生命的生機勃勃，四葉花苞至今也作為婚嫁服飾的代表紋樣，傳遞著人類對生命的追求。另一個具有代表性的紋樣便是太極，其本意為相反且相交的兩條魚，預示陰陽相合、化生萬物，傳遞著萬物繁衍不息的生命價值觀，后被廣泛應用于服飾圖案設計中。家族興旺、子孫繁衍是根植在中國人觀念中的重要思想，因此“連生貴子”、“瓜瓞綿綿”、“石榴多子”等紋樣紛紛出現在服飾圖案中，表達家族永續的美好愿望。

3.祝愿與寄托

縱觀中國傳統服飾圖案，我們可以看出其中所蘊含的對愛情與婚姻的向往和美好祝愿，預示吉祥、平安。比如姑娘們采用傳統文化中的“拾玉鐲”、“柜中緣”、“鴛鴦戲水”等題材在荷包或被褥上進行刺繡，表現對美好婚姻的祝愿。另外，人們也喜歡借助事物來表達感情，以彰顯吉祥與兇惡，賦予事物以好運或災禍的寓意，故將具有美好表征意義的事物運用于服裝圖案的設計中，以表吉祥，這些紋樣是升官發財、平安康樂、吉祥富貴、驅妖辟邪等愿望的表達。如古代人們喜歡在肚兜上繡制“虎鎮五毒”、在荷包上繡制“獅子滾繡球”、在圍嘴上繡制“陰陽八卦”等，以示希望得到神靈的庇佑，達到驅邪鎮妖的目的。

（二）宗教美學——倫理美學之宗教意味

1.易學：至中和合與和諧自然

關于人的德性，易學主張應如天道一般“至中和合”，彰顯君子之德、剛柔相濟。《象辭》說“山下有火，賁。君子以明庶政，無敢折獄”。這就說明君子應如火焰一般，亮麗華美，不可剛愎自用、胡亂作為，以此確立了“賁”的道德境界，在服飾文化中也有所體現。

實際上，文、質間的相互關系貫穿于中國傳統服飾的發展史，服飾的形式美應反映主體的德性，這是古代傳統服飾審美的重要內容。再加上謙虛、謹慎、內斂等一系列的德性要求，所以也在服飾的形式美中滲透著人格特征，以表達含蓄之美與和諧之美。清代李漁的《閑情偶寄》中表現了“寶賁之家”的錦衣繡裳，彰顯了“白賁無咎”的完美境界。隨著時代的發展，傳統服飾在圖案設計中通過融入易學的和諧自然思想，追求對立統一，從而衍生出服飾中特有的對應法則（如大小、虛實等），也正是這種有著和諧、自然審美追求的美學思想，才構成了符合東方審美需求的服飾文化體系。

2.儒學：圣人君子與人衣合一

如果說易學是人類倫理發展的“指明燈”，那么儒學便是倫理秩序維護的“趕路人”，希圖培養圣賢君子。因此，傳統服裝圖案紋樣中的“鳳麟獻瑞”、“太平有象”、“三羊開泰”等寓意天下太平、政通人和。且儒學倡導服飾圖案設計應遵循人如其衣、情如其貌的原則，也就是說，服飾圖案應彰顯倫理認知與實踐的“知行合一”的思想，此乃稱之為翩翩君子，即我們常說的“人衣合一”。

在這種中庸實踐標準的指導下，儒家服飾圖案的設計體現了內在品德修養與外在行為事實的一致性：

其一，反映人的精神面貌。朱嘉在《童蒙須知》中曾講到：“男子有三緊。謂頭緊、腰緊、腳緊”，體現了衣著緊湊的服飾要求，表現意氣風發、積極有為的精神面貌。其二，具有神學意味。人們堅信只有信奉神靈，才能謀得幸福。在服飾圖案紋樣中有所體現，如媽祖、包公、關公、二郎神等。從某種角度來說，人與神之間的關系側面反映了人與人、人與社會之間的關系，寄托了人們向往幸福生活、追求和諧社會、期望政治清明的思想感情。

3.道學：個性自由與中和思想

龍鳳紋樣體現了道家的陰陽五行與中和之道，蘊含多種智慧，因此，龍鳳紋樣是一種極具道教思想精神的文明成果。我們知道，龍與鳳皆非現實存在之事物，這種“中和”的思想與道教矛盾與對立的思想不謀而合。服飾圖案中常常出現駝頭、鷹爪、鹿角等圖案，表現騰云入水的景象，這是生機勃勃的一種新表現，并非神靈鬼怪。鳳紋與龍紋的產生背景以及歷史淵源大致相同，最大的不同點在于鳳紋是鳥類的摹本，“雞頭、蛇頸、燕頷、龜背、魚尾，五彩色”彰顯了鳳紋的五行思想，也是圖案色彩的補充說明。鳳紋代表雌性特征，龍紋代表雄性特征，兩者結合，即為“龍鳳呈祥”的圖案，在中國傳統服飾吉祥圖案中融入龍紋與鳳紋，是道家個性自由、中和思想的重要體現，成為人們寄予愛情永恒的典型圖樣。

（三）性情審美——倫理美學之性情情懷

1.服飾圖案中的情

人類早期以樹葉遮蔽身體，后在狩獵經濟的發展下，以皮毛遮蔽身體。長久以來，物質生活水平的提升使得人們的愛美之心不斷被挖掘出來，如皮毛、植物的質、色等都不斷激發著人們的愛美品質，在漫長的歲月中，勞動人民的審美能力、愛美之心不斷被培養著。自秦始皇統一中國之后，我國逐漸形成富權階層，也極大程度上催生了人們對物質的渴求。秦漢時期，服裝圖案紋樣逐步走向精致化，具有豐富的動物、植物和人物圖案，并融入了更多的感情色彩，表達人們對吉祥如意、升官發財的期望，這也是服飾圖案精神情愫的體現。在服裝圖案的主題設計上也具有“情”的心理特點。伏羲和女媧是遠古人類觀念里的始祖神，而且關于伏羲和女媧主題的圖案也在漢代出土的器物中出現過，彰顯了人類對祖先的崇敬。“民以食為天”，嘉禾紋也作為重要的主題應用于服飾圖案設計中，風調雨順是當時靠天吃飯的勞動人民的美好愿望，視禾苗為祥瑞的象征也在情理之中。

以上可以看出，我國古代服飾圖案具有歷史性特征，且寓意深刻，表達的主題也非常廣泛，其再現了生活現實，但也并非平平無奇地進行寡淡的呈現，而是真正做到了智慧與美好生活的結合，作為一種古老的藝術形式，在我國民族精神中熠熠生輝。

2.服飾圖案中的美

關于服飾圖案的設計與創作，我們可以視為一種有意識的創造行為，其以“美”為展示形式，用造型與色彩彰顯了人們對精神生活的追求。服飾圖案之美主要表現在構圖和造型兩個層面：

其一，構圖層面。構圖是畫面圖形與圖形之間的組合形式，以此達到畫面預期的審美效果。古代人們對“完、滿、全”情有獨鐘，注重畫面與結構的規整性，且服飾圖案紋樣遵循圖與邊緣呈23 比例的原則，呈現畫面的緊湊感與飽滿性，彰顯富足、殷實的感覺。此外，求全求美是中國服飾圖案的意識追求，寓意完整與圓滿，這也是中華民族重要的審美特征之一。通常在表達美好愿望的過程中，人們會將不同時空下的形象置于同一畫面中，正如將桃子、桃花、桃葉渾然一體地放在同一畫面中，這是民間常用的方法。

其二，造型層面。說起造型藝術，我們不得不提到抽象與具象，造型藝術正是在抽象與具象的游走之間完成分解與提煉，進而重組，最終形成完整的畫面。為表現造型之美，通常采用“全景式”表達手法。這種“全景式”表達手法追求圖像美和寓意美的融合，以畫套畫、時空再現，以添加的手法創造出一種特色的圖案之美，從而達到畫面渾然一體的效果。

三、中國古代服飾吉祥圖案中的倫理美學對后世之影響

如上所言，中國傳統服飾吉祥圖案以其悠遠的歷史影響于后世，其美學思想同樣對后世產生了深刻而多元的影響。中華民族服飾吉祥圖案有其自身獨到的美學魅力，經過時間的演變、多種社會元素的交融，逐步成熟并發展起來，最終構成博大精深的服飾吉祥圖案倫理美學思想體系。深入挖掘并利用中國服飾吉祥圖案中的倫理美學思想，有助于再創中國服飾之輝煌，也是中國服飾圖案文化與世界接軌的重要之舉，不斷在傳播中彰顯自身特色，以自身的美學魅力博得世人的關注。

不惟在古代，在人類文明與社會高速發展的今天，服飾亦是日常生活之必需品，服飾圖案的美學功能也逐漸得到重視。在中外服飾文化不斷交融的現實背景下，傳統服飾圖案逐步退出歷史舞臺，但是其中積淀的民族服飾美學思想卻是深沉的、厚重的，仍然以潛移默化的形式影響著當代中國人。因此，中國傳統服飾吉祥圖案的倫理美學思想對現代服飾文化依然有著不可磨滅的美學影響。

中國傳統服飾圖案美學思想起始于先秦時代，兩漢時期得以形成，至唐朝繁盛，對于后世的影響頗為深遠。當今服飾的發展表明中國已敞開國門、走向世界，并與世界交融，也折射出中國傳統服飾的美學內涵為國際所接受。

四、結束語

總之，中國傳統服飾圖案有著極為豐富的紋樣，且具有吉祥的表意特征。人們以圖案作為精神寄托，憧憬著未來，向往著生活，也正是在這種驅邪辟妖、祛病免災的寓意中得到慰藉。本文從理想、宗教和性情三個層面進行分析，全面而深刻地認知中國傳統服飾吉祥圖案的倫理美學，除此之外，還可以通過“王祥臥魚”、“黃香扇枕”、“孟母教子”、“梅蘭竹菊”等圖案來反映一個人的道德修養，也說明了中國傳統服飾圖案的豐富性。我們應不斷探索與挖掘，從而完善具有我國本土特征的服飾圖案，推動我國服飾行業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