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文小說《愛欲》中對女性的情欲書寫

隆 冰

中國傳媒大學

沈從文在1930 年代的鄉(xiāng)土抒情小說的創(chuàng)作中，情欲的表達主要通過對湘西世界的敘述和描寫，湘西世界中所包含的一切既有具體性也有實在性，這與作者在創(chuàng)作之初樹立的“建立希臘小廟”的至高文學理想追求有著緊密聯(lián)系，這樣的“湘西世界”也成為了作者建立希臘小廟的牢固堅實的地基。在《愛欲》中的三個故事從對人性、自然與愛的追求具體行為來達到對于人最本質自然的的狀態(tài)——“神性”。他在許多作品中都對“神性”有著深深的執(zhí)念，這里的“神性”不是我們現(xiàn)代性話語權下無所不能能夠操控世間一切的權力賦能，而是對于“愛與美”的追求，拋棄了封建社會統(tǒng)治者儒家思想中的倫理的道德，關乎生命最本質純粹的生命形態(tài)。《愛欲》中的三個女性從自身面對“愛與欲”人的自然真實取舍，很好的體現(xiàn)了作者的這一遠大理想。

一、《愛欲》中女性的情欲形態(tài)特征

在故事的開頭，沈從文用了一種近似薄伽丘的《十日談》的寓言敘述方式展開了故事線，但是與之相比較又有許多的不同。薄伽丘在《十日談》里故事人物是被圍困在那樣的封閉的空間環(huán)境，為了彼此生存下去和打發(fā)空虛時光去展開了故事的講述，有的借他人之口講述自己的故事，也有的借用他人的名義來分享自我的人生經驗，以此有了夢非夢卻似夢般的夢幻生活經歷。在《愛欲》當中，沈從文用“皮影戲”的手法來講故事，通過一個微弱的光源將講故事的人隱去，以離奇不符合常規(guī)的愛情故事來吸引讀者，三個故事體現(xiàn)了沈從文對于女性情欲書寫的三個特征：

其一，為愛全力以赴，永不后悔。在第一個故事“被刖刑者的愛”當中，主要講述了兩兄弟及他們媳婦四個人的故事，原本兩個少年打算像西出走游學去尋找全新的世界，各自的媳婦因不舍心中所愛之人遠離自己便決心一同前往，在途徑大沙漠的時候在缺水缺糧的情況下，兩兄弟都都答案為了保全自己的兄弟和愛人打算自殺，最后弟媳放干的自己鮮血讓兄弟兩人和嫂子走出了沙漠，但弟弟后來身染惡疾離世。剩下了哥嫂兩人，兩人歷經生死感情深厚，但因哥哥旅途勞累而未顧全自己妻子的愛欲，從而嫂子便愛上了在旅途所救的一個殘疾人，為了名正言順在一起還設計謀殺了哥哥。最后，再次重逢沒有當下社會報復仇殺而是丈夫給了妻子再次選擇，妻子選擇了乞丐。故事中的妻子在愛情中沒有成為男性的附著物，而是一個獨立的個體，直面自己內心的渴望與需求，這也正是沈從文在他湘西題材的小說中一直主張宣揚的原始的生命力，沒有儒家道德倫理的規(guī)訓和約束，尊重生命個體中的茂盛生命力與為愛永不后悔的果決氣質。

其二，為愛癡癲瘋狂，女性的主動選擇。在“彈箏者的愛”中，講述了一個美貌的喪夫婦人勇敢追逐自己心中的愛。在丈夫死后，無數(shù)單身男性企圖討好她，希望能夠與她再續(xù)姻緣，單身婦人一概看不入眼，所以時刻保持警惕遠離這群覬覦她美貌與身體的男性，當所有人都覺得她的心隨著她死去的丈夫埋進了黃土的時候，她奮不顧身的愛上了一個無錢無權身體還殘疾的彈箏者，僅僅因為迷戀他的音樂便不顧一切的愛上了他，甚至在主動獻身不成精神恍惚之下誤殺了自己的兒子的時候她并沒有清醒過來，而是將自己生命最后的光彩瞬間燃燒。這個故事很明確的表達了沈從文對于女性在愛情中的主動的選擇的權利，即便是飛蛾撲火但一切又都順理成章。

其三，世間混沌，唯愛永存。第三個故事“一匹母鹿所生的女孩”完全是以神奇魔幻化的故事設定講故事。一個母鹿所生的美麗絕倫的女孩，在嫁給國王懷孕之后被其他國王的女人所陷害而離開皇宮成為平民，但是她所生的一百個兒子卻成為了強大的力量攻打自己所在的國家，當女孩知道后以極其夸張的手段讓一百個壯年男子臣服，并且重新得到了國王的愛，但是正在此時他由于常年做粗活美麗不再，為了保持自己在所愛之人的心里的美好印象便設計了一出戲得以自殺成全了自己。正式這種荒誕不經的故事情節(jié)，卻又讓人反復思考愛的意義，以及作者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對于真善美的執(zhí)著追求。

二、獨特的情欲敘述方式

沈從文在《愛欲》及其書寫情欲的小說作品中，加入了自己生命體驗和對美好愛情的向往。從五四以來，自由平等的思想席卷中國大地，這種思潮影響了大批知識份子對于個人自我的追求。關于對待自身情欲的態(tài)度就備受關注。從郁達夫《沉淪》開始，知識分子開始大膽談論兩性情欲的問題。沈從文也開始了女性情欲的書寫與表達。一方面他出生于風格迥異有著自己的民族文化的湘西少數(shù)民族聚集的地區(qū)，對情欲和女性個體的認知都有著與同時代其他作家不同的認識和感悟；另一方面與沈從文自身的人生經驗也有著深刻的關聯(lián)。他出生在大家族，原該知書達理的教育方式卻在他的身上發(fā)生了轉變，年少輟學，家里擔心其未來的人生方向，便借用家庭內部親戚關系將他松緊部隊，軍旅經歷改變了他的人生，幾經輾轉流離最后回到了家鄉(xiāng)，但在外漂泊的沈從文多多少少接受了五四思潮的啟蒙，便決心走出湘西去大城市。

沈從文去了北京極力想擠進城市文化人的圈子。考取北大未果，但作為最早的北漂最后通過自己頑強的意志力在北京混出了名聲，在文學圈小有名氣。他的作品極力贊揚湘西原始社會生活場景和湘西原始社會生命力中野蠻真實性情。他奮不顧身從那里走出來卻一直在回憶和紀念，正是那個時代大眾的城鄉(xiāng)對立的場景。在《愛欲》中沈從文延續(xù)了該主題，除了對湘西原舍社會生活狀態(tài)的回憶之外，對于在自然中生長起來的女性也有著沈從文式的目光注視，對于整個社會都是有著極其先鋒的人性意識。現(xiàn)代的文明意圖在規(guī)訓生在當今社會的人類，一切按照共同以來形成的公約來約束和規(guī)范群體性的人類生活，但是沈從文卻主張遵循其人性本質里原始的真誠善良美好的特質，一切的生活里的準側和方式都是依照人本身的需求來進行和發(fā)展。這也表達了沈從文一直對于自我身份認同中矛盾又交融的對于人性真善美的最終追求。

三、沈從文女性的情欲書寫目的與價值意義

女性在中國正統(tǒng)歷史當中是沒有地位的，只是作為男權社會的附屬物亦或作為他們完成人生大事的一個工具形式的存在，在漫長的歷史變化發(fā)展和文化傳統(tǒng)之中對女性個體本身的訓練也使得女性群體潛移默化接受了這一價值觀。沈從文在湘西題材系列的小說創(chuàng)作中，以全新的方式講述了許多關于女性的自由選擇和自然生長的存在方式。不管是對于現(xiàn)代文學還是當今社會史中女性地位價值的探討都是一個不可忽略的環(huán)節(jié)。

首先，形成了沈從文獨特的文學作品風格，豐富了文學史中的作品類型。在現(xiàn)代文學史上沈從文本就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在后來對于其繼承和宣揚者都與其有著密切的關系，可以說他以此形成了自己的一個文類派別。其次，在五四新文化運動之后主張個性的張揚和自我表現(xiàn)，沈從文用這樣的女性的情欲書寫方式不管是對于整個人類的個體的天性的解放和理解認同，還是對于女性群體權利和性質特征的尊重，都極大了體現(xiàn)了人文工作者對于全人類的至善唯美的堅持不懈追求。最后，從作家的個體而言，我們可以通過作家自身的生命體驗更仔細貼切的理解文學作品中的故事人物，從而實現(xiàn)人類文明生存的價值意義。總而言之，在《愛欲》中沈從文借三位性格和人生經驗迥異女性的生命過程，探討了生命中的愛欲與生死的交融結合，愛欲在人生中占據(jù)的支配地位，都是表達了沈從文對于人類生命的獨特思考和人生中對于“唯美”之境的不懈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