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互動中“似的”的功能研究

周可馨

一、引言

“似的”是現代漢語中經常使用的一個詞語，長久以來學者對于“似的”的研究不在少數，主要集中在其詞性以及語義上，目前比較一致的是將“似的”分為表比喻的結構助詞“似的1”和表推斷的語氣詞“似的2”。雖然研究成果頗為豐富，但是關于“似的”的話語功能的考察依然還是一個空缺，很少有學者涉及。

互動語言學是近年來語言學界比較關注的一門新興學科，它強調使用自然出現的口語語料，注重考察語言結構及其運用模式與互動交流如何相互影響（謝朝群，2003）。本文試圖從互動語言學這一視角出發，采用話輪序列位置、位置敏感語法理論等對“似的”進行分析研究。

本文語料主要來自國產喜劇《編輯部的故事》的文本轉寫、媒體語言語料庫（MLC）以及實際生活中收集到的自然會話語料。

二、話語互動中“似的”的使用情況

研究某一語法形式的互動功能就必須考察其在話輪中的位置。位置敏感語法理論認為，“某些談話所執行的話語行為可以建立在它的位置之上”（謝格羅夫，2013）。通過對“似的”在話輪中所處位置的考察，去分析其在話輪內的位置分布與在互動交際中的話語功能類型是否具有傾向關聯。

語言單位落實在話輪中就成為話輪構建單位（TCU），從“似的”在自然會話中的實際使用情況來看，主要表現為：

（一）位于話輪之首

①H：你一天天拖拖拉拉，沒精打采的，就跟樓下那80歲的老奶奶的生活狀態差不多。

D：真跟那老奶奶似的？那我能怎么辦嘛。

H：難道我說的還有假？提起精神，好好生活呀！

（二）位于話輪之中

②王大爺：這沒錯呀。

余德利 ：誒，那不結了嗎？您干嗎呀，跟寶貝似的，藏著掖著舍不得拿出來呀？啊？

我告訴您，您瞧那么些蘿卜糟蹋了，你就不心疼嗎？

王大爺：說實話，我也心疼。

（三）位于話輪之尾

③李冬寶：挺好。

余德利：轉過來，讓我瞧瞧。嘿，嘿，挺是那么回事的，嘿。姑娘，沒錯兒。你怎么瞧她那眼神兒跟瞧那蒼蠅似的。

通過對《編輯部的故事》以及實際生活中收集的共60例自然會話語料的分析發現，“似的”較少出現在話輪之首，主要分布在話輪之中與話輪之尾。具體數據如下：

位于話輪之首3次，占比5%；位于話輪之中41次，占比68%；位于話輪之尾16次，占比27%。

三、“似的”的互動功能及話語模式

（一）補充說明的話語功能及話語模式

“似的”的基本話語功能是補充說明說話人的觀點，幫助說話人更好地表達觀點，從而讓受話人能更好地理解說話人所傳達的深意。“似的”在詞性上主要的用法是作為表比喻的結構助詞，有時構成比況短語“像/跟……似的”，這樣的使用模式在互動交際中能夠使說話人所表達的內容更加形象生動。

④戈玲：要么說人家是騙子呢！要擱咱們，還沒說完一句話就得臉紅。

余德利：我就納悶兒，要說咱智商不算低，藍精靈似的，怎么讓他們給蒙了呢？你看這兩人，怎么瞧怎么弱智。

假何：大意唄，想占便宜唄，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呢。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聰明一世，還有糊涂一時的呢。

例④中，余德利以“藍精靈似的”這一帶有比喻義的話語來補充說明前文的“咱智商不算低”，形象地傳達出自己的觀點，并突出表達其個人認為自己和同伴也算是很聰明的人，同后文中“怎么讓他們給蒙了”形成強烈的對比，凸顯自己的納悶不解，增強了對話的喜劇效果。

⑤劉書友：二樓的街坊說的。他說啊，密云水庫那兒啊，密密麻麻地住的都是工兵，說那水庫要是震開了啊，天津就得淹十米多高。北京也得淹一層樓那么高。

李冬寶：哎呀，你說咱們的地球是怎么了？怎么跟要土崩瓦解似的。

陳主編：根本就沒有地震這碼事兒。

李冬寶回應劉書友的話輪，感嘆道“地球怎么了”，表達對劉書友所講述的情況的驚訝和擔憂，在回應話輪的基礎上夸張化——“要土崩瓦解似的”，增強話語的張力，使互動效果更上一層。同時將話輪交出，陳主編緊接著回應道“根本就沒有地震這碼事兒”。

可見，“似的”補充說明的話語功能是建立在話語互動交際上的，補充或解釋說明自己的觀點，大多數情況下是出于強化交際互動的需要。話語模式上主要使用陳述句，位于話輪之中或話輪之尾，前面可加介詞“跟”，也可以不加，直接使用“似的”。

（二）調侃的話語功能及話語模式

另外有一些情況，說話人使用“似的”來對自己所說的話輪或者其他會話參與者的話輪，甚至是對未參與話輪的話題涉及者進行調侃。在互動交際中，主要會表現為以下兩種情況：

1.自我調侃

⑥戈玲：誒，王師傅，您不是生下來就這樣兒吧？

王師傅：也就是這兩年。也不知怎么弄的，跟氣兒吹的似的。小時候我可跟豆芽兒菜一樣。

戈玲：那您這么胖，也夠負擔的哈。

王師傅：那倒無所謂。你們別看我一個跟兩個似的。那跟那脖子上騎個人，不一樣。肉都隨身帶著，也就不覺得怎么著了。可就是這社會歧視是真受不了。

例⑥中戈玲詢問王師傅關于他的身材的問題，王師傅便用自我調侃的方式表明了對自身身材過胖的不在意，只是社會輿論給他施加了壓力，給人一種幽默又無奈的感覺，增強了話語互動的趣味性。

2.調侃對方

上述例②中王大爺不愿意把自家做湯的秘方拿出來，余德利為了勸說王大爺將秘方拿出來，從側面刺激王大爺，調侃王大爺“藏著掖著”，表達了對王大爺這一行為的不屑，讓王大爺認識到其行為的不可取之處。因此后續話輪中，王大爺表示自己也很心疼這些蘿卜。如果沒有“似的”一句，便會影響此處的交際互動效果。

由此，“似的”表達調侃意味的話語功能顯而易見，同時通過委婉的方式將話語意圖展現出來，呈現出一種既幽默又帶有碰撞感的互動效果。話語模式上主要為陳述句，偶見于話輪之首，多數位于話輪之中，使用時前面必須帶有介詞“像”或“跟”。

（三）傳遞不滿的話語功能及話語模式

在言談交際的過程中，說話人還常常會用“似的”來表達自己的不滿情緒，并將這種不滿傳遞給受話者，讓受話者領會到說話者在話語互動時的不滿，這種不滿情緒可能是針對話語參與者，也可能是話語參與者之外的人。

⑦余德利：我不管什么何主任。我要紅了眼看誰都是一堆肉。啊，把合同交了。這事兒吹了，不然的話……

江湖：給他，給他，那合同都給他！好像咱們求他似的。我告訴你說，想當初我就不同意跟你們單位合辦，一毛不拔，我找哪個單位不行？啊？嘿，哭著喊著找咱們一塊兒參加主辦單位的，多了去了。給他！

李冬寶：誒。你可別說這話啊……要不是何主任……

何主任：算了，算了，小李，什么都甭說了，啊，不辦就不辦。這事兒本來也是雙方自愿辦的事兒，好合好散。說那些難聽的話也沒意思。

江湖直接打斷并回應余德利的話輪，同時以一句“好像咱們求他似的”向在場幾位受話者傳達了其對何主任的不滿。從交際策略上來看，江湖的話語和行為似乎是違背了禮貌原則，但是在話語的交際互動中直截了當地宣泄出了自己的不滿，引出了后續話輪中何主任同樣態度不友善的“不辦就不辦”，營造出具有沖突感的互動環境。

可見，“似的”傳遞不滿的話語功能在話語交際互動中具有較強的互動性，能夠直接讓受話者感受到說話人的話語意圖，使互動氛圍具有沖突感。在話語模式上，主要使用陳述句，位于話輪之中或者話輪之尾，使用時前面必須帶有介詞“像”或“跟”。

以上為“似的”在互動交際中的三種話語互動功能，通過對一定語例的分析考察，在這三種互動功能中使用最為頻繁的是“補充說明”，另外兩種互動功能出現頻次不相上下，但“補充說明”功能的互動性相對較弱一點。在話輪序列位置上，“似的”表現得靈活多變，并與其話語功能類型具有一定的傾向關聯，更傾向于出現在話輪之中的位置。

四、結語

本文從互動語言學視角出發考察話語互動中“似的”的互動功能，探討了“似的”的話輪序列位置和互動功能，并得出結論。“似的”的話輪位置靈活多變，但主要集中在話輪之中，在互動功能上主要表現出補充說明、雙向調侃、傳遞不滿三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