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開了（組詩節(jié)選）

周占林

在醫(yī)院，我遇到一片酢漿草

粉紅的五片花瓣是如此鮮嫩

開在醫(yī)院的草坪

奪目，耀眼

看到你就有些熱淚盈眶

仿佛看到

我小的時候和你

瘦瘦的長相

陽光有多溫暖

你酸酸的味道就有多長

疾苦的童年

因為你的存在

我們的歡樂就奔跑在田野山岡

如今，在此相遇

都已經(jīng)沒有原來的模樣

只聽到病房樓里的聲音

也帶著你的味道

一半是酸澀

一半是悲傷

櫻花護士李茵暈倒了

長得像室外的櫻花一樣

在她的手里

那些帶病的器官

血管，神經(jīng)或者莫名的痛

都退避三分

她的動作像頂級藝術(shù)

每一天，每一個病房

讓患者于痛苦中偶露愉悅的笑容

她在送藥的路上

突然倒下

就像樹上的那朵櫻花

被風拽得搖搖欲墜

周圍的患者和家屬

已是她的親人

所有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雜亂地呼喚

一點兒也不顯得嘈雜

她緊閉的眼簾下

是無法形容的疲憊

當她慢慢睜開雙眸

透過那些關(guān)心者的縫隙

仿若有佛光普照

耳中依然是輸液管中不變的

沉重滴答

手術(shù)刀在奔跑

透過手術(shù)室的門隙

我看到有一把手術(shù)刀在奔跑

那一束反光

照亮了整個病區(qū)

緊張的滴血

在尋找著突破的缺口

那無聲的嘶喊

被一只止血鉗圍堵

逃跑的病灶

最終跑不過手術(shù)刀的速度

穿過皮膚

有鳥鳴在窗外櫻花的枝上

照在重癥監(jiān)護室門口的月光

那些灑落的月光

與重癥監(jiān)護室對面的窗戶

互相慰藉

雜亂的腳步踩著

呯呯的心跳

讓掛念的重力增加幾個向度

有悲傷潛入身體的內(nèi)核

被手術(shù)床推進推出

我木然地看著快要暈倒的妻子

夏都春天的倒春寒

直入我的心肺

那些圍觀的月光依舊

所有的耳朵都打起了十分的驚醒

門開的聲音

會讓這個世界行進的步伐慢上半拍

我慢慢地融入月色

把四處流浪的苦難和病痛收集

用月光之刃細細切割

給再次光臨的太陽增加一絲密度

妻子的眼淚

一個干了一輩子的職業(yè)

一個獻出了一生精力的單位

當你再次回來

卻步履維艱

父親被送進ICU

你的眼睛便一眨未眨

看到晃動的白大褂

再也找不到當年的溫情

每當重癥監(jiān)護室的大門打開

你的目光就像另一扇大門

探視的權(quán)利

被你無助地交給了妹妹

有淚珠常常在你的眼眶打滾

透視著重癥、ICU、病房這些疼痛的詞語

讓你的眼淚沉重無比

壓得我的詩也不敢

來一次深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