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密林二行（組詩）

等 等

那吐絲的蠶要你等等，它竭盡全力的樣子往外洋溢

那精粹的劍刃要你等等，它披堅執銳的樣子往外洋溢

你用心感受過創造的快樂，但它們逝去得太快了

你應該緩慢地等等，等等它結果的樣子往外洋溢

你應該晚些播種，讓那錘煉你的神也住上高樓

時間的蜜汁和苦水往外洋溢，不洋溢就是錯的

大木頭制成的高木架要你等等

它們終究會變成腐朽的古鐘

它們的骨頭終究會疼，就像你在垂邁時的骨頭會疼

河水要你等等，它劃分給你一落千丈的瀑布

它要劃分，樹立先人雕塑，去除席卷你的塵土

幕天席地的夜色撩人，因為還有星宿和斑馬至

三三兩兩行程都在洋溢，沉思

總之你要耐心等等，因為還有星宿和斑馬至

深夜密林二行

1

你瞧瞧那密林,江河在動，夜色撩人

你瞧瞧他們頭頂的珍珠、蒼天、夜色

你瞧瞧那些巷子里振翅低飛的雀兒

大山下的落花，清明時節的雨

你瞧瞧那張著傘迤邐而行的故人，胡楊下的黃沙，白色喬木

你沒有太多的覬覦和偏頗，但你一定有愛

你沒有太多的密林

大地上那些煙雨蔥蘢的故事在生長

大地上的密林都在大河和大洋之畔

2

讓我相信永生請一定寫下鬼魂的十四行

清晨。黑暗中的洞悉如此冰冷。我疾躍向前

清晨。取經的僧人餐風飲露，他帶著時間的銬子獨自引路

沙漠彎月，流逝的新綠，時間中引路

你瞧瞧那密林中蒸騰的霧氣

黎明中的斑鳩之聲，山林靜謐

黑暗中的不死鳥擦著森林的邊緣飛過去了

車轔轔，馬蕭蕭，四十二年引路

密林中的雨粒擦著黎明的邊緣落下

未來夾帶著風雷在夢境的邊緣落下去了

無情的不死鳥裹挾著它的嬰兒們

擦著密林的邊緣飛躍

但是一定要有這樣的清晨嗎

混合著昨夜“清晨”，被洗滌的情愛

無窮盡的詩句，在冰冷的時間中寫下來

讓我相信永生請一定寫下鬼魂的十四行

那沉厚堆積的書卷，為命名者的滄桑成就的書卷

請一定擦著雨林的邊緣寫下來

當我經過黎明的滄桑，南方的曙色也如夜月層次

當我經過，我知道你盡可回來

你一定可以的，那邂逅大隊行旅的，那孤武的

鉤 沉

多年不見，溝底的淤泥已經越積越沉

青草隆重地長在淤泥的上方，密密麻麻的

覆蓋了整個平原

這個時節的雨水憤然出世

多年不見，還是那條鉤沉未來與歷史的河流

你的詭秘激情掩抑，長在青草的上方

把平板電腦展開，在那里寫詩，查資料

找適合這個夜晚的悲傷

時間一疊一疊，長在這里

柱子，大大小小的柱子，歪歪斜斜或正直地長在這里

我同那些淤泥不識，我同青草不識，但我

認識晚風中飄拂的風沙

我理解他們惆悵的力

我理解那些云層之下的十八里鋪

河流順著你的膝蓋長成，彎曲而隆重

就像青草浮于淤泥的上方

它們隆重，嚴密，肅穆

就像青草是永生的，嫩綠，茂盛，滿足于

這里天地間的陰晴

多年不見，它們仍舊是那種恣肆

我在夜色中經過它們

喊它們的魂。做它們的頭人。低頭于一個瞬間

站在它們的隊尾，成為它們中的一員

淤泥長自大地腹心，它們明媚而不骯臟

喊它們的魂，因此青草都記得我們

鉤沉這個早晨，因此啟明星都記得我們

黃昏哪有舊人的色香，因此時間彎曲而妖嬈

都記得我們

注 腳

在旅舍，光芒是根深蒂固的花木的注腳

大的荒是小荒的注腳

天高地曠是門前小河的注腳

是此心與彼心的注腳。在岸上的注腳

我一人獨臥，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今夕流動

河邊草木一秋，大靜如小靜，山南如雁北

只有我所感受的才是記憶的注腳

大地上的足跡

動物掐架，像飛機揍大炮

一直面對虛無渡河的鳥

動物們各有各的歸途，風云突變，也不影響它們的儀表和足跡

它們的遺產就是一堆尸骸，石頭一般滄桑

它們是幾只打群架的鳥，將花粉涂在羽毛上

區別各自的顏色

為沒落的夕陽唱過贊歌

駱駝也抬頭望天，汗水沒有落下，而是被咀嚼和冷漠吸收

它們的艱澀、古老的臉

新 奇

落石蓋過了沙河，因此原野廣大

“你最好跳到他們中間”，那小伙子就是這么干的

當你真正地做到了“像一個人”的時候

這才是開始

隨著時間的遞進，音樂的鋪排，你一定也想到了未來

君子不至，但暮色如常。你就是那只餓狼

曾 經

曾經重達幾何？是否不可逾越？那些圓形白雪

路上數人經過，嘆息你“靈魂的逃逸”

飛過你的心，占領你的墳地

落進一個又一個陷阱

曾經觀望過死亡的瀑布，也曾經去除怨言

在天涯獨行，孑然只影

虛無的，泡沫化的白森林

那里松針指引

那里有無數曾經。累累白骨，獐頭鼠目

曾經，牙齒松動了，“在你的前方，黃葉落下”

秋風綿長，而“黃葉落下”

當你真正看到了“黃葉落下”

而年夕的篝火也變得綿長，正“冉冉升起”

逼真地描繪

那些“逼真地描繪”同樣使人深覺沒有指望

他們打著晴空里的傘

他們也曾行馳九萬里遙寄，但山水迢迢

樹木退避三舍，山鬼蹉跎無足

“他們打著晴空里的傘”

想到未來，我總是悲傷的。我見過那些宗師

他們勇于承擔無足之憾

我見過他們觀察，風云驟然變化，他們蹉跎如常

從入口處進去，整個樓層里鋪排花瓣和虹膜

它們如潔凈的雨水為你展開“洗禮”

山谷亦是如常。普渡過河，身藏白色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