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水稻

周松萬

看戲

在陽山古戲臺我看見奶奶

從老屋一角的樹梢鉆出

透過青色瓦礫

她伸出手

說要搭建一個舞臺

她把舞臺抹得清清亮亮

音響有了

舞美燈光和器樂也有了

只是唱歌的人還沒有來

我順著舞臺有光的方向

咕嚕嚕滾起了鐵環

月亮被撞了一下腰

云層一團團壓過

夜風被甩了又甩

報幕人說

表演現在開始

一株水稻

我從城里回到農村

父親說，稻子熟了

父親說這句話的時候

聲音很輕很小

像小時候我趴在田埂上睡覺

他和母親在田間里

一邊耕作一邊小聲地議論莊稼

“你看，稻子都熟成這樣了！”

父親點燃一根煙狠狠吸了一口

像要把眼前這黃燦燦的稻子，全部吸進肺葉里

一粒不剩，統統顆粒歸倉

多年以前，父親也曾帶我

種田耕地、分廂、下種

農村和城市的距離有多遠

農村的水稻很多

一塊塊，像珍貴的翡翠碼在田間

城市的樓群和香車美女很多

一溜溜，像海南森林里的植物

生長速度接近瘋狂

我已經習慣城里的生活

可我還是決心和父親

一起去收割稻谷

稻谷一株株金黃飽滿

沉甸甸地彎了腰

父親的腰彎得更低

父親彎腰的姿勢

像是一場深情的告別

一次虔誠的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