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疫情期間,剛好搬遷到合肥濱湖新區居住不久,難得有機會宅家生活,邊看書邊整理零亂的書籍,成為我日常的功課。夾在《寫作辭林》里的一張4元稿費單(復印件)映入眼簾,讓我浮想聯翩。
稿費單日戳1992年4月15日,落款《少年之友報》社,附言:200期。我自1976年在報刊發表作品,收到稿費單逾千份,沒有留下一張,兒子的這張稿費單得以保存下來,有著愛和夢的交織。
1992年初春的一天,就讀梅山路小學一(2)班的兒子放學后喜氣盈盈。原來他加入少先隊,戴上了紅領巾。見他興奮不已,就鼓勵他寫點感受。在我的輔導下,一篇題為《我戴上了紅領巾》不足230字的短文被《少年之友報》采用,并在梅山路小學激起一股漣漪。
古往今來,父望子成。其時,我們的小家融合在岳父母的大家庭里,岳父母家住金寨路203號(合肥市商業局宿舍),我徒步到省人大綜合樓12樓省計生委上班也就十幾分鐘時間。岳父早年讀過私塾,解放初期考入安徽省銀行學校。毛筆字寫的剛健有力,力透紙背,商業局宿舍區幾十戶人家,每年春節張貼的春聯大多是岳父的墨寶;文字功底扎實,一度曾是合肥市商業局的筆桿子。局里的領導講話、工作總結、匯報材料等重頭文稿大多出自他手。我雖只有大專文憑(1987年全國首批高等教育自學考試,山西大學黨政干部專業),但凡單位召開重要會議,也是“秘書組或材料組”成員之一。
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計劃生育工作是天下第一難事。省委、省政府每年召開高規格會議,省領導親自參加并講話。特別是在我任宣教處副處長期間(1995年11月至2000年8月),每年籌備會議前,受省領導委托,我都承擔一位省領導的代擬講話稿任務。作為寫作者,起草文稿前,既要參閱大量材料,吃透中央精神;又要領會省領導意圖,把重點問題提出來供省領導參考;更要揣摩省領導的講話風格和氣度。可謂絞盡腦汁,使出了渾身解數。雖然有時基本采用,有時部分采納,有時推翻重來,但對我來說是難得的學習和歷練。在舞文弄墨的家庭氛圍里,有意識培植兒子的文學細胞。收到稿費單,我便把它復印后連同“樣報”壓在兒子做作業的玻璃板下面。他寫作業時,只要挪動課文和本子,就能看到自己的稿費單和署名文章。我想以此激勵他的志向,在文學方面有所追求和發展,將來成為一名作家。可兒子癡迷數理化,對文科既不感冒也沒多大興趣。2003年以優異成績考取湖南科技大學信息網絡工程專業,畢業后應聘到一家央企公司成為網絡工程師。
如此良苦用心只是我的一廂情愿,因為我曾經做過的作家夢似乎渺茫,唯把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1974年12月,我高中畢業應征入伍到山西臨汾某部,新兵集訓一個多月后分配到一營營部當通信兵。營部書記是早我兩年入伍的江蘇籍戰友徐明德,他寫的詩歌、通訊報道等經常發表在《山西日報》《解放軍報》和《戰友報》上。他刻苦學習寫詩作文的故事像一根標桿立在我面前,給我極大的鞭策和激勵。業余時間我看書學習,琢磨寫詩,一心想把手寫體變成報紙上的鉛字。可我們這代人,生不逢時,受“文革”影響,漢語拼音基礎差;尤其是我那濃厚的方言俗語,常常說出白話鬧笑話。如把鞋子說成孩子,引發同寢室山西和河北籍戰友的誤會和嘲笑。
詩歌是語言的最高形式,寫詩講究順口押韻。鄉俗俚語,說不好普通話成為最大障礙。于是,我把每月的幾元津貼多用在購買唐詩宋詞和現當代著名詩人的書籍上。閑暇時,品嘗唐詩宋詞元曲小令的古色古香,神采流韻。不明白的地方就查字典,日積月累,有了寫作的靈感和沖動。開始模仿前人的造句,寫了改改了寫,東拼西湊,摳字眼,找韻腳。踏著“鐘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的節奏找感覺,“在九曲黃河的上游,在西去列車的窗口”外覓意境……
詩歌的力量,在于生命的力量,更多的是深入到生命中去,感悟詩歌的真諦。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一年多的努力,署名解放軍某部戰士張慶安的詩作刊發在1976年8月18日的《河北日報》上。收到樣報和一本《唐山抗震救災事跡匯編》(替代稿費)時,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創作熱情勃發,陸續有詩歌、散文和通訊報道被報刊電臺采用。
因為常有鉛字變現,在250團司、政、后三大機關漸有影響。1977年5月,我在團直屬警通連擔任文書,作為250團唯一的戰士代表,被推薦參加28軍第一期為期25天的戰士業余創作學習班。30個學員中,有的在《解放軍文藝》或地方文藝刊物和軍內外報紙發表了詩歌、小說、散文,有的還發表了童話、劇本。聽了軍政治部文化處王干事的動員介紹,我自愧不如,深感差距之大。學習班期間,我虛心學習,認真記筆記,邊看書,邊琢磨,邊創作。特別是聆聽了山西著名作家馬烽、西戎、胡正的親切教誨,對以趙樹理為代表的山藥蛋派文學有了粗淺的了解和認識。不到一個月的學習培訓,使我茅塞頓開,獲益匪淺,更重要的是給我浮躁的心靈植入了文學情結。回到連隊后,創作熱情高漲,先后有多篇詩歌、散文發表在山西和寧夏等地的報刊上。隨后我入黨提干,先后在團政治處、師后勤部、軍后勤部等不同崗位從事文秘工作。每到一個新的工作崗位我都全身心投入,雖然公文處理、工作報告、計劃總結以及軍事論文占去了主要精力,但文學創作沒有停歇。
1987年,我帶著在部隊期間發表的幾十篇詩歌、散文和通訊報道復印件,毛遂自薦到省計生委求職,時任省計生委副主任劉連廷看了我的自薦材料后,隨即拍板讓負責人事工作的朱慶同志通知我辦理轉業手續。為適應全新的工作環境,我從零開始,學習人口計生政策法規,學習與人口計生相關的科技統計知識。結合工作業務拓展,到基層調研掌握的第一手材料,在寫作上全面出擊。1988年,我就在《人民日報》、《健康報》、《農民日報》、《安徽日報》、安徽人民廣播電臺、《千家萬戶》(省計生委委托省教委辦的內部報紙)以及《安徽人口》雜志等發表了有關計生工作的通訊報道、調查報告以及學術論文等70多篇。不過大多文章少了文學味道,八股文的腔調唱起主角。
我們這代人的成長,或多或少都有那個特殊時代的成因。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末期,父母離異時我才三歲,從小缺吃少穿,受盡了磨難。跌宕起伏的人生,我最能體會社會底層人的不易,深諳人生之路不可能一帆風順,只有堅持才有可能抵達成功的彼岸。因為有信仰所以熱愛,因為有夢想所以追求。隨著工作經驗的積累和人生歷練的豐盈,業余時間傾情于文學創作。創作什么?寫與生活息息相關、與生命休戚與共的人和事。小時候吃的苦受的罪,得到好心人關懷關愛的點滴恩澤,都成為我不竭的創作源泉。從小學到初中、高中,繼而參軍、入黨、提干,轉業地方工作。一個個有名有姓的人和事,歷歷在目,揮之不去,引發我深深的思考和啟迪。
哲人有言,一個人生命中最大的幸運,莫過于在他年富力強的時候,發現了自己的人生使命。歲月總是無情地拋去人的失落與輝煌,青春靚麗的年華被時光無情地丟在記憶中,比真金白銀還要珍貴的是人間真情,真摯的情感無價。是文學將年少淤積在心里的傷痛和酸楚,給我疏浚出一條舒緩的渠道。
“回憶似金”,回首往事時常常感覺生活的美好。在這個日新月異的新時代面前,每個人都在用行動定位自己的社會角色。雖然我已退休多年,但心靈沒有灰暗,興趣不會索然。反而讓我有了更多時間躲在安靜的角落里讀書,端坐在自家高樓的窗前俯視。靜思賞景,舒緩滾滾紅塵帶來的疲憊,讓歲月駕著夢想的馬車,在人生的曠野里縱橫馳騁,把過去凌亂的日子和生活瑣事串成美麗的珍珠,奉獻給社會和家人。身體力行傳遞正能量,為歷史存正氣,為他人弘美德。六十多年一路走來,生活、讀書、靜思和沉淀,就是靈光閃現的剎那體驗和領悟。
人生的際遇真是瞬息萬變。生活總會給你答案,但不會馬上把所有答案都告訴你。等你明白的時候,原來的幻想和夢想就在當下。十分榮幸,追逐四十多年的文學夢想,終在2015年底成為現實(被安徽省作家協會接納為會員)。
責任編輯 黃月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