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新智 孔芳霞



[摘 要]以綠色轉型推動“城市病”治理,是推進城市高質量發展的重要舉措。從生產、生活、生態(“三生”)空間視角出發,分析數字經濟發展影響城市綠色轉型的作用機理,以2011—2018年長江經濟帶110個地級以上城市為例,運用熵權法、耦合協調模型,雙向固定效應模型等實證檢驗數字經濟發展對城市綠色轉型的影響。結果表明:長江經濟帶數字經濟發展、城市綠色轉型及“三生”空間轉型水平均呈現出不同程度的提高,且在空間上表現一定程度的趨同性,而上、中、下游地區差異明顯;數字經濟能夠驅動城市綠色轉型,相較于生態空間轉型的影響,對生產空間轉型、生活空間轉型的影響效應更加突出;在區域異質性上,長江下游地區數字經濟發展能夠顯著驅動城市綠色轉型及“三生”空間轉型,而中、上游地區數字經濟不能夠有效驅動生態空間轉型。為進一步強化數字經濟作為城市綠色轉型的引擎作用,應加快推進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完善;依托地區比較優勢,實施數字經濟驅動城市生產空間轉型差異化發展路徑;強化數字技術在城市生產、生態空間的應用。
[關鍵詞]數字經濟;城市綠色轉型;“三生”空間
[中圖分類號]F061.5;F06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0461(2021)09-0064-11
我國經濟發展已進入高質量發展階段,城市作為國家經濟運行體系及其空間網絡的重要支撐,是高質量發展建設的重中之重。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城鎮化處于一個快速發展的階段,城鎮常住人口由1978年1.73億人增加至2019年的8.5億人,城鎮化水平由17.9%提高到60.6%,呈現出“城市土地規模與人口規模極速擴張”的特征。然而,政府主導、外生型的城市發展道路逐漸顯露種種弊端[1],城市空間生產、生活、生態(“三生”)功能沖突,主要表現為城鎮化質量不高、城鄉二元結構突出,以及環境污染、資源短缺、產業布局不合理等“城市病”問題,影響著城市高質量發展。新時代,為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的需要,需走生產空間集約高效、生活空間宜居適度,生態空間山清水秀的發展道路[2-3],推動城市綠色轉型。
隨著數字化技術的發展,我國數字經濟規模持續擴大,2019年的數字經濟體量為35.8萬億元,占GDP比重為36.2%①。以數字化的知識和信息為核心生產要素的數字經濟,推動著數字化技術在工業、農業、醫療、教育、公共安全等領域廣泛應用,給經濟社會發展帶來深刻變革[4],相應的城市承載內容也必然要進行深刻轉型。那么,數字經濟發展能否成為推動城市綠色轉型的新引擎和新動能?助推城市高質量發展,這一問題是本文研究關注的焦點。
長江經濟帶作為中國經濟新支撐帶,也是完整的流域綠色生態廊道,其經濟地位與生態地位高度契合。2017年10月18日,黨的十九大就明確提出要“以共抓大保護,不搞大開發為導向推動長江經濟帶發展”,堅持“生態優先、綠色發展”。2019年長江經濟帶人口總量占全國人口總量的43%,常住人口城鎮化率為61.72%。由此可知,長江經濟帶人口密度較大,城鎮化正處于快速發展中,在促進經濟社會發展的同時,也存在擠壓生態空間、環境污染等“城市病”問題,對長江流域生態環境產生巨大壓力。因此,以綠色轉型發展推動長江經濟帶“城市病”治理,對推進長江經濟帶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作用。
一、文獻綜述
關于數字經濟方面的研究。第一,數字經濟的概念和特征。研究機構和學者基于不同視角界定了“數字經濟”概念,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在《2017年數字經濟展望報告》指出,數字經濟是引發經濟社會發生數字化轉型的大數據、物聯網、人工智能等數字化技術的集合②。數字經濟通過數字化技術實現生產方式再造和效率提升,實現對經濟社會的數字化改造[5-6]。同時,數字技術具有基礎性、滲透性、外溢性和互補性等特點,能夠打破傳統生產要素的制約,催生出新業態、新模式,如平臺經濟、共享經濟等[7-9]。第二,關于數字經濟的測度上。研究機構、學者構建數字經濟發展評價指標的相關研究已比較豐富。學術界主要基于統計數據構建評價指標體系,如,劉軍等從信息化發展、互聯網發展和數字交易發展三個維度構建評價指標[10];溫珺等從數字化基礎設施和滲透度兩方面構建城市層面評價指標[11];趙濤等從互聯網和數字金融兩方面構建城市層面測算指標體系[12]。第三,數字經濟的效應研究。學者主要關注數字經濟帶來的創新沖擊對產業轉型升級的影響。數字經濟對傳統產業有技術溢出和技術沖擊兩種效應[13],隨著數字化基礎設施建設不斷推進、數字技術與傳統經濟融合不斷深化,推動產業轉型升級,提高資源配置效率[14-16]。同時,以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新興技術形成規模經濟、范圍經濟以及長尾效應的經濟環境,不斷滲透到產業發展中,推動產業鏈上下游數字化升級與改造,給經濟社會發展帶來深刻變革[17]。
關于城市綠色轉型的研究。第一,城市綠色轉型內涵。城市綠色轉型是以綠色理念貫穿城市發展,推動城市建設模式由速度型向質量型轉變[3,18]。同時,“城市綠色轉型”的“綠色”是對不可持續城市發展模式的摒棄,而“轉型”不僅僅是指經濟體制和產業結構轉型,更是在經濟、社會、環境承載力之內發展[19],實現生產、生活方式綠色化,以及社會環境包容化,推進城市“三生”空間轉型,提高城市生活空間的宜居度等[20-21]。第二,城市綠色轉型水平測度。一是基于投入-產出視角的數據包絡分析法(DEA)及其改進形式,如,羅宣等運用超效率SBM模型和Malmquist指數對城市綠色轉型效率進行測算[22];二是基于構建綠色轉型評價指標體系的基礎上,運用耦合協調模型、熵權法、主成分分析等測算綜合指數,如,丁兆罡等從綠色驅動力、綠色生產力、綠色生命力構建評價指標[23];曾賢剛等從經濟、社會以及環境維度構建評價指標體系[24];趙洋從資源有序合理開發與節約高效利用、產業綠色轉型與經濟高質量發展以及優質生態環境創建等方面構建評價指標[25]。第三,城市綠色轉型路徑研究。推進技術創新、調整產業結構能夠驅動城市工業綠色轉型[26],引導企業綠色改造與創新,加強城市基礎設施建設,促進要素流動,是資源稟賦城市轉型的有效路徑[27-28],并且通過優化城市規模和城鎮體系,加快城市產業轉型升級和生態化改造,能夠有效推進城市綠色轉型[29]。
綜上,現有文獻對數字經濟、城市綠色轉型及其相關內容已有拓展,能夠為本文數字經濟發展指數與城市綠色轉型水平測度提供一定參考,為分析數字經濟影響城市綠色轉型作用機理提供思路借鑒。數字經濟通過技術賦能推動著城市“三生”空間轉型發展,影響著城市綠色轉型。本文以長江經濟帶110個地級及以上城市為研究對象,嘗試從以下方面拓展:第一,以城市為研究單元,對數字經濟和城市綠色轉型程度進行測度,從較為細微的尺度對二者影響關系進行研究。第二,從“三生”空間視角,探討數字經濟影響城市綠色轉型作用機理,深化已有文獻。第三,探討基于不同地理區位、資源稟賦和發展程度的城市,數字經濟發展對城市綠色轉型的影響是否存在差異。
二、數字經濟發展對城市綠色轉型的作用機理
空間是物質存在的基本形式,生產、生活、生態空間是人類社會、經濟活動的基本載體,而“三生”空間發展狀況是在特定政治、經濟、社會、自然以及技術條件下進行活動的空間反映,也是城市問題在空間上的體現。隨著中國城鎮化進程的快速推進,城市規模不斷擴張,“快速”與“粗放”的城鎮化模式弊端不斷顯露,如,“三生”空間比例失調、空間割裂以及粗放經營帶來的環境污染、交通擁擠等問題,嚴重影響著城市的高質量發展。
城市綠色轉型是在經濟、社會、環境承載力之內發展,實現生產方式綠色化、生活方式綠色化、社會環境包容化,推動城市走集約、智能、生態優美的道路[21]。由此可見,“綠色轉型”理念與“三生”空間優化目標在內涵上具有較強的一致性,即促進生產空間集約高效、生活空間宜居適度、生態空間山清水秀。數字經濟作為一種高級的經濟社會發展形態,以5G、大數據、人工智能、云計算、物聯網等為代表的信息產業不斷與城市發展各方面深度融合,在產業轉型升級、社會治理、環境治理、基礎設施改造等領域發揮著重要作用,逐漸成為引領城市綠色轉型發展的新動能。因此,基于“三生”空間視角,理清數字經濟發展對城市綠色轉型的作用機理,對進一步發揮數字經濟發展引領城市綠色轉型,助推城市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一)數字經濟與生產空間轉型
生產空間是指具有產品的獲取與供給功能的生產經營性場所[30]。生產空間主要包括提供農業、工業及商業服務業空間[31],基于不同空間尺度的生產空間內涵存在差異。
數字經濟是數字化的知識和信息為關鍵生產要素,通過產業數字化和數字產業化的方式,推動數字化技術與實體經濟滲透性融合發展,支撐傳統產業優化升級,新業態、新模式不斷涌現,形成城市現代化產業體系。首先,以產業數字化的方式,推進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數字化技術與產業融合發展,推進傳統產業數字化升級和改造,并且有效推動產業分工網絡化以及生產定制化,提高資本、勞動、能源等生產要素的利用效率,提升產出效率,促進生產空間資源集約利用和產出高效。其次,以數字產業化的方式,以信息技術創新驅動,不斷催生新業態新模式,如,平臺經濟通過促進信息流聚集實現供需高效連接。最后,數字化技術的廣泛應用打破要素、資源流動時間與空間限制,促使資金流、物流、信息流等調節更加充分,城市資源要素配置更加高效。
(二)數字經濟與生活空間轉型
生活空間是提供和保障人居生活功能的空間[32]。城市生活空間是涵蓋公眾日常相關的居住、就業、教育等的生活服務空間。城市綠色轉型強調以人為本理念,追求生活空間的舒適、便捷、健康等[33]。
隨著收入水平的快速提升,公眾對醫療、交通、教育等公共服務的需求不斷攀升,而數字經濟蓬勃發展推動著數字化技術在城市生活空間場景應用,促進公共設施、公共服務等智能化、便捷化發展,提升城市生活質量。一方面,數字化技術應用突破了公共服務的地域與專業人力資源限制性,使得公共服務的信息能夠被復制、傳遞[34],如遠程醫療、個性化教育等,推進公共事業的便捷化、普惠化、均等化。另一方面,深化數字化技術在電網、交通、市政等領域的應用,推進智能電網、智能交通體系等建設,有效解決供需“信息不對稱”、結構不匹配等問題,更加科學合理地配置能源資源與城市道路。同時,數字經濟發展能夠推進城市社區便捷化、智能化發展,促進智慧社區建設,提升居民生活品質。
(三)數字經濟與生態空間轉型
生態空間是生態環境存在的空間,城市生態空間是為城市提供生態服務的空間[35],而保護、提升生態空間的生態服務能力是城市綠色轉型的重要方面,推動城市生態空間轉型包括增加綠色空間、減少污染影響、保護生態安全等方面[36]。
數字經濟發展對保障城市生態空間安全發揮著重要作用。一方面,數字經濟發展有利于加強對水、氣、土、噪聲、輻射等城市生態環境數據的實時獲取、分析和研判,利用數字化模擬生態資源治理,提升生態資源數字化管控能力,以便于實施修復工程改善生態環境。另一方面,5G、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數字化技術與實體經濟融合發展,推動產業鏈上下游數字化轉型,打破傳統企業囿于廠房、設備、交通等限制,有效整合線上線下、前端后端各環節,構建“生產-運輸-消費-回收”全產業鏈,提高能源資源利用率,降低污染物排放,提升環境質量,保障城市生態空間提供生態服務能力。
基于以上分析,繪制數字經濟發展影響城市綠色轉型的邏輯圖(見圖1)。
三、實證設計
(一)模型構建
根據以上機理分析,為實證檢驗數字經濟發展對城市綠色轉型的影響,設定如下基準模型:
進一步地,為考察數字經濟發展對“三生”空間轉型的影響效應,設立如下模型:
其中,Dim表示生產空間轉型、生活空間轉型、生態空間轉型3個維度,其余符號含義皆同上。
(二)變量設置
1.城市綠色轉型水平
“三生”空間作為城市生產、生活、生態功能的空間載體,城市綠色轉型是在經濟、社會、環境承載力之內,推進城市發展走“生產空間集約高效、生活空間宜居適度、生態空間山清水秀”道路。生產空間優化轉型是以數字化技術應用實現資源集約利用和產出高效,包括生產過程中對資源、勞動、資本等生產要素的耗損程度,即生產投入;產出的產品和勞務的價值量大小,即生產產出、利用強度[37]。生活空間優化轉型主要是從便捷性、舒適性、安全性等方面來體現,并滿足不同類型居民對公共服務等的差異化需求[33]。生態空間優化轉型在于夯實山、水、林、田、湖、草等生態基地,增加綠色空間,減少污染影響,改善生態環境質量,保障生態安全[36]。因此,本文結合城市層面數據的可獲得性,設定由生產空間轉型、生活空間轉型、生態空間轉型為準則層構成的多維度評價指標體系(見表1),采用熵權法對城市綠色轉型評價指標的權重進行賦值,測算得到“三生”空間轉型的綜合得分,進一步地,利用耦合協調模型得到城市綠色轉型綜合指數,記為Durg,其中,關于熵權法和耦合協調模型的計算公式分別參考程莉和孔芳霞[38]、張軍濤和翟婧彤研究[39],本文不再贅述。
2.數字經濟發展水平
目前,關于數字經濟測算尺度主要限于省級層面,僅有少量文獻測算尺度落于城市層面,本文主要參考趙濤等從互聯網發展和數字金融兩個方面測算城市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見表2)[12]。從互聯網應用和產出角度,選取互聯網普及率、互聯網從業人員、互聯網相關產出和互聯網用戶數4個維度對城市互聯網發展程度進行測算[40]。關于數字金融發展,采用由北京大學數字金融研究中心和螞蟻金服集團共同編制的中國數字普惠金融指數表示[41]。同樣,采用熵權法測算得到數字經濟發展指數,記為Dige。
3.控制變量
為了較為全面分析數字經濟發展對城市綠色轉型的影響,設定了對城市綠色轉型可能產生影響的控制變量,具體如下:城鎮化水平(Urban),采用年末城鎮人口占常住人口的比例[42];經濟發展水平(Pgdp),以人均GDP表示;外商直接投資(Fdi),采用實際外商投資額占GDP的比重表征;技術創新(Tech),R&D經費(內部)支出與GDP的比值表示;人力資本水平(Hcap),以每萬人中在校大學生數表征[43]。
(三)數據來源與描述性統計
本文研究對象為長江經濟帶110個地級及以上城市,囿于2011年行政區劃調整(原地級市巢湖市被撤銷,原畢節地區和銅仁地區調整為畢節市和銅仁市),為保持研究口徑一致性,故研究時限為2011—2018年。所選指標原始數據來源于2012—2019年的《中國城市統計年鑒》、各城市統計年鑒以及國民經濟與社會發展統計公報。變量描述性統計如表3所示。
長江經濟帶橫跨中國東中西三大經濟板塊,上、中、下游地區地理區位、自然條件和發展階段存在顯著差異,無論是數字經濟發展水平還是城市發展階段,都存在著明顯的區域異質性特征。因此,進一步地,從上、中、下游分析數字經濟發展對城市綠色轉型的影響效應。遵循《國務院關于依托黃金水道推動長江經濟帶發展的指導意見》(2014)的劃分標準,上游地區包括云貴川渝,中游地區包括湘贛鄂,下游地區包括蘇浙皖滬。
四、實證分析
(一)基本特征事實
基于構建城市綠色轉型與數字經濟發展評價指標體系的基礎上,運用熵權法、耦合協調模型測算2011—2018年的數字經濟發展指數、城市綠色轉型及“三生”空間轉型水平(見表4)。從時序變化來看,2011—2018年數字經濟發展指數、城市綠色轉型以及城市“三生”空間轉型整體上均呈現出不同程度提高,生產空間轉型指數值增加最為顯著。從分區域來看,下游地區城市綠色轉型水平最高,中游地區次之,上游地區城市綠色轉型水平最低,表現出明顯的區域異質性特征;從數字經濟發展指數來看,下游地區的數字經濟發展程度顯著高于中、上游地區。由此可知,長江經濟帶數字經濟發展程度與城市綠色轉型水平在空間上表現出一定程度的趨同性。
為了進一步考察數字經濟發展程度與城市綠色轉型及“三生”空間轉型的相關關系,分別繪制數字經濟發展指數與城市綠色轉型及“三生”空間轉型的散點圖(見圖2),由圖2可知,數字經濟發展程度與城市綠色轉型間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關系,相關系數為0.658。同時,數字經濟發展程度與“三生”空間轉型也均存在顯著的正相關性,相關系數分別為0.480、0.664、0.106,且均在1%的水平下通過檢驗。該結果支持前文分析,即數字經濟與城市綠色轉型及“三生”空間轉型存在正相關性。而以上結論是一個初步判斷,還需進一步實證檢驗數字經濟發展對城市綠色轉型的影響特征。
(二)基準估計結果
根據數字經濟發展影響城市綠色轉型及“三生”空間轉型的參數估計結果(見表5),由模型(1)、(2)的估計結果顯示,數字經濟對城市綠色轉型估計參數為正,并在1%的水平下通過顯著性檢驗,表明數字經濟發展能夠驅動城市綠色轉型。從加了控制變量的模型(2)的估計結果來看,經濟發展程度、外商直接投資對城市綠色轉型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說明外商直接投資增加和經濟總量增長能夠有效推進城市綠色轉型,即經濟發展程度越高,城市綠色轉型能力越強。城鎮化水平對城市綠色轉型的估計系數為負且在5%的水平下通過檢驗,說明前期“粗放型”的城鎮化發展模式,注重“量”的擴張,而忽視了“質”的提升,不能夠提升城市綠色轉型能力,應持續推進城鎮化綠色轉型。而技術創新和人力資本對城市綠色轉型的估計參數未通過顯著性檢驗。
在模型(3)和(4)的估計結果中,數字經濟發展對城市生產空間轉型的估計參數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說明數字經濟能夠推進生產空間轉型發展。因為在經濟高速增長階段,產業發展依賴于低成本的勞動、土地等要素投入[34],一定程度上制約生產效率的提升與改進。隨著數字經濟的蓬勃發展,推動數字化技術與實體經濟融合發展,促進產業結構變遷和生產方式變革,提升全要素生產率,驅動城市生產空間轉型,助推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在模型(4)中,經濟發展水平和外商直接投資對城市生產空間轉型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說明外商直接投資和經濟發展程度越高,產業轉型能力就越強,可能在于經濟發展水平較高的城市更容易吸引人力、技術等要素,進而促進產業轉型能力提升。同時,技術創新、人力資本對城市生產空間轉型的估計參數顯著為正,表明技術研發和人力資本積累有助于城市生產空間轉型,在于人力資本積累與技術創新推動產業轉換發展動力,促進城市生產空間轉型。
由模型(5)和(6)的回歸結果可知,數字經濟發展對城市生活空間轉型的影響系數為正,并在1%水平下通過顯著性檢驗,即數字經濟發展能夠助力城市生活空間轉型。將大數據、物聯網、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應用在公共事務處理、傳統基礎設施改造等領域,提升了公共服務質量,推進了社會和社區便捷化、智能化改造,促進城市生活空間轉型,提高公眾生活質量。經濟發展水平對城市生活空間轉型的影響系數在1%水平下顯著為正,即經濟發展水平較高能夠提升生活空間轉型能力。而外商直接投資、技術創新、人力資本對城市生活空間轉型的估計系數不顯著,表明外商直接投資主要集中于產業發展,未能有效促進城市生活空間轉型,同樣技術創新與人力資本應用主要集中于生產空間,而生活空間的建設主要由政府推動。城鎮化水平對城市生活空間轉型的回歸參數未通過顯著性檢驗。
由模型(7)和(8)的估計結果可知,數字經濟對城市生態空間轉型的估計參數為正且在1%顯著性水平下通過檢驗,即數字經濟發展能夠賦力城市生態空間轉型。數字經濟與實體經濟融合發展,打破企業囿于廠房、交通等限制,以數字化技術應用打造“生產-運輸-消費-回收”的全產業鏈,提升資源配置效率,提高資源利用率,降低污染物排放,持續改善生態環境質量。同時,數字化技術在生態空間的應用,實現實時獲取山、水、森林、土壤等生態系統數據,提升生態資源數字化管控能力,提升城市生態空間質量,保障生態空間安全。同樣,外商直接投資、經濟發展水平、技術創新、城鎮化水平以及人力資本對城市生態空間轉型估計系數均未通過顯著檢驗,不能有效影響生態空間轉型。
(三)穩健性檢驗
雙向固定效應模型雖能夠有效解決遺漏個體變化或時間變化因素所帶來的內生性問題,卻不能有效解決因果關系所造成的內生性問題。因此,采用以下方法進行檢驗:一是為緩解經濟發展程度較高的城市,在數字經濟的應用上有著“先發優勢”,參考趙濤的方法[12],通過設定省份固定效應、省份與年份交互效應,以排除數字經濟廣泛發展帶來宏觀系統性環境的變化;二是以數字經濟發展指數(Dige)滯后期作為工具變量,采用兩階段最小二乘法(2SLS)進行檢驗。
根據表6估計結果,第一,通過設定省份固定效應、省份與年份交互效應,數字經濟指數對城市綠色轉型以及“三生”空間轉型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與前文估計系數規模上存在差異,但估計結果保持基本穩健。第二,在以數字經濟發展指數滯后期作為工具變量的2SLS估計結果中,數字經濟發展對城市綠色轉型及“三生”空間轉型的影響效應依舊成立,估計系數均在1%、5%的水平下顯著,并且KleibergenPaap rk 的LM統計量P值均為0.000,顯著拒絕原假設“工具變量識別不足”;KleibergenPaap rk 的Wald F統計量大于StockYogo弱識別檢驗在10%水平的臨界值,表明選取數字經濟發展指數滯后項作為工具變量的合理性。
(四)區域異質性分析
鑒于長江經濟帶上、中、下游地區資源稟賦、經濟發展程度等不同,數字經濟對城市綠色轉型的影響可能存在區域異質性現象。因此,對長江經濟帶進行分區域回歸分析,表7為分區域估計結果。
數字經濟對上游地區城市綠色轉型、生產空間轉型、生活空間轉型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分別在5%、5%、1%的顯著水平下通過檢驗,而對生態空間轉型的影響系數為正,但未通過顯著性檢驗。首先,相較于中、下游地區,上游地區經濟發展程度較低,并且川渝屬于老工業基地,而云貴工業基礎薄弱,工業主要以資源和勞動密集型產業為主,產業轉型“歷史包袱”相對較小[44],而數字經濟具有滲透性、外溢性等特點,能夠與傳統產業融合,推動著產業數字化轉型,促進生產方式的再改造。其次,囿于地理區位、城市結構等影響,上游地區生活空間轉型較為緩慢,以大數據、人工智能、物聯網等信息技術的迅猛發展,對公共服務以及城市交通等設施進行便捷化、智能化改造,便利居民的出行、教育等生活需求。最后,上游地區作為長江流域重要生態屏障,也屬于資源能源富集地,需深化數字化技術在環境監管、污染治理等方面的應用,提升上游地區生態空間的生態產品和生態服務的供給能力,筑牢長江經濟帶生態基底。
數字經濟對中游地區城市綠色轉型、生產空間轉型、生活空間轉型的估計系數分別在1%、5%、1%水平下顯著為正,而對生態空間轉型影響不顯著,即數字經濟發展能夠推進城市綠色轉型、生產空間轉型以及生活空間轉型,而對生態空間轉型方面的應用有待進一步強化。中游地區作為鋼鐵、石化、船舶、化工等傳統制造業基地,傳統高能耗產業集聚,數字經濟發展作為引領產業技術變革的新引擎,推動著傳統制造業生產方式變革、生產效率提升,促進產業綠色轉型升級。同時,以人工智能、大數據等為代表的新技術,推動著城市交通、通訊、電網、生態環保等設施進行數字化、智能化改造,將硬件設施與軟件服務交融,滿足公眾對設施、服務等的需求,推動著生活空間轉型。
數字經濟對下游地區城市綠色轉型、“三生”空間轉型的估計系數為正,且均通過顯著性檢驗,即數字經濟發展能夠驅動城市綠色轉型。下游地區數字經濟發展程度高于中、上游地區,且能夠驅動生態空間轉型。下游地區主要以技術密集型產業為主,以產業數字化、數字產業化的方式,引導數字化技術與實體經濟融合,賦能產業生產方式變革,不斷催生新型生產模式和新業態,持續推進著生產空間轉型發展。推進數字化技術在民生服務應用,深化交通、社區等智能化改造,促進教育、醫療、衛生等公共服務便捷化,提升生活空間質量。數字化技術的應用,能夠打破企業在廠房、交通等方面的限制,整合前端后端、線上線下等環節,提高資源利用效率,減少污染排放。同時,大數據、云計算等信息技術在生態環境保護中的應用,實現對山、水、林、田、湖、草等生態系統實時在線數據監測,提升生態環境保護和治理能力,保障生態空間安全。
五、結論與建議
立足于數字經濟影響中國經濟社會發展這一典型事實,從“三生”空間的視角出發,分析數字經濟影響城市綠色轉型的作用機理,在構建數字經濟發展、城市綠色轉型水平評價指標的基礎上,以長江經濟帶110個地級及以上城市為研究對象,運用熵權法、耦合協調模型以及雙向固定效應模型,實證檢驗了數字經濟發展對城市綠色轉型的影響效應,得出如下研究結論:①2011—2018年,長江經濟帶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城市綠色轉型及“三生”空間轉型水平均呈現出不同程度的提高,并且在空間上表現出一定程度的趨同性,而上、中、下游地區差異明顯,長江上游地區數字經濟發展程度、城市綠色轉型及“三生”空間轉型水平明顯高于中、上游地區;②數字經濟能夠驅動城市綠色轉型,相較于生態空間轉型的影響,對生產空間轉型、生活空間轉型的影響效應更加突出,通過排除宏觀系統性環境影響以及引入工具變量的穩健性檢驗,此結論依舊成立,說明數字經濟能夠有效驅動城市綠色轉型;③在區域異質性上,長江下游地區數字經濟能夠顯著促進“三生”空間轉型及城市綠色轉型,而中、上游地區數字經濟不能夠有效驅動生態空間轉型。
基于以上結論,為進一步強化數字經濟作為城市綠色轉型的引擎作用,本文提出如下建議:
(1)應加快建設和完善數字化基礎設施,進一步鞏固擴大數字經濟驅動城市綠色轉型的引擎作用。長江經濟帶上、中、下游地區數字化基礎設施建設存在不平衡不充分問題,中、上游地區數字化基礎設施建設滯后于下游地區,應加快5G通信、數據中心等新型基礎設施在中、上游地區落地建設,深化數字經濟在中、上游地區城市綠色轉型的引領作用。
(2)依托地區比較優勢,實施數字經濟賦能城市生產空間轉型差異化發展路徑。上游地區作為長江流域重要生態屏障,也屬于資源能源富集地,應推進產業數字化,打造綠色循環產業體系,培育壯大節能環保等產業;中游地區以傳統制造業為主,屬于長江經濟帶能源化工密集區,應強化數字技術應用,促進產業生產方式變革,提高資源能源利用效率;下游地區屬于經濟活動的高強度區域,應持續推進數字技術與實體經濟滲透融合,構建現代化產業體系。
(3)強化數字化技術在生活空間的應用,提升城市生活質量。一是打造數字化政府,深化大數據、互聯網等數字化技術在處理和解決公共事務等方面應用,提高政府在資源整合、社會治理、環境保護等領域數字化治理水平和政務能力,如,應急響應、維護公共安全等;二是深化大數據、人工智能等在醫療、教育、交通等領域的應用,推進智能交通、遠程醫療、智慧教育、數字化社區等場景建設,便捷公眾在就醫、出行、教育等全方位的生活需求,建設宜居城市生活空間。
(4)積極推進數字化技術在生態空間應用,保障城市生態空間安全。深化大數據、云計算等數字技術在水資源管理、污染防治、減災防災、山水林田湖草監測等方面應用,強化生態環境保護過程中的數據監管和數字治理,提升生態環境保護的治理能力、水平,保障生態空間提供生態產品和生態服務的能力。
[注 釋]
① 中國信息通訊研究院,《中國數字經濟發展白皮書(2020年)》,http://www.caict.ac.cn/kxyj/qwfb/bps/202 104/t20210423_374626.htm, 2021 04 23/2021 04 25。
② OECD, OECD Digital Economy Outlook 2017,https://www.oecdilibrary.org/sites/9789264276284-en/index.html?itemId=/content/publication/9789264276284-en, 2021 04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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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夢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