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莉·戈德堡

大約十年前,我決心學會辨認生活環境中一切花草植物的名字。我買了一本相關書籍,漫步在布爾德綠蔭夾道的馬路上,細細觀察樹葉、樹皮和種子,設法將它們與書上的敘述和名稱相對照。楓樹、榆樹、橡樹、刺槐,我常企圖作弊詢問正在院子里勞動的住戶,園里的花木叫什么名字。讓我十分驚訝的是,沒幾個人知道在那一方小小天地里生長的植物叫什么名字。
我們一旦曉得某樣東西的名字,便會覺得更腳踏實地,心靈的迷霧被驅散了,令我們與土地有了聯結。當我走在街頭,看到“山茱萸”“連翹”,我會對周遭的環境更有親切感。我留心身邊的事物,而且說得出它們的名字,這讓我覺得心靈更清明。
當你閱讀威廉·卡洛斯·威廉姆斯的詩作時,會發覺他是如此清楚明確地交代一草一木一花的名字——菊苣、雛菊、刺槐、白楊、櫻草、黑心菊、紫丁香它們都有自己完整無缺的性格。威廉姆斯說:“鼻子前面有什么便寫什么。”曉得我們鼻子前面是什么是件好事。但光知道它是“雛菊”還不夠,在我們端詳它時,還得明白在此時節,這花兒的生長樣態——“雛菊擁抱著大地/在八月……褐色邊緣/翠綠尖細的鱗苞/護衛它的黃色。”磨亮你的覺察力,持續不輟覺察名字、那一月、那一天,最終覺察到那一剎那。
威廉姆斯還說:“不要概念而要具體的事物。”研究“鼻子前面”的東西,別說它是“花”,而要說出它是“天竺葵”,如此,你更能深入當下,并確實活在當下。越能貼近鼻子前面的事物,這些事物所能教導我們的也就越多。“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
學習萬物的名字:鳥、奶酪、牽引機、汽車、建筑物。作家應無所不是,是建筑師,是法國廚師,是農夫,而與此同時,作家也應什么都不是。
(Amy摘自廣西科學技術出版社《寫出我心:普通人如何通過寫作表達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