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天上繁星忙著推杯換盞（組詩）

李自國

云水渡船秦溪記

和常德擂茶一起磊落人寰

和蒼穹蓑翁一道夢回魏晉以前

夜幕中秦溪添雙翼，左岸是《辭海》

右岸是《詞源》，古樸的版本

雞鳴犬吠，桑茂麻盛

相忘于桃花與桃源惻隱的紅顏

秦溪之臉，宛若一位天然畫師

最擅畫山水，兼工人物、獸禽

起首處：碧波蕩漾，水鳥怡然

中景見：峰巒層層遠去，霧靄繚繞

岸畔竹叢雜處其間，茅屋隱約可見

卷末里：渡船未到，客官正等待

天上繁星卻忙乎著推杯換盞

尋仙之境，仙讓桃花洶涌澎湃

世外桃源，世讓村落古趣盎然

吾在畫中行，踽踽而獨步

思在畫之外，衣袂又翩躚

秦溪兩岸人間，挑燈打魚耕作

傳道解惑自然生長，一縷炊煙

收藏著依稀的劈柴、洗衣、燒飯

牛羊成雙結拜，盡顯浮生百態

武陵漁郎，攜一蜿蜒而至的水妖

燒燈續晝，云水渡船

溯溪而上，仿佛置身月光的回瀾

蛙鳴布景空靈，龍燈與白虎卷軸浩瀚

忘路之遠近，遺夢之深淺

心有不慎，又跌入那位姓陶的深淵

東籬與南山

在用秦溪水縫衣的桃花源

我遍植人間草藥、懸壺濟世

等待，百病中需要不同處方的人

猶如安置世外仙境

胸內，薄霧繚繞萬物

沿途青竹與桃花鼓掌夾岸

一切事物中的塵埃，名利與共

置之度外，遠亦優哉游哉

獨善吾身，近亦虛懷若谷

在用魚雁傳書的桃花源

我樂道安貧、采菊東籬

等待，需要茅塞頓開的人

泛舟秦溪，仿佛

化身武陵漁郎，緣溪繞行

跋山涉水于滄海和桑田間

遂與外人與世隔絕

陌路相逢，卻又恩深難言

無論魏晉，不知有漢

在雷聲可用來搗衣的桃花源

在人心折疊了藍天的桃花源

在眼睛說出秘而不宣的桃花源

在手腳漫開勞動莊稼的桃花源

秦溪，用萬畝桃花之艷舉我

舉我桃花源的妙不可言

舉我沅江水的深不可測

秦風晉韻，歌舞升平，千葉和鳴

我扯來一小塊天幕，夜色的拐角處

寫下淵明的東籬與南山

生長在五棵柳樹上的湖

它半摟青山半臥湖

樹皮為頂，四壁為竹

竹之主人五柳先生已作古

作古的柳樹力邀湖與水靜坐

生長在五棵柳樹上的湖

農歷是湖水，刀耕是碧波

湖的眼珠，蕩漾山色與穹廬

湖的雙腳，搬運莊稼東奔西走

卸下牛郎與織女——

烏篷船左顧右盼的一對耳朵

以五柳先生之名號，繪聲繪色出

桃花源之骨肉，淡泊天然的五柳湖

讓月明如鏡，清高不羈，不與

世俗同流合污，令兩岸桃紅變柳綠

一幅山水田園活脫出湖的五臟六腑

它的心肝居所，它的肺氧離子

它的脾腎木屋，它的胃腸食譜

被粗茶淡飯、炊煙牧童隱匿其中

將塵世的浮華扛進五柳湖

湖上的石拱橋像母親澎湃的雙乳

喂養兩岸旖旎歲月的喜怒哀樂

又將桃花山與桃源山的丹青融入

青山藏古樹，石橋抱漁舟

船妹子的歌喉被慈航的蓮花普度

湖東高潭流水、鐘鼓聲聲

湖西池水蕩碧、魚草相樂

湖南湖北的漁郎被秦人宴請

于此，盤桓數日，總有隱士放浪江湖

總會大吼一聲：歸來，五柳先生

歸來，隨夕陽牽走的漁姑與漁翁

桃花不汲富貴，誰甘愿上南山種豆

就請定位我手機里這幅先秦高德地圖

把古鎮的人群刻進石頭

把古鎮三三兩兩的人群，刻進石頭

石頭便發芽生根，從不朽凡人

一舉長成石頭樣的貴人

長成石椅石凳，難兄難弟

長成石心石肺，整日去歌舞與升平

把古鎮的遺珍，刻進流連忘返的

銀河里，星星便成為事實上的蝴蝶

成為游動著的，那個世界的一部分

成為苦難歷程中，創造出時光雕花的一部分

終于，一切都已休止，都不可挽留

寂靜，如同深秋的屋宇，不停地搖頭嘆息

還曾記憶，何曾記憶，歲月不停地流逝

他們浪跡天涯時，傾訴出最亮堂的街巷

便是流浪的眼睛，呼吸出最黑暗的燈火

便是啜茶吸煙的老人，他們安閑自在得

仿若來自時間深處，他們是那個時代

漏網的蝴蝶，從河底舉起一盞盞生命的燈

一座讓人一見如故的老鎮

一個觀光者的懷舊、靜心、逃離、隱遁

是古鎮點燃昔日繁華與榮辱的燈盞

還是繁復的人群中游回一尾尾古代的魚

哦，不必多慮，斑駁的古鎮咧嘴憨笑

憨笑著的古鎮，眺望這無邊無際的晨昏

而古鎮在對大地的眺望中，讓果實接納了花

朵

又把花朵們的念想，在古色古香的靈魂秘境

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