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秀利 蒲濤
摘 要:中國的繪畫人類學在老一代人類學家和畫家研究的基礎上,并在新一代學者的研究實踐下初步建構起來。中國繪畫人類學走過了從自發到自覺的發展歷程,研究成果已然頗豐,初步形成了繪畫本位的繪畫人類學與人類學本位的繪畫人類學兩種立場。通過分析中國繪畫人類學的三個發展階段,為繪畫人類學尋找一個合適的學科定位,推進繪畫人類學的學科建設。
關鍵詞:中國繪畫人類學;學科定位;學科建設
基金項目:本文系2019年度貴州省教育廳人文社科研究項目“美術人類學視域下苗族農民畫研究”(2019zc105)研究成果。
在藝術人類學的研究熱潮中,相較于影視人類學、音樂人類學、舞蹈人類學、戲劇人類學等已相對獨立的分支學科,繪畫人類學還尚未成熟。從嚴格意義上來說,繪畫人類學在中國還是一門嶄新的學問,但若將其置于中國人類學史的范疇來看,則繪畫人類學的研究有著悠久的歷史。雖然這些研究并未在繪畫人類學的名義下進行,但都運用了人類學的理論方法對繪畫這一藝術門類進行研究并取得了豐富的成果。毫無疑問,中國人類學家對繪畫的研究意義重大,值得我們去追溯和總結,并且對于推進繪畫人類學的學科建設具有重要意義。本文對于中國的繪畫人類學研究進行了梳理和評述,以期推動中國繪畫人類學的研究與學科建設。
在中國,繪畫人類學經歷了從自發到自覺的發展歷程。所謂自發的繪畫人類學,是指學者在尚未意識到繪畫人類學是一個獨立研究領域或分支學科之前,由于現實的推動或在其他學科名目下所開展的繪畫人類學研究實踐;而自覺的繪畫人類學是指學者開始意識到繪畫人類學的存在及其合理性,并在繪畫人類學的理論方法指引下自覺進行和開展繪畫人類學的學術研究活動。本文所提到的中國繪畫人類學專指中國學者運用人類學的理論方法對世界范圍內的繪畫藝術與繪畫行為進行的研究。
一、追根溯源:濫觴期的中國人類學繪畫研究
中國繪畫人類學研究的濫觴期可以追溯到20世紀上半葉,可以說中國繪畫人類學研究的濫觴與人類學傳入中國的時間是幾乎同步的。早期涉及繪畫藝術與行為研究的中國人類學家有蔡元培、岑家梧和林惠祥等,這一時期可以說是中國繪畫人類學研究的起步階段。
蔡元培是中國著名的教育家、思想家,也是中國近代民族學研究的先驅。他撰寫了《美術的起源》《美術的進化》《美術與科學的關系》《美術的價值》《以美育代宗教說》等文章,系統地闡述了他的美學、美育及美術研究的思想和觀點,其中也有部分論述涉及繪畫領域。他的《中國之書畫》一文開中國繪畫人類學本土化研究之先河。
岑家梧是中國20世紀著名的人類學家、民族學家、社會學家。他將人類學的方法運用于藝術研究,特別是繪畫領域,他在《史前藝術史》涉及對人類社會早期繪畫的研究;在《圖騰藝術史》第六章專章研究了“圖騰的圖畫”,是繪畫人類學研究的寶貴資源;他的《周昉仕女書研究》《中國書的氣韻與形似》二文對中國古代繪畫進行了人類學研究;《中國藝術考古學之進展》《中國民俗藝術概說》二文討論了藝術研究的理論問題,對今天的繪畫人類學研究也具有方法上的啟示意義。
林惠祥對繪畫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他的《文化人類學》一書,他對繪畫與雕刻藝術及其特征進行了研究,為今天的繪畫人類學研究提供了寶貴的理論資源。
這一時期中國的繪畫人類學研究基本是在原始藝術或美學研究的名目下展開,還沒有形成獨立的繪畫研究領域,關注的是繪畫藝術的起源與進化等問題。但值得欣喜的是老一輩人類學家已經開始關注中國繪畫,這對當下中國繪畫人類學本土化研究具有很重要的啟發意義。
二、繼承延展:20世紀80年代以來的研究實踐
20世紀80年代以來,學術研究逐步復蘇。一批西方藝術人類學的著作被翻譯出版,藝術人類學被介紹到中國,在不同學科學者的共同參與推動下,藝術人類學迎來了研究的熱潮,繪畫人類學作為藝術人類學的分支學科開始孕育并逐步發展。20世紀80年代至21世紀初,藝術人類學與繪畫人類學的研究繼承了20世紀上半葉的研究議題,主要圍繞藝術與繪畫的起源和繪畫的審美性展開,研究方法大多為資料的整理和文本的分析。比較有代表性的研究有朱狄的《藝術的起源》《原始文化研究:對審美發生問題的思考》、鄧福星的《藝術前的藝術》《藝術的發生》、于文杰的《藝術發生學》、徐建融的《美術人類學》等。
21世紀以來,越來越多的學者開始從人類學的角度對繪畫行為和繪畫種類進行研究,特別是開啟了走向田野的繪畫研究以后,繪畫人類學的研究議題與研究視野得到了極大的延展,取得了巨大成就。根據學者的學科背景、研究旨趣與研究影響,大抵可以將這一時期學者的研究實踐初步概括為兩種類型:一類是繪畫本位的繪畫人類學研究,一類是人類學本位的繪畫人類學研究。以下選取了部分論文與專著,分別列舉了不同類型的繪畫人類學研究案例,以研究繪畫人類學在21世紀的發展與研究特色。
(一)人類學本位的繪畫人類學
人類學本位的繪畫人類學是以繪畫為研究切入點,希望看到繪畫以外的社會文化的內容。
例如馮莎的《藝術在別處——作為“穿越者”的中國旅法藝術家》、劉冬梅的《造像的法度與創造力——西藏昌都嘎瑪鄉唐卡畫師的藝術實踐》、趙金虎的《衡水內畫及內畫藝人研究》,這些研究分別以海外旅法畫家、民族地區畫師、內畫和內畫藝人為研究對象,進行了具有代表性的畫家群體的人類學個案研究。
都晨的《木版年畫發展中的博弈與互動——以山東濰坊楊家埠木版年畫為例》、楊燕的《神性的弱化:綿竹木版年畫的社會凝視轉向》、榮樹云的《社會轉型中楊家埠木版年畫的藝術人類學研究》等文章則對具體繪畫形式進行了深入細致的繪畫民族志個案研究。
(二)繪畫本位的繪畫人類學
繪畫本位的繪畫人類學雖然也強調借用人類學的理論方法,但其研究重點是深入理解所研究的繪畫種類與繪畫行為,黃建福的《盤瑤神像畫研究——以廣西金秀縣道江村古堡屯盤瑤神像畫為例》、劉冬梅的《涼山彝族畢摩繪畫的藝術人類學研究》、牟孝梅的《牟孝梅作品:貴州貞豐紅巖巖畫研究》、肖海明的《真武圖像研究》《媽祖圖像研究》等都是這一研究取向的典型代表。
這一時期的中國繪畫人類學研究雖然都還處在別的學科的名目之下,但都主動運用了人類學的理論方法對繪畫藝術與繪畫行為進行研究,且在多學科的參與下取得了較為豐碩的成果。雖然繪畫本位的繪畫人類學與人類學本位的繪畫人類學研究側重有所不同,但都是中國繪畫人類學研究的重要組成部分。
三、學科自覺:2017年以來的全新進展與未來展望
2017年,莊孔韶在《繪畫人類學的學理、解讀與實踐:一個研究團隊的行動實驗(1999~2017年)》一文中首次提出“繪畫人類學”這一學科名稱。作者對一個由人類學家和畫家組成的研究團隊近20年里的研究實踐進行了總結,對繪畫人類學的學理基礎也展開了討論,歸納了繪畫人類學的研究課題,繪畫人類學從此進入了自覺進行學術研究與學科建設的新時代。
薛其龍在《繪畫人類學研究綜述及展望》一文中對繪畫人類學在西方的研究歷程和在中國的研究實踐進行了梳理與歸納,并提出將繪畫圖像、畫家的創作思維、畫家的創作實踐、技術與審美的關系、繪畫作品的生產及流通五個方面作為繪畫人類學的研究要點與內容,對繪畫人類學的研究基礎作了科學的總結,將自覺的繪畫人類學研究與學科建設向前推進了一步。
對于這樣一個新的學科方向,筆者認為搞清楚繪畫人類學的學科定位是一個十分緊要的問題,這不僅能拓展繪畫人類學的學科根基,更能使相關學者有意識地進行繪畫人類學的學科建設,推動這一人類學分支學科的健康發展。關于繪畫人類學在學科體系里的歸屬問題,已有的論及繪畫人類學學科定位的文章里,莊孔韶將繪畫人類學看作是與他所從事的影視人類學平行的人類學研究實踐,但莊孔韶無意對繪畫人類學作一個邊界清晰的學科定位,更愿意將其看作是人類學家與畫家合作進行探索的行動實驗。而薛其龍則將繪畫人類學的學科定位看作是動態的演變過程,繪畫從人類學研究的“一顆棋子”到藝術人類學研究的“一面旗幟”,再到繪畫人類未來成為單獨學科的展望,當下他更傾向于將繪畫人類學看作是藝術人類學學科的一個研究方向。筆者贊同王建民對藝術人類學學科定位的觀點,這同樣適用于跟藝術人類學有著相似境遇的中國繪畫人類學,即必須要處理好學科的純潔性與跨學科的統一性問題,使繪畫人類學既有建立在學科基礎上的理論追求,又有面對實際問題的跨學科交流,這樣既為繪畫人類學找到一個較為規范的歸屬,又不限制其本身可能的生長空間。考慮到繪畫這一藝術門類的獨立性與獨特性以及中國繪畫人類學研究的多元學科背景,筆者認為應將繪畫人類學建成一門基于多元研究方法的人類學分支學科,而這就需要首先界定繪畫人類學與美術人類學的關系、繪畫人類學與藝術人類學的關系乃至人類學與繪畫的關系。
參考文獻:
[1]莊孔韶.繪畫人類學[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9.
[2]莊孔韶.繪畫人類學的學理、解讀與實踐:一個研究團隊的行動實驗 1999~2017年[J].思想戰線,2017(3):1-9.
[3]薛其龍.繪畫人類學研究綜述及展望[J].北方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8(2):107-113.
[4]王建民.論藝術人類學研究的學科定位[J].思想戰線,2011(1):5-10.
作者簡介:
曹秀利,凱里學院美術與設計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藝術人類學與藝術設計學研究。
蒲濤,凱里學院人文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文化人類學與宗教人類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