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浙江省寧海中學 袁嘉琳 圖 陳木小
臨近初二期末時,班中不知怎么就興起了私下喚班主任章老師“阿章”。阿章阿章,好生有趣。
那是極平常的一年。可是不管過了多久,我都會懷念那段日子。
現(xiàn)在我還是會時常想起阿章那時候的樣子:小麥色的皮膚,時髦又年輕的打扮,一副輪廓分明得像是用炭筆描畫的黑框粗邊眼鏡,一臉的青春痘,儼然一副玩世不恭又叛逆的高中生模樣。
以至當初阿章與我們談起他高中逃課打游戲的經歷時,我絲毫不感到驚訝;反倒是阿章乖巧少年的形象,我實在難以想象。
或許是因為,從一開始,我所認識的他,就是張揚且灑脫的吧。
開學第一天,阿章讓我們在紙條上寫下自我介紹,以及想說的各種話。
用“中二”這個詞來形容當時的我是再合適不過的了。我的紙條上是這樣寫的:
袁氏無名
介紹:宇宙銀河系太陽系地球正常人
官拜:正三品科學侍郎
意愿:愿得一位永靠窗,寧可天天曬太陽
擱筆后,我還鄭重其事地思索了一番:倘若班中不止我一個姓袁該怎么辦?萬一新班主任其實很嚴謹怎么辦?
我索性心一橫,補上一句“字嘉琳”。
后來的我以年長幾歲的心態(tài)回想這幾段話時,確實有些不忍直視。而阿章,在翻到我的那一張紙時,愣了一下抬起頭來,微微一瞟:
“誰是袁嘉琳?”
那天,阿章找我抄座位表,找我寫課程表……我突然有種山重水復疑無路,忽見春光乍泄又一村的明媚之情——后來的我,再也沒有那般有存在感過。
所謂第一印象的建立真的很重要。再次給阿章留下深刻印象,怕是因為某日我著急與等在走廊上的同學見面而選擇跳窗時,恰好被他撞個正著。
那時候的我渾然不知。直到有一次,我向阿章力證我愿意且能夠參加清明的掃墓活動時,阿章白了我一眼,咬牙切齒道:
“不,你不乖。你在學校跳窗,到那兒看不住你,你去爬樹怎么辦?”
阿章平時會讓我們寫周記,一周一篇。翻閱從前的周記本,我發(fā)現(xiàn)了很多有意思的小細節(jié):
在我備注請求他不要打鉤的那一面,他寫了一個大大的“好”字,然后打了26 個紅鉤;
在我畫了一個方框的空白處,他填上了一個表情一本正經的火柴人,還加上了3 根頭發(fā)……
通過周記的字里行間,我依稀還能拼出那時生活的輪廓——
開學不久,我們班與六班舉行了一場籃球賽;

元旦時,沒有活動,期待落空,有點小失望;
元旦過后的某個尋常的周五,我們包餃子,吃蛋糕;
運動會上,人人都擁有一根棒棒糖;
阿章外出回來,給每個人帶回來一小塊洋糕;
六一兒童節(jié),阿章和我們圍坐在草地上玩游戲……
點點滴滴的小事,構成了那段日子。不僅有試卷、作業(yè)和書本,也有簡單而滿足的青春。
擁有這么一個會玩的班主任,是何其幸福。
我想阿章在學生時代一定是個很喜歡數(shù)學的少年,所以他現(xiàn)在才會成為一個有少年心性的數(shù)學老師。
他喜歡打籃球,但是腰不好,于是經常坐在講臺旁的高腳凳上和我們聊天。
他說起他報名了某平臺的網課,網課老師的臺詞里就出現(xiàn)了這樣的話:
“這位‘哈哈哈’同學,做得真是又快又好啊!”
他說這話的時候,一定是笑著的。
在遇到阿章之前,我常常將笑分為這樣3類:孩子氣的笑、少年人的笑與成年人的笑。但阿章的笑卻很神奇,像是正好卡在某個邊界,具體是哪一類又說不清。他總是咧嘴大笑,笑容燦爛而張揚。
阿章是個很隨性、直率的人,不吝惜表揚,批評起人來也不留情面。多少意氣風發(fā)的少年郎都曾被他訓得體無完膚。曾經我也為阿章對自己的種種感到委屈,如今想來,腦中卻都是滿滿的美好回憶。
初二下學期,我的文章登上了雜志。阿章身為數(shù)學老師,除了向語文老師分享了這個消息外,還抽出一節(jié)課讓我在全班面前讀那篇文章。我站起來之前,他率先帶著全班一起鼓掌,之后便出去了。
發(fā)表文章確實是件開心的事情,可我又覺得在大庭廣眾之下讀自己的習作太過于嘚瑟,太不低調了,所以草草地復述了一遍文章的大概內容,竟有些灰溜溜地下了臺。在全班掌聲漸沒時,阿章進來了,用他一貫的笑容,再一次引領全班同學給予了我更熱烈的掌聲。
那一刻,我有些手足無措,心卻是軟軟的。
初二的最后一天,阿章坐在講臺旁那張高腳凳上,說:“一年了,我對你們一點感情也沒有,是不可能的。初三很重要哦,我們班一定要加油啊……”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燦爛,我看向窗外,陽光柔軟,微風和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