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奚奚嘻
S大附中。
放學鈴響,學生們三五成群地從校門口涌出。
盛遠川依循慣例,騎車從旁邊的小巷子穿過。
想到早晨母親壓抑的幾聲咳嗽,他改變了方向,先去了藥店,買了金銀花、蒲公英和胖大海,打算給傅俐煮一鍋清火茶,讓她明天帶到單位喝。
盛遠川把幾包中草藥放在車筐里,加快了騎車的速度。
今天,月考的試卷發下來,毫不意外,他又得了滿分。晚自習課間,有幾個女生圍著他請教,講完了之后,他才注意到同桌已經趴在桌子上睡了很久了。
上課鈴聲響起,他搖了搖同桌頭頂扎起來的小鬏鬏,道:“起來自習了。”
“啪”的一聲,大手被一只白皙纖柔的手打落:“別吵。”
盛遠川不以為意,又覆手探上同桌光潔的額頭,問:“發燒了?”
“沒有。”女生往里挪了一下,聲音有些喑啞,“我困了。你上你的自習,不要管我。”
手頓在半空,手指上還殘留著肌膚的滑潤感,盛遠川摩挲了一下手指,心中有七分莫名其妙,三分火氣。
他的視線落在她壓在胳膊下的卷子上,一百二十八分,算是她的正常水平。
沒什么異常,不知道她又在鬧哪門子小脾氣。
班主任來巡班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一眾腦袋中最低的那個。班主任將手上的卷子卷成紙筒,抬手就要敲打敲打。
紙筒落下,清脆的擊打聲響起,女生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身,被四周同學們炙熱的目光盯著,有些無所適從。
她看向盛遠川,盛遠川見她醒了,什么也沒說。
紀律委員明目張膽維護同桌的行為讓班主任很是惱火,有意小懲大誡,便把他的職撤了。
“你幫我擋什么啊?試卷打人又不疼。”放學鈴響,黃時雨收拾完東西,問他。
“下意識就擋了。”盛遠川說,“我自己都沒反應過來。倒是你,剛剛跟我生什么氣?”
黃時雨僵了一下,說:“課間我有問題想問你。”
“嗯?”
“但是問你的人太多了。”
盛遠川失笑。少年的胸腔隨著笑聲震動起來,清俊的面容也越發生動。
“你還笑!”女生有些惱了。
“下次不給她們講了。”他眼中笑意更盛,“讓她們去問學習委員。”
黃時雨語塞,學習委員是她自己。
“下次上課收斂點兒,我沒法幫你兜著了。”
兩人并肩走到校門口,臨別時,盛遠川說:“有哪里不懂的,回家視頻也能給你講。”
他對她,終究是和別人不同。別人只能占一個課間,她能占用他整個晚上。
第二天,盛遠川帶著熬好的中藥去了學校。
昨天母親喝了些,說效果不錯,他想到同桌嗓子似乎也不太好,便“順手”給她裝了點兒。
“怎么笑得這么古怪?”和黃時雨說了幾句話,他隨口問道。
黃時雨面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下,然后迅速垮塌了,嘴里潰瘍的地方好像越來越疼了。
什么是在意呢?哪怕口腔潰瘍也要和他碎碎念叨,于言笑晏晏之中嘗到圓滿。
可是如果被取笑了,倒還不如不去自討沒趣。
她抽了一本數學習題集,默不作聲地做題。
“喲,生氣了?”盛遠川從桌洞里拿出一個瓶子,說,“張嘴。”
黃時雨心中雖納悶,卻依言張開嘴。白色的瓶嘴探入她口中,清涼的中草藥味道剎那間彌漫了整個口腔。
“泥(你)又偷襲!”她捂住嘴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眼波流轉,極其靈動。
盛遠川給她噴完藥,遞過來一杯水。黃時雨蹙眉看著玻璃瓶中淺咖色的液體:“這又是你家的祖傳中藥?我不要喝。”
“我改良了。里面放了冰糖和青橘,應該不難喝。”盛遠川擰開杯蓋。
他眸中滿含期待,黃時雨不忍辜負他的心意,試探性地嘗了一口,入口清甜,果真比上次的味道好。
她又喝了幾口,視線觸及教室里的幾個空座位,順口問道:“徐陽他們不會是惹事了吧?幾天沒見他們幾個了。”
“你自己題目還沒做完,別管別人的事。”確實是惹事了,和她有關,但沒必要讓她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沒做完!”
盛遠川微瞇著眼睛問:“哦,那你做完了?”
她壓著心虛說:“做完了。”
“膽子大了,信口開河啊。”他的聲音不辨喜怒。
四月的風從窗戶吹進教室,拂起少女的發梢。
習題集上漸漸地寫滿公式,仿佛解開所有題,就能得到和他的美好結局。
盛遠川落筆,在教科書的空白處寫上一句“梅子黃時雨”,一向清冷的表情變得柔和起來。
你攜春風萬里,攪亂無邊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