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杰希爾繼續抵抗下去的勇氣從哪里來？

朱江明

近日，阿富汗塔利班政權在首都喀布爾宣布建國，并頒布了新的國旗，急切希望獲得國際社會的承認。與此同時，阿富汗伊斯蘭共和國第一副總統阿姆魯拉·薩利赫（Amrullah Saleh）宣布，根據共和國憲法，在總統逃離阿富汗無法履行職責的情況下，自己會按照繼承順位成為阿富汗的看守總統。而抗蘇英雄馬蘇德的兒子小馬蘇德也舉旗號召阿富汗人民一起抵抗塔利班統治，并且在之后的幾天宣布重新奪回了臨近潘杰希爾的巴格蘭省三個地區，正在與前往當地增援的塔利班部隊展開激戰。此前下落不明的前北方聯盟領導人、阿富汗著名軍閥杜斯塔姆的兒子小杜斯塔姆，也率領殘部加入了潘杰希爾抵抗力量，參加進前線的戰斗。

現在的進度表明，上一代北方聯盟主要領導人馬蘇德和杜斯塔姆的下一代成功合流，跟代表阿富汗政府軍的薩利赫組成了“北方聯盟2.0”——潘杰希爾抵抗勢力（又稱“阿富汗全國抵抗陣線”），與塔利班政權繼續對抗。眾所周知，既然三十萬裝備精良的政府軍居然在塔利班攻勢下只支撐了10天左右就全面潰敗，那么潘杰希爾抵抗勢力為什么會如此堅定地站出來？他們有什么獨特的優勢嗎？

要解答這個問題，必須從幾個方面來看。首先，潘杰希爾集團的高層抵抗意志是此前混亂而脆弱的阿富汗政府所無法比擬的。薩利赫本人曾經多次遭遇塔利班暗殺，他的姐姐曾經被塔利班凌辱折磨，姐姐的女兒曾經被塔利班擄走，兩名侄子死于塔利班的暗殺。由于身負血海深仇，薩利赫一直是整個阿富汗政府中最堅決的抗塔分子。小馬蘇德與塔利班也有殺父之仇，此前雖然表示愿意與塔利班談判，卻并未答應招降條件。而小杜斯塔姆曾經多次遭到塔利班暗殺。20年前抗塔戰爭中，他父親因為對塔利班俘虜極為殘酷導致多人死亡（此舉是為了報復塔利班虐殺北方聯盟的俘虜）而成為塔利班的頭號仇人。因此，小杜斯塔姆也屬于投降必死不如拼命的人物。

此前，政府軍迅速敗北的原因不是訓練和裝備不如對方，而是因為政府高層意志力渙散。相對而言，新北方聯盟高層意志堅定。塔利班暫時無法通過政治攻勢和統戰手段迅速降服對手。

同時，加入抵抗勢力的前政府軍力量也是“死硬派”，以堅決不愿投降塔利班的特種部隊為主。他們本來就在塔利班力量尚未到達的地方蟄伏，伺機抵抗，所以戰斗意志也是沒問題。由此可見，中下層抗擊塔利班的意志也是非常堅定的。塔利班當局就更難施展此前頗為有效的政治手段。

此外，潘杰希爾地區歷史上從未被塔利班征服過，號稱阿富汗唯一從未被征服過的省。凡是到過阿富汗的旅行者都知道，潘杰希爾是這個國家最安全的地方，當地居民幾乎全部為塔吉克族，塔利班根本沒能力滲透進該地區發動攻擊。

潘杰希爾地區和平了二十多年，然而，阿富汗戰爭并未真正結束，所以當地部族武裝一直在整軍備戰。政府軍潰敗之前，薩利赫也一直在籌建反攻基地，轉移大量政府軍的武器裝備到該地區儲存，加上此次匯集而來的其他政府軍殘部，當地至少有可以支撐數月激烈戰斗的武器彈藥和裝備。

8月23日，阿富汗潘杰希爾省反對塔利班的武裝力量。圖/人民視覺

潘杰希爾又是阿富汗少數不缺水的省份，不僅水草豐茂，還有水壩和發電站，這些都是抵抗軍可以持續作戰的物資保障。除了物資準備之外，潘杰希爾山谷地形易守難攻，一直是其難以被征服的天然屏障。當年蘇聯紅軍多次進剿都鎩羽，馬蘇德游擊隊所憑借的就是復雜的地形和靈活的游擊戰術。

更有意思的是，塔利班此次雖然繳獲了大量的美制武器，但火力水平其實還不如20年前的塔利班隊伍。當時塔利班軍隊還擁有大量蘇聯留下的坦克、重型火炮和多管火箭炮，能夠對堅固工事發動攻擊。然而，阿富汗戰爭打了20年，塔利班的重型火力早就被美軍炸干凈了，所以，整個軍隊都是半摩托半騾馬的輕步兵單位。美國過去扶植的阿富汗政府軍雖然接收了大量美軍裝備，但幾乎沒有重型武器。因為美國當時認為政府軍的首要任務是跟游擊隊打治安戰，只需要輕步兵引塔利班部隊出來交戰，然后靠盟軍的空中火力支援就可以解決問題。所以，政府軍的武器庫里有各種各樣的槍械、單兵夜視儀、悍馬越野車，卻沒有主戰坦克、重型火炮和多管火箭發射車。雖然塔利班現在繳獲了一些武裝直升機、螺旋槳攻擊機和無人機，然而，此類技術型裝備政府軍自己都沒有能力保養維修，需要美國技術人員支持才能使用。尤其是美國支援的無人機如果不能得到更新的系統秘鑰，連開機都做不到，更別提起飛作戰了。塔利班要靠一群輕步兵去進攻已經堡壘化四十多年的潘杰希爾山谷，難度太大。

這恐怕是“北方聯盟2.0”敢與塔利班一戰的最大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