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新月
“匠”,可以做名詞,那就是“工匠”。
“匠”,也可以做動詞,那就是“教”,即“教育和培訓”,古書上講的。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怎么會聽勸于龔自珍慷慨大方的“不拘一格降人才”呢?
人才,不是“降”下來的,而是“匠”出來的!
凌源鋼鐵集團公司技術培訓的經驗,一言以蔽之——不拘一格匠人才!
“明匠”與“暗匠”
技術培訓,計劃時期講,市場年代也講;黨政講,工會也講;上面講,基層也講。可謂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看上去舳艫千里,旌旗蔽空,大張旗鼓,聲勢威猛。這叫“明匠”,即沸沸揚揚的“教育和培訓”。
沒有口號,沒有標語,沒有教室,沒有教官,不見帥旗,不接令箭,不聞鑼鼓,不吹號角,甚至不知道誰是指揮官,但所有職工面對手機,面對電腦,無論身在何處,行至何方,拇指在鍵盤上飛快按動,如軍士在途,銜枚疾走。這叫“暗匠”,即靜靜悄悄的“教育和培訓”。
凌鋼技術培訓,就是“暗匠”。
表面上,你看不出凌鋼“暗匠”的始作俑者。
凌鋼“暗匠”背后的推手是誰?
跳出凌鋼,看遠一點兒。
技術培訓,全球所有企業都要做。
自從有了互聯網,做法大相徑庭,甚至可以分為“三個世界”。
第一世界,當然是美國。他們的互聯網最先發展起來,線上技術培訓崛起。最有看頭的,首推ELearning,中文譯作“數字化學習”,即利用數字技術,集成網絡資源庫,供學習者在網絡世界進行電子化學習、有效率學習、探索學習、經驗學習、拓展學習、延伸學習、易使用學習以及加持學習。
第二世界,是我們中國。互聯網背景下的“數字化學習”比美國稍晚,但跟進快,又有“新基建”支撐,特別是近一兩年因為新冠疫情更加速了線上培訓進程。相比而言,歐洲和日本,勉強屬于第二世界。2021年5月,菅義偉才開始設立直屬“數字廳”,想讓數字化改革帶領日本進入數據監控時代。說明什么?日本的行動,慢了半拍。歐洲也一樣。
第三世界,很多發展中國家都是。有的連最基礎的工業布局還沒有徹底完成,企業技術培訓基本上停留在線下。
我很樂觀,這一波技術革命,炎黃子孫跟進了數字化、信息化,并在某些領域開始領先世界。但技術培訓的數字化,還沒引起廣泛重視。Learning在中國的推廣調查發現,愿意推廣的企業,皆因為企業領導人是“助推器”,而不愿推廣的企業,皆因為企業領導人是“攔路虎”。所以,調查結論是,“數字化學習”是經典的“一把手工程”。
回到凌鋼經驗上來,他們的技術培訓做得好,首要原因,就是“一把手重視”。《現場面對》專欄的報道里,通篇沒有提“一把手”。他們做的是“暗匠”,連始作俑者都在“暗處”。報道提到了凌鋼工會,工會是明里做“暗匠”。
“他匠”與“自匠”
上面講過,“匠”做動詞,就是“教育培訓”。
“他匠”,就是學生被動接受培訓;“自匠”,就是學生自主培訓。老師填鴨,學生張嘴;老師口若懸河,學生洗耳恭聽;老師留作業,學生寫作業。所有這些,都是“他匠”。主動撲向資源庫,我的菜單我來點,我的技術我做主,不待揚鞭自奮蹄,這樣的學習態度和學習方式,就是“自匠”。
凌鋼技術培訓,就是典型的“自匠”。
“凌鋼e家”,強調“三自”(自主學習訓練、自主學習提升、自主競技考評鑒定)“兩版”(操作系統電腦端版本、手機APP版本),讓職工動動手指就能隨時隨地“自匠”(自我學習、自我訓練、自我考試)。
千萬不要以為中國教育文化只關注“他匠”,那是片面的理解。把目光放遠,看看百年黨史,你會發現,共產黨是最講“自匠”的。一句“他指給了人民解放的道路”,講的就是“自匠”,讓人民在解放的道路上學習解放,在建設的道路上學習建設,在改革開放的道路上學習改革開放,一切都是人民自己起來做主。
至于技術培訓的“自匠”,無非是企業利用更好的平臺“指給職工自我學習自我成長的道路”,讓職工在工作中學會工作,在攻關中學會攻關,在使用技術中學會技術。
當然,“自匠”必須輔之以必要的“他匠”。正如新冠疫情以來,在線教育風行,而后又被指摘“有毛病”。
凌鋼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們一手吸引職工“自匠”,一手聘請“大國工匠”來到企業對職工進行“他匠”。線上線下,兩手都很硬。
前些年,中國企業風靡“學習型組織”,最后大都偃旗息鼓。花落春猶在,自主學習的理念留下來了。進入“十四五”,信息化建設步伐加快,企業生產轉型升級勢在必行,高質量發展成為主題,意外的新冠疫情像“塞翁失馬”把培訓逼到線上,所有因素加在一起發酵,無數“凌鋼e家”一樣的學習平臺橫空出世。
這是中國企業必須邁步從頭越的“婁山關”。世界500強,共同規律有一條,技術研發,舍得投入。其實,還有一條,大家可能忽視了,那就是技術培訓,也舍得投入。原因只有一個,先進的技術設備與操作流程,必須有能與之匹配的技術工人。作為中國500強的凌鋼,舍得在技術培訓上投入,只不過他們投入的方式特別,就是建立“企業在線自匠大學”。
“舊匠”與“新匠”
憑借經驗,憑借機緣,憑借原始的工具,憑借相對落后的工序流程,依然能有震撼世界的發明創造,這屬于“舊匠”。畢昇是也,蔡倫是也,王致和是也。
憑借先進的技術,憑借訓練有素的頭腦,憑借精密的邏輯推演,從而有新的發明創造,這屬于“新匠”。無數技術型勞模是也。
剛剛過去的這個“五一”節,遼寧走上獎臺的勞動英雄,各行各業推舉的模范中,最耀眼的星群,是技術精英,是發明能手,是創新榜樣,是新時代的“新匠”。凌鋼的經驗,就是要形塑更多“新匠”。
前些年的數據了。放眼全球,有人說中國企業的“數字化學習”還處于初級階段。有三個特點,一是還沒有從“數字化培訓”(E-Training)進入到“數字化學習”(E-Learning)階段。換言之,沒有從“他匠”進步到“自匠”。與美國有不小差距。雖然企業和工會都講“互聯網+”,但怎么“+”沒有解決,最常見的做法是用信息化手段代替或部分代替傳統的面授培訓。
二是區域差異大。“數字化學習”被分為三級市場。一級市場為北京、上海、深圳、廣州等特大型城市,二級市場為沈陽、武漢、青島、大連、成都等大型城市,三級市場為各省地區的中小城市。我所在的城市石家莊肯定屬于三級市場了。
三是行業差異巨大。“數字化學習”企業的行業分布特征是,IT/通信/電子類、金融/財經類、教育/培訓類、政府/機構類占比最高,餐飲/零售/商貿類、交通/建筑類、能源/化學類企業占比最小。數據沒有講制造業,估計占比居于中位。
也許,這個數據在幾年前是成立的。
但是,凌鋼的經驗,顛覆了以上三個結論。
凌鋼的“數字化學習”早已經替代了“數字化培訓”,在國際上也是一流的。
凌鋼在中國東北,在遼寧凌源,在老工業基地,他們的“數字化學習”不比沿海地區差,已經進入“一級市場”。
凌鋼不是通信電子類、金融財經類、教育培訓類企業,而是制造業企業,但他們的“數字化學習”經驗堪比以上這些企業,因而改變了職工技術培訓的行業占比地圖。
凌鋼的經驗,難能可貴!
凌鋼的意義,不限于此。
二維碼,并不是中國的原創發明,但炎黃子孫用得最好。“數字化學習”(E-Learning),也不是中國的發明,但凌鋼工人用得最好。這就叫民族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