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低估的兒童癌癥

兒童癌癥現在已經成為繼成人肺癌、肝癌、胃癌、結腸癌和乳腺癌之后，全球第六大癌癥負擔。兒童癌癥的罕見性使得家長和基層醫生對兒童癌癥的認知程度普遍不高，這導致不少患兒在被收治時就已經進入了中晚期。

2019年，權威醫學雜志《柳葉刀·腫瘤學》發布了首份評估兒童和青少年癌癥的全球疾病負擔報告。報告稱，兒童癌癥已經成為繼成人肺癌、肝癌、胃癌、結腸癌和乳腺癌之后，全球第六大癌癥負擔。

一歲多確診肝母細胞瘤

1995年春節，1歲多的李鵬飛的肚子突然變得又鼓又硬，他的父母便帶著他在當地醫院做了B超檢查，結果顯示可能是個壞消息。隨后，李鵬飛父母又帶著他去了資質更好的醫院復查，醫生表示大概率是癌癥，并建議他們去北京治病。于是，李鵬飛父母帶著他前往北京，開始了求醫之路。

李鵬飛一家來到北京的第一站是301醫院（中國人民解放軍總醫院），醫生在做完一系列檢查后給出了診斷——右葉巨大肝母細胞瘤。20世紀90年代，人們對于“癌癥”的認知就是“絕癥”，至于兒童癌癥，那更是聞所未聞的。家里的親朋好友大多勸說他們放棄治療，回家好好休養，避免這對年輕的父母人財兩空。李鵬飛回憶，父母曾向他透露過，那個時候為他治療花費了大概5萬元，而父親當時的月工資只有300元。

即便如此，李鵬飛父母不顧眾人勸說，帶著李鵬飛積極投入治療。幸運的是，中國小兒外科奠基人張金哲院士成了李鵬飛的主治醫生，張金哲建議先住院化療，如果腫瘤得到控制就可以手術，如果化療不敏感，那就比較麻煩。

李鵬飛的治療很順利。如今，他的身體也變得與常人無異，還愛上了滑冰、游泳這些運動。

生長痛？滑膜炎？最終確診尤文氏肉瘤

李鵬飛的故事讓人振奮，但并非所有罹患癌癥的孩子都如他這般順利。

4歲的湖南男孩俊俊罹患的是“尤文氏肉瘤”，這是一種兒童和青少年最常見的惡性原發性骨腫瘤。腫瘤發展早期，患者會出現疼痛和腫脹并伴隨高熱。隨著腫瘤長大和擴散，它還可能進一步侵犯神經，影響到患者的運動和感受功能，甚至癱瘓和喪失知覺。

2018年10月，俊俊突然開始喊膝蓋疼和腿疼，母親李燕便讓丈夫帶他去了當地醫院。醫生檢查后說，“是缺鈣導致的生長痛，問題不大”。后來一家兒科醫院的骨科醫生檢查后，判斷為“可能是慢性滑膜炎”，治療意見是“休息”。一周后，俊俊的腿疼癥狀沒有明顯改善，同家兒童醫院的另一位骨科醫生為俊俊開了一張X光檢查，檢查結果顯示為“骨骺壞死”。

“骨骺壞死”這個名詞聽起來充滿了不祥的意味，這家兒童醫院的骨科主任更是直言，從未見到過如此小的孩子出現這個問題。李燕迅速帶著檢查結果前往更好的醫院進行咨詢，結果醫生一看檢查結果便要求立即安排手術。手術做完，醫生對李燕說，“骨頭里面爛得很厲害，全部泡在水里斷掉了”。

雖然手術順利結束了，但是俊俊的情況并未好轉，反而開始出現了流虛汗和發熱的癥狀，胃口也變得越來越差，李燕又為俊俊申請了檢查。這次的檢查結果顯示，俊俊膝蓋里面有一個腫塊，但醫生告訴她，這是血液淤積導致的腫塊，再做手術將它取出來就好了。

在第二次手術中，醫生將俊俊膝蓋的內容物做了活檢。幾天后，病理結果顯示為惡性腫瘤，并且已經進展到了晚期。這時，他身上的腫瘤已散布到了全身的骨骼上，甚至已經侵入到了頭骨。

2019年平安夜，俊俊在湖南一家醫院的安寧療護病房平靜地離開了人世。

患病率可能被低估，但大多數都能被“治愈”

美國杜克大學癌癥生物學博士、拾玉兒童公益基金會秘書長李治中表示，很多基層醫生對兒童癌癥認識不足，容易造成漏診、誤診和轉診不及時等，這需要社會各方一起解決。

從數據統計情況看，兒童癌癥一直被視為罕見，但李治中指出，中國兒童癌癥登記制度目前不甚完善，中國整體的患兒人數和發病率是被低估的，實際應該更高。

兒童癌癥因其罕見性，使其被發現成為一個難點。有不少兒童癌癥患者像俊俊一樣，被確診的時候就已經到了中晚期。與此同時，還有一個巨大的誤解存在于癌癥家長和基層醫生之中——聽到了“癌癥”二字后便選擇放棄治療，意識不到還有治愈的可能?！皟和┌Y的腫瘤細胞通常對治療藥物反應更敏感，且兒童的恢復能力強，往往能夠承受更強的治療劑量。因此只要積極接受治療，大多數兒童癌癥患者都能康復并正常生活。”李治中說。

李燕一直在思考，為什么俊俊會患上癌癥。李鵬飛的愛人則在擔心，女兒是否會從爸爸那里遺傳到某些危險基因。

“我們知道的是，兒童癌癥主要是因為人體的細胞在生長發育中出現了遺傳物質的異常，導致細胞癌變?！崩钪沃薪忉?，這些遺傳物質異常大約只有8%確實是由遺傳造成的，而其余的則是生長發育中的偶然事件。李治中還提醒，孩子的基因突變可能和母親在孕期接觸某些致癌物質有關，但目前還沒有特別具體的研究。

北京兒童醫院腫瘤外科主任醫師楊維表示，目前針對兒童腫瘤的規范化診療已經有一些具體的專家共識或指南規范，能夠提高一般醫院對兒童血液病和惡性實體腫瘤的認識，但是治病救人更多的還需要醫生們的臨床實踐。

“早診早治”是兒童腫瘤的重要理念，但這里面的“早”不僅針對家長，讓家長提高警惕盡早發現孩子存在的異常情況，更重要的還是讓醫生能夠盡早識別判斷。

目前已有22種兒童血液病和惡性腫瘤納入醫療救治及保障管理。變化正在一點點發生，兒童癌癥將不難被發現。

（《成都商報》2021.8.31嚴雨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