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素養、金融行為與金融資本：一個文獻綜述

朱明東 吳華安 秦雪華

摘? ?要：隨著金融市場體系的逐步完善，國民金融意識的逐漸成熟，金融素養在國民文化素質體系中的重要性日益凸顯。為了探究金融素養對居民生活的影響，本文在對國內外相關文獻梳理的基礎上，首先，明確金融素養、金融行為和金融資本的概念，分析三者之間的相互影響并厘清它們的關系;其次，通過對金融素養測度方法的分析，探究提升國民金融素養的途徑;最后，提出從加大教育力度、規范從業人員行為和完善金融市場三方面來提升國民金融素養。

關鍵詞：金融素養;金融行為;金融資本

DOI：10.3969/j.issn.1003-9031.2021.09.002

中圖分類號：F830?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文章編號：1003-9031（2021）09-0015-09

一、引言

在經濟全球化的背景下，金融業蓬勃發展，消費者在金融市場中的參與度逐步提高，世界各國逐漸認識到國民金融素養的重要性。2002年，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各國政府達成共識，開始加大對消費者金融教育的力度，并通過設定專項研究來調查各成員國的消費者金融素養水平。OECD于2017年進一步表明金融教育應當普遍化，這樣可以提升國民金融素養、提高個人金融能力以及保證國家金融體系整體的穩定。此外，G20峰會在2016年所頒布的數字普惠金融高級原則中，也強調了要重視消費者數字知識以及他們的金融素養水平，同時促進金融知識的普及。這些都說明了國民金融素養水平的重要性在當前經濟全球化以及金融數字化的背景下日益凸顯。具體體現在三個方面，一是國民金融素養水平的認識以及測度的相關問題已經引起各國重視;二是在當前世界格局下，國民金融素養已成為各國展現自身國際競爭力的一個標準（彭顯琪，2019）;三是國民金融素養提升可以反哺所在的金融市場，促進金融環境的穩定。

中國人民銀行2012年成立了專注于消費者金融教育和金融權益保障等問題的金融消費權益保護局，將國民金融素養和金融教育等問題作為了一項重要工作。據2019年《消費者金融素養狀況調查》顯示，我國消費者在金融知識方面的答題正確率為63.71%，整體水平仍處于較低的階段（劉國強，2018）。此外，《國民財商教育發展白皮書（2021）》于2021年對全國31個省份的消費者的調研顯示，近90%的消費者感到自己的金融知識有所欠缺。而通過使用標準普爾對全球140個國家的15萬成年消費者進行了四項標準金融素養問題的調查，發現發達國家的消費者金融素養水平明顯高于發展中國家，我國消費者金融素養水平相較于美國、歐盟以及其他發達國家而言，相對較低（Batsaikhan & Demertzis，2018）。這說明當前我國的國民金融素養水平迫切需要提升，而這將是一項長期工程。

在日益重視金融素養的背景下，國內外對金融素養相關問題的研究仍存在些許不足，其中，大多數學者僅對金融素養、金融行為和金融資本之間兩兩關系進行研究，未形成一個嚴密的三者關系分析框架。本文在對現有研究進行梳理的基礎上，構建包含金融素養、金融行為和金融資本三者的分析框架，以更好地解釋金融素養提升的必要性。

二、金融素養、金融行為與金融資本概念辨析

（一）金融素養概念辨析

金融素養的概念最早由Noctor et al.（1992）定義為一個人在進行有效決策和行為判斷時，對其所擁有的資金進行使用和管理的相應能力。在之后的十幾年間，有多位學者對金融素養的概念從不同角度進行了定義，但大多數定義并沒有將金融素養與金融知識區分開，甚至將兩者進行了等價處理，如Cutler & Devlin （2000）認為金融素養是行為主體所具備的金融理財相關知識，Kim et al.（2001）則將金融素養定義為金融主體為了在當今社會中生存所應具備的處理生活上與金融相關問題的基本知識。直到2008年，美國金融素養總咨詢委員會（PACFL）明確了金融素養的概念，即行為個體為了使自己的金融財富盡可能達到最大化，而利用自己所學的金融知識以及相關金融技能對其所擁有的所有金融資產、金融資源進行高效合理管理的能力。這次定義將金融知識作為金融素養中的一部分，對兩者進行了區分，同時為后續的相關研究提供了依據。而Huston （2009）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明確了金融素養包含理解和應用兩個維度，即金融素養可被視為個人在理解金融知識和應用金融技能的基礎上進行金融決策?；谏鲜鲅芯?，OECD在2011年對金融素養的概念進行進一步規范與完善，指出金融素養不僅包含金融知識和金融技能兩個維度，還應包括處理個人金融問題過程中的意識、態度和行為，從這五個維度出發做金融決策以實現個人金融福祉的改善。相應的，自我國央行開始測度消費者金融素養水平就明確了應當從消費者的態度、行為、知識和技能等多個維度來對金融素養水平進行描述性分析及綜合定性分析。

本文基于國內外研究對金融素養的理解和闡述，將金融素養定義為行為人的一系列與金融事務相關的態度、行為、知識、技能和意識等方面的能力，并將這種能力用于金融決策來改善個人的福利。

（二）金融行為概念辨析

金融行為一般而言是指個人在主客觀因素的影響下，為了獲取資金以及進行資金運作而采取的資金管理行為（吳錕，2016）。國外對于金融行為的研究起源可以追溯到20世紀70年代的行為經濟學，國內在學習與梳理國外理論的基礎上，也相繼開展了對個體金融行為的研究（見表1）。

基于相關研究，本文認為金融行為是指行為人運用個人財富進行儲蓄與投資決策以及債務處理等金融資產管理行為。

（三）金融資本概念辨析

在宏觀角度上，資本主義發展到壟斷資本主義階段時，生產集中化問題尤為凸顯，資本主義信用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擴大，廠商為了進一步擴大再生產，使得他們所具備的大量壟斷產業資本與銀行金融機構所具有的壟斷銀行資本通過產融結合的方式相互結合、相互滲透，形成一種表現形式為貨幣的新資本形態，稱為“金融資本”（法拉克，1903;希法亭，1910）。隨著金融業的發展，金融機構逐漸多元化，除了傳統商業銀行，還有保險公司、投資銀行及證券公司等，以壟斷商業銀行為中心的金融資本不僅與壟斷公司的產業資本相互結合、發展，還逐漸向小微企業、家庭以及個體滲透。

而對于微觀個人及微觀家庭而言，金融資本一般指人們為實現生活目標而使用的金融資源（張宸嘉，2020），通常認為其是具有較強的流動性的資產。因此，金融資本一般包括家庭儲備的現金、銀行存款、股票和基金等可以靈活使用與變現的財富或各種金融資產組合。

根據國內外相關研究，金融資本可以分為宏觀和微觀兩個方面，在宏觀上，金融資本是壟斷企業通過壟斷金融機構投融資所獲得的資本，通常以貨幣形式存在;在微觀上，金融資本一般是為了生計問題，人們日常生活中所具有的金融資產，該金融資本主要指流動資金、儲備資金及容易變現的等價物等金融資產。根據相關概念的分析，本文研究的對象以微觀上的金融資本為主。

三、金融素養、金融行為與金融資本的相關關系

（一）金融素養與金融行為

金融素養與金融行為之間的關系是金融素養理論研究的重要內容，然而，由于二者關系及具體方向性研究十分復雜，且通常為金融素養對金融行為的單項研究，研究所得的結論也存在一定的差異。一般而言，多數研究表明個體的金融素養水平與他的金融管理以及金融決策行為之間存在著一定的正相關關系（Rooij，2007;張歡歡，2018），如金融素養的提升會提高個體的融資意愿（曹瓅，2019）、改善借貸決策（董曉林等，2019），但有部分學者卻發現金融素養與“理性人”假設下的金融行為之間呈弱相關關系甚至兩者之間無相關關系（Borden，2008;Tang et al，2015）。

在金融素養與儲蓄、投資決策以及債務處理等金融行為的相互關系的研究中，學者們研究發現金融素養會對居民的金融市場參與態度直接影響（張歡歡和熊學萍，2018），體現在金融素養水平會顯著正向影響儲蓄、投資決策以及債務處理等金融行為（Murendo et al，2017;何學松等，2019）。在投資行為上，居民金融素養水平的提高會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他們在金融市場中的有限參與、缺乏多元化投資等問題（Lusardi & Mitchell，2010），而且高金融素養的居民在投資選擇上不會局限于儲蓄等傳統投資方式，他們通常更傾向于參與股票市場（Nobuyoshi et al，2021），因此，家庭金融資產的構成越偏向于高流動性的現代金融產品（胡振和臧日宏，2016）。在債務處理上，低收入家庭普遍存在金融知識弱化且容易出現過度負債（Declan，2016），而具有較高的金融素養水平會使他們更好的約束自身的借貸行為，降低家庭的過度負債（吳衛星等，2018），從而實現在面對債務時采取更好的處理方式，以及提高自身的債務處理能力（Anonymous，2010;姚玲珍和張雅淋，2020）。

總而言之，金融素養的改變可以對行為人的金融行為產生一系列影響，一是金融素養的提高對居民選擇風險與收益更高的金融產品有一定的激勵作用;二是金融素養與居民的債務處理能力有較高的正向相關性。

（二）金融行為與金融資本

金融行為是指行為人進行儲蓄與投資決策以及債務處理等相關的金融資產管理行為，在現有對金融行為的影響作用研究中，學者發現居民的金融行為在他們的生活中，不僅會影響他們的消費選擇（Kim et al，2019），也會對融資需求、個體收入產生影響，而個體收入水平的變動反映出對個人的金融資本的影響。

關于儲蓄與投資決策以及債務處理等具體的金融行為與居民收入之間的影響，當前的研究觀點并不完全一致。如對于儲蓄行為來說，Martin （2007）基于一般均衡模型對儲蓄行為進行研究，認為儲蓄對每個家庭收入的影響方向是不一致的;郭新強等（2013）在對消費、貨幣政策以及儲蓄行為之間的相互作用機制的研究中發現，居民的儲蓄行為會對他們的消費產生抑制作用。對于投資決策，研究普遍顯示良好的投資決策行為可以促進居民家庭收入，如保險行為，Marietta （2015）根據對保險的研究，認為農業收入保險對農戶收入的促進作用更加明顯;楊晶等（2018）通過傾向得分匹配法估計城鄉居民養老保險制度實施對我國城鄉居民家庭收入的影響效應，發現參加養老保險可以產生正向家庭收入效應。在債務處理方面，以居民的借貸行為為例，通過對農戶的收入與借貸行為進行實證研究發現，信貸可獲得性對農戶的凈收入有顯著的正向影響（Ogundeji et al，2018;陳思等，2021）;借貸水平的提升可以促進家庭財富的增加，其中對于農民這些低收入群體影響更為顯著（韓立巖和杜春越，2012;閆嘯和牛蓉，2017）。金融行為對于家庭金融資本的影響未形成統一的結論，但多數研究成果都解釋了其中的正向關系。

（三）金融素養與金融資本

金融素養和金融資本之間關系密切（Shimizutani et al，2019），金融資本對金融素養的影響一般體現為金融資產增值所帶來的收入水平變動對金融素養的影響。收入較高的居民更加注重提升金融投資方面的能力，從而參與金融市場的動機更大，使其金融素養水平得以不斷提升（Spataro et al，2013;王宇熹等，2015）。類似的，Anshika et al.（2021）通過分析小微企業家的金融素養與企業收入發現，對企業家金融素養影響最大的決定因素是企業毛利率水平，高的金融素養往往也會帶來高的收入。

關于金融素養對金融資本的影響通常體現為，在其他條件相同時具有較高金融素養的人往往會具有更高的投資收益（Lusardi et al， 2017）。這是因為隨著居民金融素養的提高，他們的金融意識可以改善、金融知識可以增加（胡振，2018），而具有更高的金融專業知識可以使他們更好地優化家庭資產結構（路曉蒙等，2017），這體現在具有較高金融知識能力的家庭會將資產更多地轉移到金融資產上（吳雨等，2016），這會顯著提高居民所持有的各類金融資產在居民家庭總資產中的占比，以及家庭資產組合的有效性（吳衛星等，2018），促使家庭在投資過程中獲得更加高額的超額報酬（秦海林等，2018），同時能減輕家庭金融脆弱性（孟德鋒等，2019;劉波等，2020）。

總的來說，個人以及家庭金融素養與金融資本之間是存在一定影響關系，且往往是相互的正向促進關系，一方面，家庭所持有的金融資本的增加會對家庭成員的金融素養水平的提高產生一定的正向推動作用，另一方面，通過金融素養的提升也可以實現一個家庭或個人的金融財富的增加。

（四）金融素養、金融行為與金融資本

國內外現有研究中對金融素養、金融行為與金融資本中兩兩關系的研究較多，而對三者之間關系的探討并不多，本文通過對國內外現有相關文獻的梳理，探討出三者之間的關系與它們之間的相互作用機制。金融素養作為國民素質體系中的一部分，它通過改變人們日常的投資理念和金融意識以實現理財能力的提高，進而改善人們儲蓄、投資、消費和債務處理等方面的金融行為以及他們的資產結構，最終實現收入的增加以及財富的積累;而人們財富中的金融資本的增加也會反過來促進人們金融素養的提高，以實現有足夠高的金融素養水平來與其金融資本相匹配。

四、金融素養測評

在金融素養的測評內容上，部分學者從復利、通貨膨脹和風險多樣性三個維度對居民金融素養水平進行測度（Agarwal et al.，2015;Shimizutani et al，2019）。這樣所測評的指標較少且不全面，OECD構建了較為全面的金融素養測評框架對居民金融素養進行測評，基于此，張歡歡等（2017）結合我國實際情況，通過對金融素養測評框架的理解與認識將其進行分解，得到金融知識的簡單認識、金融知識的理解和運用、風險與回報的了解、個人金融規劃、對金融責任的理解以及個人金融背景分析等金融管理六個維度，在此框架上進行研究。而廖理等（2019）將金融素養分為主客觀金融素養進行分別測評，主觀金融素養來自對金融知識的自我評價，客觀金融素養是基于基礎金融知識與高級金融知識進行測評。但總體來看，這些研究對金融素養水平的測評尚不夠全面，而且研究缺乏比較完整的金融素養測評內容，據此測算的結果難免存在一定偏差。

在金融素養的測評方法上，常見的是兩種方式，一是通過設置幾個選擇性或判斷性問題，測評者根據對問題的個人認識與主觀看法進行作答，再對不同答案進行不同的賦值，然后將得分直接加總，得出總分，作為評價金融素養的標準（Agarwal et al，2015;孟德鋒等，2019）;二是運用主成分分析和因子分析相結合的方法，在對金融素養相關因子進行分析的基礎上，把相互間關系復雜的金融素養各維度的變量歸結為少數幾個不相關的公共因子，以此將相關因子進行歸納，得出更加易于測評的金融素養因子，再根據各相關因子的方差貢獻率確定各個金融素養公共因子的權重，最終可以得出金融素養得分，這是大多數研究通常采用的方法（劉國強，2018;余文建等，2017）。

通過對金融素養測評的相關問題進行分析可以看出，國內外當前研究基本上都是將金融知識、金融技能和金融態度作為金融素養測評的重要依據，從而實現金融素養水平的提高，需要重點實現國民的金融知識、金融技能和金融態度的提升，同時也需要注意金融咨詢服務體系的規范化（Hugh H Kim et al，2021）。

五、總結與建議

當前國內外對于金融素養、金融行為與金融資本的研究多為兩兩影響的研究，通過分析其中一個因素的變化對另一因素的影響，得出兩者之間的影響關系，根據當前國內外研究發現，金融素養、金融行為和金融資本兩兩之間普遍存在促進關系。在對金融素養進行測評的相關研究中，國內外學者都將對居民的金融知識的測評作為重點，同時也進一步關注國民對金融問題的態度及其所具備的金融相關技能。

基于對相關文獻的梳理與研究，本文認為，可以通過提升金融素養來實現金融資本增長路徑的優化與補充。對此，為改善我國國民的整體金融認識水平，我國應對金融素養相關問題高度重視，可以通過以下三個方面實現金融素養的提升：一是加大教育力度，加大金融素養相關知識的教育。實現國民金融知識教育的基礎化，尤其是普及到中小學;實現國民金融知識教育的針對化，對不同群體需根據其特點進行針對性的教育，尤其是注重對低收入、低教育群體的個性化金融教育;實現國民金融知識教育的普遍化，政府攜手各金融機構多進行金融常識宣傳，尤其是覆蓋到各低收入地區。二是規范從業人員行為，對金融業的相關工作者加強職業道德規范，完善獎懲機制，對從業者進行針對性的金融知識和從業道德培訓，尤其是與消費者密切相關的金融產品銷售人員。三是完善金融市場，當前我國金融市場仍不成熟，理財產品的種類不夠豐富，信息披露程度不夠高，金融產品線下銷售網不全，市場準入門檻較高，這些方面仍需進行規范與改善?！?/p>

（責任編輯：孟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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