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際和諧管理模式視域下英美醫療劇中的醫患沖突性話語研究

鄭昭穎 陳 宜

福建醫科大學文理藝術學院 福建 福州 350122

1 引言

沖突性話語是說話人和聽話人之間因意見分歧而引起的在用語上的對立或爭執狀態(Grimshaw,1990)。因其普遍存在于人際交往中,受到頗多學者的關注。國外學者對沖突性話語的研究多從社會語言學、語用學和話語分析的視角出發(如:Grimshaw,1990)。國內學者對沖突性話語的關注始于本世紀,語料取材范圍涉及電視訪談節目(如:許炳坤,2009)、商務交際(如:胡春雨,范琳琳,2016)、家庭成員之間的對話(如:賴小玉,2011)等。

由此可見,人們對沖突性話語有了一定的認識和研究。但目前尚無人際和諧管理模式視域下對醫患沖突性話語進行研究的論文。因此,本文以人際和諧管理模式為理論框架,對近三年英美醫療劇中的醫患沖突性話語進行了分析探討。

2 人際和諧管理模式理論

Spencer-Oatey于2000年提出人際和諧管理理論,致力于解決交際主體如何使用語言來建立和維護人際關系的問題。他在2007年進一步提出的交互目標,是人際和諧管理模式的最新理論成果,進一步豐富了該理論。人際和諧管理理論主要包括三個維度:面子管理、社交權管理和交互目標。

2.1 面子管理

面子包括個人素質面子(quality face)和社會身份面子(social identity face)兩方面。個人素質面子指交際主體希望自己的品行、形象和能力等得到正面評價;社會身份面子指交際主體希望自己的社會身份和地位得到認同和維護。在交際過程中,如果交際雙方能夠互相維護個人素質面子和社會身份面子,則能順利交流,反之則會觸發沖突性話語,阻礙雙方交流。

2.2 社交權管理

社交權包括平等權(equality right)和交往權(association right)兩方面,是交際過程中人們享有的基本權力。平等權指交際主體之間應該是平等的,一方不應該受到另一方的驅使或利用;交往權指交際主體享有交往的權利,包括三個次則:a)參與原則:交際主體應當享有參與交往的權利;b)移情原則:交際主體間應當適度關心、分享情感與興趣;c)尊重原則:交際主體間應當適度尊重。在交際過程中,如交際雙方能實現這兩個基本權力,則能順利交流,反之則會阻礙交流。

2.3 交互目標

交互目標指交際主體在交流中想實現的目標,如行事目標和交際目標等。在交際過程中,如交互目標得以實現,交際則順利進行。反之,則會產生話語沖突。

3 違反人際和諧管理模式引發的醫患沖突性話語

在醫患交際過程中,如醫患雙方能順應人際和諧管理模式,維護個人素質面子和社會身份面子,并在交際中維護平等權和交往權,實現交互目標,就會形成和諧的醫患關系;反之,如果在交際中威脅對方的個人素質面子,否定對方的社會身份面子,或忽視平等權和交往權,交互目標無法達成,則會破壞醫患關系,進而引發話語沖突。

3.1 違反面子管理

醫患雙方如在交際過程中破壞對方的素質面子或社會面子,則會引發話語沖突。

3.1.1 違反個人素質面子

違反個人素質面子指的是對交際主體能力、形象、品行等方面的負面評價或者回避,損害對方的尊嚴和形象。

例1:

(1)Patient:You're lying.

(2)Doctor:He's down in the E.R.right now.

(3)Patient:Shut up,you lying sack of crap.

(4)Doctor:How do you know I'm lying?How do you know your boyfriend's okay?

(5)Patient:Cause I'm right here,you dick.(選自《豪斯醫生》第八季第7集)

患者的話語(1)屬于沖突引發語,斥責醫生在欺騙自己,且采用詈罵語(3)、(5)對醫生的品行進行貶低與負面評價,嚴重威脅醫生的素質面子,于是引發了醫生的沖突回應(4),連用兩個反問句表示駁斥,以維護自己的素質面子。

3.1.2 違反社會身份面子

違反社會身份面子指的是忽視對方社會身份而進行對話,或者從對方的社會身份對其進行話語攻擊。

例2:

(1)Patient:What kind of doctor are you?You're young.

(2)Doctor:Oh,I'm an intern.

(3)Patient:Interns don't touch the face.(選自《實習醫生格蕾》第五季第1集)

患者的話語(1)質疑醫生的身份,指出其過于年輕,話語(3)直接提出不同意實習醫生為自己進行治療。但由于治療正在進行,醫生只得沉默,壓制不滿情緒。患者的話語對這位醫生的社會身份構成了威脅,同時也是對實習醫生這一群體社會面子的質疑與否定。

3.2 違反社交權管理

交際主體如未能順應平等權管理和交往權管理,人際和諧關系則會被破壞,引發沖突。

3.2.1 違反平等權

違反平等權指的是交際一方被另一方所驅使和利用,未享有平等的權益。

例3:

(1)Doctor:Don't touch the fire alarm.Do not pull that,that would be very...

(2)Patient:Very bad.I'm not having surgery!

(3)Doctor:No!Come on,kiddo,get down.

(4)Patient:Promise me no surgery!(選自《實習醫生格蕾》第五季第4集)

雖然醫患交際雙方的社會地位是平等的,但患者的話語(2)、(4)具有很強的驅使性和命令性,并且以自己的肢體行為威脅醫生,強迫醫生答應自己不實施手術。其言語威脅了醫生的自主權,削弱了醫生的交際地位,違背了平等權。

3.2.2 違反交往權

違反交往權是指交際雙方違反交往權的三個次則:a)違反參與原則:交際主體未享有充分參與交往的機會;b)違反移情原則:交際主體之間未表現出情感聯系,如關心、問候等;c)違反尊重原則:交際主體之間未實現相互尊重。如違反上述原則,則會引發話語沖突。

例4(違反參與原則)

(1)Doctor:It seems to have formed an abscess,which means you need surgery now.

(2)Patient:No.

(3)Doctor:Uh,if we don't go--

(4)Patient:No.No more surgery.I'm not being cut open again.

(5)Doctor:Okay,uh--

(6)Patient:No.(選自《實習醫生格蕾》第六季第2集)

醫生認為患者創傷處已經形成膿腫,必須馬上進行手術(1)。但患者堅決不同意,醫生試圖向他解釋(3)、(5),但他多次打斷醫生的話語(4)、(6)。患者使醫生未能享有充分參與交際的機會,違反了參與原則,雙方交際溝通受到阻礙。

例5(違反移情原則)

(1)Doctor:We just need to examine your body.

(2)Patient:I mean it.Don't let her touch me.I remember...I remember you screaming in surgery.You were panicking...Panicking with your hand inside my body.You were just...

(3)Doctor:Dr.Bailey,her incision site is bleeding.She could rip it open.

(4)Patient:I mean it.Don't touch me!Okay?I don't want you to touch me.Don't!No!(選自《實習醫生格蕾》第六季第13集)

醫生希望對患者盡快進行檢查(1),但患者因為第一次手術留下了心理陰影,而遲遲不同意(2)。為了不耽誤手術進程,醫生沒有正面回應患者,而是與另一醫生進行對話(3)。醫生沒有表現出對患者的體諒和同情,分離了醫患間的情感關聯,拉大了社交距離,違反了移情原則,導致患者言語失控(4),加劇沖突。

例6(違反尊重原則)

(1)Patient:Look,I know you guys want me to go down fighting,but I--

(2)Doctor:Coward.

(3)Patient:Excuse me?

(4)Doctor:I said “coward.”I can assume the responsibility.The question is,can you?(選自《實習醫生格蕾》第五季第15集)

醫生與患者的手術治療觀念產生了沖突。患者不愿意繼續治療(1),醫生指責其為懦夫(2),引發患者情緒上的不滿和憤怒(3)。醫生沒有給予患者足夠的尊重,損害了對方的自尊,違反了尊重原則。

3.3 違反交互目標

違反交互目標是指交際雙方或者其中一方的交際目標無法得到滿足。

例7:

(1)Patient:I don't have to get treatment if I don't want it.

(2)Patient:So you can just leave.

(3)Doctor:I'm not leaving.We can't treat it until we find the underlying cause.(選自《良醫》第一季第8集)

患者提出不愿意繼續治療(1),話語具有極強的驅使性(2),強迫醫生離開。而醫生執意要找出病因進行治療,否則就不離開(3)。雙方的交際目的產生沖突,且均得不到滿足,由此產生話語沖突。

4 醫患沖突性話語的語用緩和回應策略

對話語沖突進行緩和回應主要可以使用兩種策略:第一、運用修辭手法和語用手段表達間接沖突性回應;第二、使用表示接受、認可、妥協等的語用緩和語,弱化言語之間雙方的言語對抗,進而實現和諧的人際關系(冉永平,2012)。在醫患沖突產生時,使用合適的語用緩和策略能使醫患溝通更為順利、有效進行。

4.1 間接沖突語回應法:

借助一些修辭手法(如:反問等)與語用手段(如:刻意曲解),采取相對隱蔽、含蓄的語言回應策略,實現醫患溝通。

例8:

(1)Patient’s husband:If she dies,it's your fault!

(2)Doctor:And what if she lives?You are gonna have wife and child who need you.(選自《良醫》第一季第4集)

患者的家屬情緒憤怒不愿意進行手術,并威脅醫生要求其承擔所有后果(1)。醫生采用反問句(2)表示患者手術是有可能存活的,且有可能保全妻兒。患者聽后啞口無言,只得同意醫生進行手術。醫生含蓄的間接的策略避免了雙方沖突的升級,也間接維護了雙方的交際面子。

4.2 語用緩和語回應法

1)通過使用禮貌標記語:如“please”、“could you”、“may I”等,弱化言語驅使力度。

2)通過使用模糊限制語:如“may”、“to some extent”、“I think”等,提高話語可信度、可接受性。

例9:

(1)Patient’s sister:Get out!You cannot have her,and you cannot take her.

(2)Doctor:①I'm very sorry for your loss,but your sister can't wake up.②I think--I think they understand.I think you should go now,③please.(選自《實習醫生格蕾》第五季第11集)

醫生在勸說患者家屬時,同時用到了禮貌標記語①、③和模糊限制語②。其中:①表示對患者逝世的同情,有助于話語移情;②表示僅涉及醫生個人的看法,降低話語的直接性和武斷性,增強其可接受性。③表達禮貌請求,削弱了話語的驅使力度。

5 結語

本文選取近三年英美醫療劇中的醫患沖突性話語為語料,以Spencer-Oatey的人際和諧管理模式為理論框架,分析在醫患交際中因違反人際和諧管理模式理論而造成的話語沖突,并提出緩和醫患沖突的語用策略。本文對于醫患沖突性話語的探討一方面有助于充實沖突性話語研究,另一方面有助于拓寬話語行為理論在醫患領域的應用范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