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加緊布局對非合作

馬漢智

2021年5月18日，在巴黎舉行的非洲經濟體融資峰會開幕式上，法國總統馬克龍（左）與非洲開發銀行行長阿金烏米·阿德西納（中）和科特迪瓦總統阿拉薩內·瓦塔拉。

5月18日，由法國總統馬克龍發起的非洲經濟體融資峰會在巴黎舉行。非洲聯盟輪值主席國剛果（金）總統費利克斯·齊塞克迪、塞內加爾總統馬基·薩勒等20多名非洲國家和政府領導人，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以及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非洲開發銀行等國際金融機構負責人與會。一些國家高級別代表也出席峰會。

峰會聲明稱，“我們不能讓非洲經濟落后”。在非洲疫情防控前景不明、經濟恢復任重道遠的背景下，法國組織召開這次會議有助于凝聚國際共識，幫助非洲戰勝疫情并努力實現經濟恢復。但峰會承諾的對非融資事項不是法國一己之力就能完成。另外，馬克龍聲稱的“不能使非洲落下”夾帶著“不能使法國落后”的用意，會議承諾和目標能否實現有待觀察。

峰會承諾與目標實現尚有“溫差”

目前非洲疫情形勢嚴峻，實現群體免疫的限制條件多。如果無法公平地獲得并順利接種新冠疫苗，非洲極有可能成為全球抗疫的“洼地”。世界衛生組織的數據顯示，非洲大陸從2月到5月預計通過新冠肺炎疫苗實施計劃（COVAX）接種6600萬劑新冠疫苗，但到目前為止，非洲只接種了1820萬劑。非洲面臨的疫苗困境凸顯了疫苗獲得和分配的不平等，富裕國家能夠在疫苗研發時期便與制造商簽署供應合同，而貧窮國家卻只能依賴COVAX及其他國家的捐贈。事實上，即使獲得了新冠疫苗，非洲還面臨著民眾不愿或拒絕接種疫苗的問題。

此次峰會的主要目標是討論幫助非洲國家克服新冠疫情影響和籌集發展資金，推動其經濟發展。聲明指出，世界其他大陸和國家都已經啟動了大規模的經濟刺激計劃，但非洲由于資金短缺無法推進復蘇進程。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最新預測，2021年撒哈拉以南非洲經濟體經濟將增長3.4%，而全球增長率為6%。為了促進強勁和可持續復蘇的前景，非洲各國政府需要在國際社會的幫助下動員大量的外部融資。IMF總裁格奧爾基耶娃表示，2025年前，非洲需要2850億美元的資金來應對當前的危機，且這一數額僅是“最低限度”。為應對危機，世界銀行承諾，在接下來的五年里計劃投資和動員1500億美元支持非洲大陸發展。IMF提出了特別提款權新增6500億美元的方案，這將是IMF歷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特別提款權增發，一旦獲得批準，IMF將立即和直接向其非洲成員國提供大約330億美元特別提款權撥款。馬克龍表示，330億美元“太少”，IMF中一些富裕國家已同意將其在特別提款權中的份額轉移給非洲國家，希望可以將非洲特別提款權份額提高到1000億美元。特別提款權的普遍分配對非洲那些尚未被全球金融安全網和貨幣互換網絡充分覆蓋的國家尤為重要。但非洲獲得IMF特別提款權的撥款并不會一帆風順。2020年4月，二十國集團（G20）財長和央行行長核準通過的相關文件指出，G20國際金融架構工作組討論了特別提款權分配以及相關國家將超額特別提款權贈予或借給有需要國家的可能性，但是沒有達成共識。

即使特別提款權的再分配方案得到通過，重新分配的資金應如何快速分配給非洲或其他中低收入國家也是個問題。一般而言，使用IMF、世界銀行等機構的資金往往需要曠日持久的談判，以滿足資金使用的條件。例如，IMF的新貸款往往需要大幅縮減政府支出，但這將限制政府提供社會服務或建設新基礎設施的能力。這些貸款在干涉主權和強化監管間始終難以平衡，備受詬病。

法國的“私心”可能導致承諾打折

非洲是法國海外利益最集中、經營時間最長、傳統影響最深并且賴以發揮影響力的區域所在，因此歷屆法國政府都注重通過政治、經濟、軍事、文化“四位一體”的合作關系，維系著其在非洲的存在、權益和影響。馬克龍政府的非洲政策亦不例外。法國想借此峰會，進一步擴大法國在非洲的經濟影響力，為后疫情時代法非關系發展布局。

進一步提升法國在非洲的經濟影響力。法國經濟的高赤字、高逆差、高失業率、低增長率，已成為21世紀其宏觀經濟的頑疾。馬克龍政府繼承并積極推動薩科齊政府以來的經濟外交政策。在對非合作方面，馬克龍將經貿合作特別是拓展非洲市場置于法國對非政策的優先位置。落實上述峰會成果由兩個支柱構成：一個是解決短期融資需求，以支持非洲實現迅速、綠色、可持續和包容性的復蘇;另一個是，支持非洲私營企業發展、推動高質量基礎設施規劃和融資，使非洲實現長期增長。近年來，法國借非洲國家國有企業私有化之機，通過兼并和收購，逐步控制了許多非洲國家發電、電信、供水等與國計民生密切相關的領域，擴大了影響力。此次峰會聲明強調私營企業的重要性，聲稱要壯大非洲的私營企業，但也有為擴大法國企業在非市場份額“鋪路架橋”的用意，希望以此提振不景氣的法國經濟。此次峰會聲明指出：“我們（法國）鼓勵非洲和除非洲之外的私營公司之間進行更深入的合作，包括通過非洲投資論壇（AIF）等投資平臺以及發展合資企業或共同參與公共采購。”顯然，讓法國企業全面參與后疫情時代非洲經濟的恢復，占得非洲市場先機是峰會的重要目的之一。

進一步強化在非洲的戰略存在。長期以來，法國持有濃重的“非洲情結”，將非洲視為其“禁苑”。近年來，大國在非洲力量格局的新變化導致法國在非洲的影響力相對下降，這使得法國的危機感陡然上升。為鞏固法國在非洲的優勢，馬克龍政府除了鞏固與法語非洲國家之間的關系外，還像其前任奧朗德和薩科齊一樣，尋求與非法國殖民地的新興國家建立聯系，如尼日利亞、肯尼亞、南非和埃塞俄比亞。召開此次峰會既是為即將到來的法國—非洲峰會預熱，也是率先通過面對面的方式，為后疫情時代的法非合作奠定基礎，一定程度上也是在削弱中非合作論壇的影響力。峰會結束后，馬克龍立即對盧旺達、南非進行訪問。5月27日，馬克龍在盧旺達基加利承認，法國對1994年發生的盧旺達大屠殺負有責任。盧旺達總統卡加梅表示，馬克龍的演講具有“特殊意義”，兩國關系將“大幅改善”。這些舉措體現了法國進一步加大經略非洲的思考和布局。

在疫情后國際格局加速演進下，馬克龍力圖通過解決非洲最關切的問題，在對非合作中建立新優勢。但須看到，考慮到法國政府提供的融資有限，所謂融資峰會的目標實現，仍主要依靠各主要經濟體及各國際組織“集體行動”。而推動法國企業走進非洲并從非洲國有企業私有化中獲益可能使非洲再次陷入國家資產被“掠奪”的境地。顯然，馬克龍的承諾——“不能讓非洲經濟落后”并不能順利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