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子


斑斕映流水
1910年到達成都數日后,我決定專程前往邊境城鎮松潘廳走一遍,主要目的是采收以前我在這一地區發現的一些新針葉樹種的種子和標本。
——亨利·威爾遜《中國:園林之母》
急于出走,是想讓大自然慰藉我勞累、疲乏的心靈,消解日日夜夜在病房殘留的苦悶、無奈,以及因過度勞累造成的神經衰弱。撫慰人心的唯有大自然。秋風一天比一天寒涼,深山高地斑斕的秋色很快會被搖落得不見痕跡,時光不等人,秋色不等人。
過了涪江,是清漪江。
這條發源于摩天嶺匯入涪江的河流,奔騰于深山峽谷。沿河畔逆流至平通牛角埡隧道,清漪江從左邊山谷流淌下來,眨眼間不見蹤影,大山和隧道將它割斷。清漪江同兩岸高山一樣蒼秀,一年四季源遠流長。出牛角埡隧道,一條瘦弱的小溪與奔跑的汽車同行,蜿蜒山溝,流進響巖的涪江庫區。所有河流都是朝著山外流淌,這條小溪逆向而行。牛角埡應該是清漪江與涪江的分水嶺。響巖至南壩有兩座水電站,這段涪江水面寬闊,波平浪靜。過了南壩,涪江又靈動起來,滿谷碧色曲折。過龍安鎮繼續逆涪江至兩河口,右上,便是涪江的支流奪補河。這條從雪山王朗從白馬寨流下來的山澗,水質如《桃花源》里的山溪一樣無煙無塵,見到它,清漪江涪江算不上清澈,奪補河的流水,真是一塵不染!每次逆流而上,順流而下,我都會被它的寂靜迷住,一河流水酒一樣清亮、醉人。
醉人的不僅僅是流水,還有秋色。
龍安至奪補河口的深谷,幾乎都是平行,一車散客午飯后昏昏欲睡,忽略了河岸的斑斕,灼熱陽光下,我撩開窗簾看高山上的秋色。這條路,秋天也走過,這次才發現,過了龍安,涪江河畔的秋色絢麗。秋如春一樣,流逝得快,幾場秋風秋雨,滿山滿河的色彩凋零、搖落,不知不覺,便錯過。車上的游客,只想著九寨溝的秋色,錯過了路上的秋色。
秋色沿奪補河岸一路漫延,斑斕的色彩從云端鋪展而下,紅的紅黃的黃綠的綠。抵達進王朗的岔路口,眼睜睜看著奪補河和秋色一同遠去。
如果把平武的涪江、奪補河流域視著四川盆地的第二級,與平武、九寨交界的杜鵑山,便是第三級。
奪補河遠去,彩林遠去,瘦弱的羊峒河從山上浸出。山谷山腰,兩林金黃的落葉松為荒寒的杜鵑山抹上亮色,低矮的高山杜鵑一叢叢長滿山谷山腰。汽車慢吞吞盤旋上3000米以上的黃土梁,灌木消失,冷杉出現。
彎彎曲曲的盤山公路,將一車人帶進高處。
云霧從對面山巔飛來,漸漸籠罩半座山峰。陽光投下樹木的陰影,投下蒼山的陰影。冷杉遺世獨立于荒寒高地,有的歷盡摧殘,東倒西歪,干枯腐朽;有的被風雪折斷,半死半活。守候這塊高地的還有黃土梁道班,簡易平房坐落路邊。黃土梁的道路養護起來并不容易,翻越梁子,看見山地懸崖邊出現幾處滑坡痕跡,護欄沖毀。過了梁子是漫長的下坡,與上坡一樣九曲回腸,到谷底,彩林出現,一條山溪,潺潺流淌,無人間塵埃。過勿角鄉草地溝白馬寨,山溪消失,另一條河流迎面而來——湯珠河。湯珠河消失后是白水,逆著這條洶涌河流,過九寨縣城,抵達九寨溝口。
陽光烤人,流水干凈,每一條溝谷都有河流相伴,有彩林相伴。除了響巖的一條小溪和勿角鄉的山溪,路上的河流都是奔涌而來,我一路看著,不放過流水和高處的彩林。在白水河谷,一座雪峰,聳立對岸山口,遙遠而晶瑩。接近九寨縣城,汽車挨著流水,河畔樹木搖曳。有人家的地方,柿子掛滿枝頭,耀眼如一只只小小燈籠。這段河谷,讓人流連,時不時出現一棵豐茂的大樹臨水而立,使得這條翻滾的河流風姿綽約。風,翻卷著樹葉,葉背灰白,沿河這種不算高大的楊樹,隨流水和山谷蜿蜒。
一棵來自時間深處的大樹,映著流水,讓一條河流纏綿、幽遠。
九寨的三條溝,則查洼溝海拔最高。
從長海步行去五彩池的林間小路上,一棵紅樺出現,驚喜中,讓我想起英國植物學家亨利·威爾遜。這位先后為英國皇家植物園、維奇園藝公司、哈佛大學工作,不怕艱辛,吃苦耐勞的洋學者,100多年前,多次進入四川西北采集植物標本,爬山涉水長達12年,走的都是荒無人煙的山路,住的大多是骯臟有虱子跳蚤的客棧及物質匱乏的農家。我在他的著作里認識了紅樺。讓威爾遜贊美的紅樺,我在九寨溝的則查洼溝遇見。意外的收獲。回家的路上,岷江河谷,還有意外等著我,還有驚喜和發現。
獨行的好處是身心自由,像一只鳥兒一樣讓精神放飛,不必與誰相互牽絆。
當我停下凝望路中央的一棵紅樺,為它拍照時,并不知道還有更多更大的紅樺等候著我。去五彩池,一路都是大大小小的紅樺,幾棵已長出古韻,蒼勁枝干通紅,夕陽一般光亮。剝落的樹皮卷曲樹干,薄如紙,紅如霓,趕上樹葉金黃,長海至五彩池的紅樺林不知有多壯觀!
威爾遜是在穿越湖北、四川邊境發現紅樺的,并詳細記錄下來:
——然而在這一帶最漂亮的樹種還是紅樺,一種樹皮橙紅色的樺樹,樹皮外層剝落時會顯出內層蒼白色花紋;樹高達40英尺,樹冠仍保持塔形,多分枝;枝條纖細、上升,有明顯氣孔。生長于山頂上的老樹,樹冠呈掃把狀,高60—80英尺,樹干下面40英尺沒有枝條,雖有強風吹襲,依然亮麗動人。
在湖北西北部的一次“尋花之旅”中,他還發現了血皮槭。
威爾遜不僅僅是個植物學家,還是個地質學家,地理學家,歷史學家,又是個測量員,他走過的路程,爬過見過的山巒古樹,都有數字記錄。
游完九寨溝的第二天早上,導游為了讓大家購物,五點半,一車人急匆匆離開客棧。翻越3800米的弓杠嶺,天色朦朧,遠空雪峰聳立,草地上,幾群牦牛在青光下啃食。晨光里望見的雪山,不知是不是雪寶頂的一座山峰?威爾遜在他的著作里多次提到雪寶頂:
——當天氣晴朗,在成都的城墻上可看到雪寶頂的積雪,那被認為是“成都平原之福”,中國人認為,只要山峰上有積雪,成都及其周圍平原的福祉就有保證。
威爾遜十二次入川,中轉站是成都,1899年至1911年之間,他一定是站在成都的城墻上望見過“成都平原之福”。
1903年的10月13日早晨,威爾遜帶著他由中國民工組成的采集隊從嘉定城出發去峨眉山,爬上金頂的那個黃昏,他看見“落日下沉到西藏邊界雪山的背面”。到我寫這篇文字的2015年深秋,成都也好,峨眉山也好,恐怕都難以望見綿延雪山,除非遇上特別清明潔凈的天氣。好天氣,要看一個人是否與雪山有緣。
購物集中在川主寺,凜冽空氣里,我從白水來到岷江。
這條“成都平原之福”的江河,猶如金沙江一樣,我對它有著特殊感情。在出生地宜賓,我從小在這條江河上來來去去,看著它與金沙江合流成一條大江,一路流淌,生生不息,奔向東海。從岷江江尾遡游江頭,在我,不是首次。
川主寺東邊是黃龍,路程不算遙遠,威爾遜三進松潘,在黃龍留下足跡,他在著作里寫道:“池水現出多色彩的美景,有些天藍色,有些乳白色、淡紅色、綠色、紫色等,廟名黃龍寺,意為龍王的廟宇,這很適合作為自然之子的西番人把此處視為圣地。接近寺廟溪水形成了一連串奇妙的瀑布,所有倒在流水中的大樹都很快包上了一層鈣質的外殼。”
這種奇特景觀也出現在九寨溝的五花海、五彩池,海子如翡翠,倒進海子的樹木被時間鈣化成另一種生命,美麗、獨特。水中的每一棵枯木,有了新的生命,秋色倒映海子,真是五彩斑斕!
威爾遜是從三舍驛上行25華里看見黃龍的,他在著作里用了兩個章節描寫松潘,記錄了不少植物,這是他第三次進松潘。1903年他過成都走灌縣經岷江河谷的茶馬古道;1904年跨成都平原到綿州經中壩和龍安的另一條大路;1910年為了采收他前兩次發現的一些新針葉樹種的種子和標本,他選擇了一條更艱難的路線。8月8日這天,他從成都北門出發,到漢州后離開大路過什邡綿竹進安縣,再由安縣經石泉、平武進入松潘。
威爾遜三進松潘走過的線路,除了茂州我大部分不熟悉,岷江河谷、龍安、安縣、北川,我多次走過。
我將威爾遜在安縣北川的路線整理出來,準備沿這條路線游歷:安昌——擂鼓——曲山——石泉(治城)——漩坪——開坪——小壩——片口。開坪、小壩、片口未涉足,其他幾個地方的山山水水,我都走過,看過。
威爾遜說:“安縣城小,也不重要,美妙地坐落在溪流的左岸,背后是光禿、高出河水平面2000英尺的大山,有兩條溪水在此匯合成河,高水位季節可通航至涪河岸邊的城市綿州。”
威爾遜說的兩條溪水即蘇包河、茶坪河,交匯于安昌鎮叫安昌河,流入涪江。這兩條小河,我曾多次逆流去過茶坪去過老北川。
威爾遜又說:“石泉縣為一小城,海拔2800英尺,剛好坐落在兩條河交匯處下面一點的左岸,位置很美,城四周圍都是陡峭的山,山上多少開有耕地,城內有不少樹,使外觀增色不少。一座亭子和一座寶塔立在兩處小山高處,守護著地方的福祉。城外郊區窄長,猶如沿著城墻與河流之間的一條絲帶。城墻有些地方已坍塌,城門矮小。”
石泉即古老的北川縣城,現為禹里鎮,1952年9月遷址曲山,改名北川。
石泉城交匯的兩條河是白草河和湔江。白草河從松潘流下來。湔江從茂縣流經青片、白什、馬槽、墩上,叫青片河;流經石泉、曲山,叫通口河;流經江油李白的青蓮鎮入涪江,叫盤江。105年的白云蒼狗,好些地名地理地貌發生了變遷,湔江一如既往地流過禹里漩坪曲山,石泉縣名不復存在。曲山的北川縣城,毀于2008年5月12日14點30分的一場大地震,再次經過,是一座蒼涼、殘敗、靜默的地震遺址。安昌,地震后劃入北川。
一座吞噬了眾多生命的廢墟。
去九寨溝,未曾想到來回走過的路線都有威爾遜的足跡。
記錄在他著作里的這些山路,被煙塵遮蔽,卻未被文字湮沒。
導游巴不得每個游客把錢包掏空,半天時間都在川主寺游轉。
出了銀店進水晶店,出了水晶店進中草藥店牦牛肉店絲綿店。
岷江白銀一般流瀉。
我站立水岸,眺望對岸蒼山,想還原十多年前的川主寺,時間太殘酷,難覓從前的記憶。
1998年深秋的某個黃昏,我跟隨地質工程師張世華坐長途車到松潘,再搭車去川主寺,從岷江右岸走獨木橋過一條山澗,沿曲里拐彎的山路跋涉。一個地質小組在山上采金,他們臨時為我搭建了一間棚屋。住房兩側,是草地是山林,清晨或黃昏,我漫步草地和林蔭小徑,清幽里的寂靜至今難忘。小徑邊萬丈懸崖,透過綠色樹枝,川主寺和公路在我眼皮下。深谷里的汽車,無聲無息,對岸山坡上,紅軍長征紀念碑聳立云天。有個夜晚,我看見密密麻麻的繁星擠滿天空,震撼心靈。這座礦山已經廢棄,我采訪過的那些人,有的高升,有的下崗,有的退休,有的病逝。張工和他的愛人退休后回重慶定居。這些,都如流水。十多年前的川主寺不像現在擠滿房子,也未商業化。眺望中,我找不到那座清幽的山,也找不到那條山澗,紅軍紀念碑倒是望得見。
威爾遜寫道:“松潘一名與云杉、冷杉森林和迂回彎曲的岷江有關。岷江還在原來的河道上流,但森林在很久以前就不存在了,只在廟宇周圍和墓地上尚有樹木存在。”
從川主寺沿岷江過松潘過茂縣,兩岸高山裸露,蒼茫里,岷江越流越窄,進入茂縣山谷,山上出現五彩灌木,岷江越發瘦弱,銀色的流水變成灰漿色。
松潘入茂縣,途中,茶馬古道出現岷江左岸,至渭門過鳳儀,岷江遠去,茶馬古道消失。
威爾遜首次進松潘,沿著茶馬古道逆岷江河谷而行,與運茶送鹽的馬幫背夫相遇,這次北上,收獲可能不大,才有了1904年綿州經中壩經龍安,及1910年過什邡綿竹安縣北川龍安的兩次荒僻的歷險。一個敬業的植物學家,他需要在無人跡的山區發現、采集標本,不走成熟的大路,途中的艱辛艱難和未知,的確需要一種強大的動力和精神。威爾遜完全可以在英國和美國過他優越干凈溫馨的生活,卻用12年時間跋涉在中國西北的邊陲地帶,這樣執著,不是每個植物學家做得到的。岷江深谷的茶馬古道,想必也和威爾遜首次看見的松潘一樣,沒有樹木和森林,對于一個植物學家是失望的。兩岸群山聳立,巖石裸露,茶馬古道如一根羊腸,若隱若現、起起伏伏于岷江河谷。這條古道開鑿在垂直的山體上,高處是峭壁,低處是深谷,滑坡隨時都有可能發生。茂縣岷江段的茶馬古道,保存還算完好,有的路段雖被滑坡、公路、房屋中斷,還清晰地殘留河岸,實屬奇跡。若是公路沿對岸修建,我不可能再看到岷江的茶馬古道。彼岸曾經是一條繁榮的商道,而此岸,曾經是無路無人跡的荒山野嶺。
住家的地方,有人在對岸造地,用山上滑落下來的片石壘砌狹窄的土地,艱辛的勞作,讓我想起山外那些一坡一彎,一溝一沖,無人耕種,旱澇保收的田地!正在造的山地可能被洪水滑坡沖毀,我看見河岸一些梯形土地,盡管不大,長滿蔬菜,已經耕種成熟。這些巴掌大的土地,都是河岸人家用片石壘砌而成。
過了鳳儀,汽車在逼仄的溝谷顛簸,接連不斷的彎道讓人難受。塵土飛揚。為了讓大家去川主寺購物,導游和司機寧愿轉這條遙遠的公路。
進入北川,溝谷里的道路越來越險。
湔江從茂縣流入北川。
翻山越嶺,汽車進入墩上至禹里的狹長深谷,貼著懸崖陡壁緩慢前行。路況極差,好幾段因塌方正在加固、維修,垮塌的痕跡隨處可見。幽深狹長的山谷。天空如布帶般在黃昏泛著灰白色的光,深谷里的湔江,細若游絲。真是天高地遠!溝谷里稀少的人家,房子坐落一塊平地上,背靠峭壁,門臨河谷。一個放牧的中年男人趕著山羊走在歸家路上。一只山羊為了給汽車讓路,迷失方向,下滑到山崖上,我探出頭,看見它輕松地上了公路,這是一只山羊的本事。
墩上至禹里的這條溝谷,真是綿延悠長。
威爾遜從漩坪沿著這條溝谷走過,那時叫治城,石泉縣在此建縣上千年,處于西去茂縣,北上松潘的必經之路。古石泉城在此狹長的溝谷建城筑墻,主要是抵御外族的騷擾,四周陡峭的群山是御敵的天然屏障。
1910年的石泉縣,還可在威爾遜的文字里尋覓。
進入漩坪,夜色籠罩,朦朧中,我再次望見深谷里流經漩坪的湔江。
漩坪是個鄉鎮,2013年深秋,與一行人采訪蘭輝事跡,下湔江坐下水船去對岸蘭輝墜崖處,曾經熱鬧的場鎮,被唐家山堰塞湖淹沒,開闊江面下,是街道是房屋,水邊未淹沒完的樓房,露出一層半層,有的只見樓頂,更多的是不留痕跡,鄉政府學校民房消失得無影無蹤。湔江渾濁,洪波橫流,迂回曲折處泥沙淤積,是堰塞湖留下的。山嘴激流處,幾只水禽在波濤上沉浮,給蒼茫的河谷帶來生機。生命無處不在。彎彎曲曲的山路上,燦爛的千里光是河谷唯一的亮色。威爾遜在他的著作里記錄了絢爛于秋天的千里光,漩坪和禹里是他進北川去松潘的必經之地。河谷深遠,夜色朦朧,汽車奔馳著進入黃皮溝隧道,馬鞍山隧道,唐家山隧道,漩坪被座座大山阻隔。這個季節,漩坪的山路上,千里光應該還在開放,那是湔江流域唯一的亮色。深秋的湔江,極少斑斕色彩,河岸的色調除了綠色和黑色,就是蒼茫。
植物與人一樣,環境不同呈現出來的生命狀態也不同。海拔高的山區,霜期長,像梧桐青杠板栗梨樹柿子,這些在丘陵和城市無色調的樹木,高海拔山區也會泛出斑斕。
威爾遜和他的采集隊過漩坪,離開石泉縣城北上,經開坪、小壩、片口入松潘。
那是1910年的夏天。
城外郊區窄長,猶如沿著城墻與河流之間的一條絲帶。
這是當年威爾遜過石泉看到的,地形沒有多少變化,依然是狹長溝谷,猶如一道開裂的山口。
12年的游歷,威爾遜走過的一些山區,再走,森林已經消失。
寫到這里,我想再摘錄幾段威爾遜的文字:
“這位權威人士好心地告訴我們一個信息,即這樣的大雨是由于砍伐樹木所致。鄉下人都持這種觀點,反對進一步砍伐,但滎經縣地方官員對此全不理會,堅持繼續濫伐,造成的惡果是每天傾盆大雨不停,除了冬天,下雨變成了下雪。”
“所有的硬材樹已砍光,現在不得不砍伐材質較軟的樹種,如冷杉、鐵杉和云杉。這些樹木在較高的山崖上還有相當數量,所有的木炭都用于鉛礦的冶煉。”
“由于煉礦和其他原因,山上的樹木被砍光,現在山的上部全為草本植物和灌木,一片荒蕪。”
這是威爾遜1903年及1908年,從嘉定去雅洲的途中采集植物,攀登瓦山和瓦屋山看到的。作為一個植物學家,看到樹木砍盡,森林毀壞,該是多么痛心!
他的預言,我們都看到了。
沿著不同的河流穿行,山高水長的路途上,山谷里,見到灌木和再生林,已經令我欣慰。
出唐家山隧道,曲山的老北川遺址,出現茫茫夜空下。
遙遠而寂靜。
湔江遠去,四野茫茫。
責任編輯? 李小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