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樓的鼓（組詩）

遠 近

仔細打量橋下的粉墻黛瓦

說是橋下

青色的橋和屋檐齊眉

橋比翹角樓矮

窗口很小，薄薄的窗臺

只放得下半米陽光

一兩盆月季

花伸展腰肢

燦爛時恰好夠出窗欄

遠看古色古香

墻角已經脫落

生苔蘚的布瓦上有幾根墻頭草

一盞煤油燈掛在梁柱上

細腰大肚，一張蛤蟆嘴

調整燈芯的旋鈕銹跡斑斑

蜘蛛網一樣的電線

有電表在一旁轉動

鄰里太親，瘦了小巷

古樹太老，冠蓋碼頭

江南的雨實在太多

洗舊山河

春夏之交

花兒已經轉世做酥油花

葉子已經圓滿

鳥兒過了變聲期

出土的文物只有竹筍如塔

螞蟻成群結隊地繞塔

一股甘甜的水

不知道千里之處是苦海

一只鳥擇千枝

終棲一枝

打著綁腿上山的僧人

遇見扛著竹桿的篾匠

一個隱于野

一個隱于市

鼓樓的鼓

多大一頭牛，有這么大一張牛皮

做這么大一面鼓

多大的胸懷

擊鼓聲響遍天下

這么好的牛皮做鼓

是有靈魂的

從一更到五更

每次擊鼓都有不同的含義

響鼓不用重擊

天冷了，牛皮等著擊鼓的人

會不會冷

好久不擊鼓

再擊鼓時，那頭牛會不會痛

鳥 鳴

百鳥在老樹林晨練

練嗓子;拉著嗓門

清唱

百鳥，一種鳥穿一種演出服

一種鳥模仿一種聲音

一種鳥停在一種高度的樹枝

百鳥爭鳴，仔細分辨

其實是兩三種鳥

其它的鳥都是模仿

白發像趕上坡的山羊

當我發現鬢角的第一根白發

孤零零地夾雜在黑發間

我悄悄地拔掉。

后來不記得發生過一件什么大事

雙鬢白了。白發像趕上坡的山羊

一邊啃著我的頭發

一邊向我的頭頂包圍

葉德慶，居住上海。作品發表于《詩潮》《延河》等，出版詩集《天磚》《人間袈裟》。曾獲第五屆栗山詩會“中國詩人田野調查獎”、郭小川詩歌獎、第五屆中國年度詩人佳作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