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窗子（組詩）

各有所見

垂絲海棠在四月的河岸

狹路相逢。水面上垂釣的魚竿

拋出一根弧線，欲望落到寂寞的位置

這個春天沒有誘惑。季節遲暮

我把荒草的命都看得更重了

天空投下陰影，大地在哀傷

沒有歌聲，唯有活著

在內心空洞的暗夜里步步設防

我在青石板上靜坐下來

坐得很穩。塵世恍然如不絕的流水

烏 鴉

在山東。我見過馬累

詩中無數次寫到的烏鴉

車窗擋住了烏云，山坳上的枯枝

常常有靜守歲月的烏鴉，像一個句子上的字

也像一個未能完成的逗號。突然地飛動

一定是要發生命中注定的事

我兩次到過孔府、孔廟、孔林

看一口枯井，覺得有孔子講學的回音

眾人都是匆匆過客，讀傾斜的柏樹

斷裂的碑。只有一個金發女人

在獨自翻閱圣賢書

我穿過圣人之門

求得一方印石，欲望詩集登基

蓋上大印。可惜至今還閑在書柜之中

沒有雕刻一個字。就像一只烏鴉

甘愿為我站位

古老的窗子

現實主義

是一扇古老的窗子

曾經糊上一層紙，只有光線透過

你看不見神秘的事物

像一部禁書

開的天窗，被人惦記

后來有了現實主義的窗花

按照上蒼的旨意

定格你所見的事物

逐步演變成蛋糕的模具

如今，古老的窗子

有一塊透明、擋風的玻璃

隨時讓你清楚地看到

真相的背面

樟木箱子

父親出差曾扛回，一只很大的樟木箱子

他將所有貴重的物品都置于箱中

一個知識分子，沒有貴重之物

箱子，也總是顯得空曠

后來這只箱子與父親一起

告老返回，太湖之濱的亮壩上

其實，父親最終需要的箱子

要小很多，小到剛好裝下他的骨灰

如今樟木箱子仍裝著父親的歲月

和我們的悲傷

瞭 望

瞭望。透過黑夜

疲憊之軀，瞭望我的星辰

五月依然在蟹爪蘭的花朵上

頂著熱風。風扇固執地

旋轉，傳遞著無怨無悔的意念

讓一個古老的動詞

在我的體內，成為原生動力

瞭望，并不局限于理想

對黑暗的透視，對死亡之塔

對一切未知的事物，和東流之水

我都有不舍晝夜的孤寂

與執拗

如果歲月靜好

我便是那個拔掉“如果”這顆釘子的人

暴 雨

暴雨，隱藏語言的鋒刃

劈開萬物堅硬的部分

阻塞了呼吸，和你的命運之脈

暴雨，從來都不抒情

在雨向水的轉換中

完成了垂直的生命之重向縱橫四野的轉換

沒有一座山敢與其為敵

沒有一條江河，能拒絕水的突圍

我看到來日無多的余生

每一秒都暴雨如注。將如此沉重的話題

噼里啪啦，以擊鼓傳花的方式

握住我的老骨頭

空靈部落，本名楊華，四川省作協會員，《詩邊界》主編，《甲鼎文化》副主編。出版同仁詩文合集三部。有作品入選多部詩歌年刊，偶有詩歌獲獎。現居自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