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湘西州非遺資源豐富多樣,現行對傳承人的保護以“代表性傳承人”認定制度為主。但湘西州除了擁有眾多個人傳承色彩鮮明的項目之外,還有眾多特征明顯的群體性項目。而這些依靠團體或群體合作的非遺項目,如果僅僅依賴個人的力量將無法順利傳承。所以,湘西州單一針對個人傳承人的認定方式,不適于當前非遺存續傳承的現實狀況。本文針對這一現象,通過分析湘西州鋼火燒龍這一民俗的“個體”與“群體”關系,并通過借鑒同屬亞洲地區的日、韓“非遺”傳承人保護政策歷史經驗,提出完善湘西州“傳承群體”認定與保護的措施。
【關鍵詞】 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傳承人;傳承人個體;傳承人群體
【中圖分類號】J0?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01-0076-03
基金項目: 吉首大學校級科研項目資助(編號:19SKY45)。
非物質文化遺產(以下簡稱“非遺”)是中華上下五千年民族文化傳承的結晶,凝結了全民族自信心與民族凝聚力,是國家積累的文化財富之一,更是國家文化軟實力組成元素。正因如此,2004年8月,我國正式加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關于非遺的保護工作逐步展開,非遺傳承人的研究也成了眾多學者關注的主題。顧名思義,非遺是一種文化形態,表現形式是無形的、動態的,文化形態的傳播依賴于人的活動,非遺的創造和保護傳承核心在于“人”。
然而,非遺作為無形的文化形態,并不是由一個人或者幾個人完成,而是由更多人組成非遺的每一部分,形成豐富多樣的形態、藝術表達等,這個“更多人”演繹成“傳承群體”。關于如何保護非遺傳承人個體與群體的探討由此而來。
湘西州非遺資源類型豐富、價值多元、特色鮮明,現有的傳承人認定制度,對非遺的傳承和保護產生了一些新問題和挑戰。
目前,湘西州眾多的非遺項目仍然以一個或者幾個代表性傳承人為聯系,由他們作為單獨的個體進行非遺項目的演繹與傳承、傳播。對于某些個人性質突出的非遺項目來說,代表性傳承人往往體現了非遺的最高技藝水平。但實際情況卻是,豐富多彩的非遺項目除了包括眾多個人傳承色彩鮮明的項目之外,還有許多特征明顯的群體性項目。若單單認定傳承人個體,也就單方面割裂了那些具有群體屬性的非遺與傳承人主體的實際聯系,生生排除了“團體”或“群體”類型的傳承主體。因此,非遺代表性傳承人的認定僅僅針對傳承人個體的認定方式,并不符合當前湘西州非遺存續的客觀現實。
一、湘西州非遺傳承人中“個體”與“群體”關系
個體是群體的單元,個體組成群體,群體離不開個體,個體當然也離不開群體。在審視非遺項目時,既要關注“樹木”,更要關注樹木背后的“森林”。通過湘西州鋼火燒龍這項習俗來探討,它是元宵節狂歡的特色節目,是一場對來年農事的祭祀與慶典。
近幾年,鋼火燒龍在湘西地區影響日增,成為最具群體性特色的民俗節慶項目。一個完整的鋼火燒龍團隊由扎龍、制火藥、祭祀、樂隊、舞龍五個傳承小隊伍組成,每個小隊伍基本為四到十二個人不等。在正式燒龍的前三個月,匠人便開始制作紙龍。制藥就是做火藥,即鋼火燒龍絢爛的“鋼火”的原料。與其他觀賞性煙花不同,花兒需要硝、磺、木炭這些材料外,還要加入白酒。花兒藥粉制作好之后便裝筒,必須掌握訣竅將火藥筒的泥巴筑得不緊不松,裝好之后需經過試火。接龍,即將鋼火燒龍的主體龍焚燒祭祀,由專門的長者焚香、倒酒、燒紙,并經過“神語”向土地神和天地諸神禱告,以表對神靈的虔心尊重,祈求上天庇佑保護。舞龍隊伍在化龍結束后,還要在河灘進一步燒紙祝禱,最后大家一一從龍頭、龍身上撕下碎紙或者碎布燒掉,用點燃爆竹的方式象征送龍魂入海,祈求新年歲稔年豐。
鋼火燒龍這項非遺延續主要是師徒傳承的方式,師傅們嚴格選徒、授徒2-3人進行言傳身教式的技藝傳授。收徒之前師傅會平衡其所屬村寨或家族情況,其間考察徒弟是否真心喜歡民俗技藝鋼火燒龍,并在授權期間持續觀察徒弟的品性情況、接受水平等。鋼火燒龍一個隊伍共計三十人左右,形成不同的分工,由若干個小群體形成燒龍的大群體。鋼火燒龍作為技藝類非遺項目,從選材、制作、完善到最后成型,需要眾多人力、物力、財力支持,另外還需信息和技藝來共同完成。這也是由非遺項目的復雜性決定的,它必須依靠群體成員的分工合作才能完成。非遺項目中,涉及民俗類型的綜合性項目時,活動及相關環節越復雜,分工也就更為細致,細節變化也就越多樣,那么人員的集合方式、隊伍形態,彼此間的依存關系也就越明顯。
以上通過對鋼火燒龍的主要活動流程,以及對其傳承群體在活動中的分工情況分析,可知非遺傳承主體是個體與群體是命運共同體,他們之間相輔相成,同時相互依存。同時,群體也是由個體組成,他們集合在一起掌握了非遺技藝或技術的關鍵價值,并且這個群體還是較高水準的個體集合。如果說非遺傳承是一個系統工作,那么傳承個體就是整個傳承鏈條上的一個系統子元素,傳承人與傳承人作為個體組成群體,在非遺傳承的文化生態環境中依附生存;傳承個體各自分工活動,組合完成群體傳承。傳承群體看作“分”,傳承個體看作“分”,總—分最終形成“總”的非遺傳承活動。因此,龐雜的非遺項目作為一個系統不能由個人行為獨自完成,從創造之處,到逐步完善并持續傳承的過程中,它就是集體的成果,吸收和積累了集體的經驗、智慧、創造力,并產生新的技藝演變,最終以單位元素流傳、延續和傳播,體現了非遺傳承主體的群體性特征。
二、日本、韓國的“非遺”傳承人保護的相關經驗
中日韓同屬于亞洲東亞文化圈,地緣親近,古往今來交流密切,因此文化上具有許多共通性。日本、韓國在非遺保護工作上領先我國近半個世紀,與國內非遺項目具有不同類型特點,產生的社會影響并不相同,但它們的發展經驗值得借鑒。
日本是最早從政府層面對非遺進行保護的國家,1955年即開始認定非遺,日本稱之為“重要無形文化財”,并且通過個項認定、綜合認定和持有團體認定三種認定方式。“個項認定”主要針對個體進行資格認定,這些個體是國家已認定的無形文化財中技能高超的傳承者,授予“人間國寶”稱號。“綜合認定”是針對多種組成部分的民俗文化活動的認定。“持有團體認定”主要是以團體形式傳承無形文化財的工藝技能的認定。對某一項無形文化財傳承者認定時,以成立專員組織形式監督與評判該項認定是否成立,確認通過后即從經濟、政治、法律、文化等方式加以保護,以積極支持無形文化財及其傳承者或保持團體,他們不僅獲得經濟補助,傳承者還擁有了一定的社會地位,從而讓他們繼續提高技藝,不斷創新。如若傳承者不再適合相應條件,國家也將宣布公告,解除認定。
另外,《文化財保護法》還明確了注銷認定資質的相關規定,如密不傳人的持有者可能不再具有認定資格。同時,法令中還倡導社會群體參與無形文化財的保護,因此各級地方政府,其他民間組織積極響應,全民保護意識得到了提升,涌現出更多文化財保護人才。這一整套體系,既有對不同無形文化財的認定管理,也有對配套持有者不同的認定,十分有效地促進了對非遺的保護傳承。
韓國與日本同樣出臺了《文化財保護法》,1962年即發布開始對歷史文化遺產進行保護,重要無形文化財被制定后,相應的持有者或持有團體一并進行認定。其中“持有團體”即是對個體無法承擔而團體共同持有發揚無形文化財傳承工作的組織,同時團體中任命代表人物,負責團體中各項管理工作并接受各領域專家的調查。
顯而易見,韓國借鑒了日本對無形文化財的保護方式,但還特別設立專項榮譽稱號和專項資金,以此激發鼓勵更多年輕人,對無形文化遺產產生興趣并積極學習,確保傳統文化后繼有人。選拔并不是唯一硬性規定,也因不同領域不同年齡段而標準不一樣,充分適應了豐富多樣的無形文化財可持續的保護與傳承工作,并且日益煥新,繁榮興盛。
通過對日本、韓國非遺保護的經驗分析,他們的群體性認定和評估切合了非遺存續的現實,有著積極的保護意義。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我們目前在傳承人群體性認定方面,還存在著缺失,因此,需要盡快地得到改進和調整,使非遺保護走上科學發展的軌道。
三、完善湘西州“代表性傳承人”、傳承群體的認定和保護
通過以上分析,如何在湘西非遺傳承人的認定上做出科學合理的認定和評估?本文提出如下幾點建議與對策。
(一)積極貫徹非遺名錄的科學認定
湘西州非遺資源豐富,目前在冊獲得認定了26項國家級非遺保護項目,84項省級非遺保護項目,234項州級非遺保護項目。根據中國非遺名錄四級體系標準,逐級投入對市級、縣級非遺名錄的申報,避免遺漏優秀的傳統文化項目,對非遺項目進行有效認定是實現非遺及其傳承人保護的基礎條件。
(二)建立完善評審細則和相應標準
針對非遺項目的不同門類及復雜多樣,傳承人的認定要與項目關聯或統一。保護和發揚湘西州非遺項目,相應的傳承人的認定不能采取完全沒有區分的標準。由此,根據項目類型確定具體的、細化的專業化評定標準至關重要。例如,成立專家委員會,前往非遺傳承或表演現場,通過實地考察參觀,公平、公正、公開,接受群眾意見,明確傳承人“個體”或“群體”的職責,制定相應的評定標準和程序,分別授予“代表性傳承人”或“傳承群體”認定,最終完成評定并公示,避免紙上談兵、不切實際的認定發生。另外,“傳承群體”由于參與人數眾多,成為一個活動單元,在群體中還需設立代表人物,負責項目或活動的管理與組織,避免“群龍無首”的無序狀態,有組織地融入公共機構提供的交流機制。
(三)給予傳承群體相應待遇
獲得認定的非遺傳承“代表性傳承人”或“傳承群體”,都要給予相應的活動保障措施。除了如同以往一樣授予榮譽稱號、給予財政補助之外,還可以傾斜公共傳媒資源,提供良好的活動場所,加強跨界、跨地區甚至跨國的對外宣傳與展示交流,可極大增強非物質文化傳承人個體與群體的積極性,同時激勵他們不斷提升技能技藝,發掘新的優秀的傳承人,從而促進非遺的保護與代際傳揚。
(四)設立榮譽稱號和專項資金
倡導社會群體參與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由各級地方政府搭建交流平臺,積極調動其他民間組織參與響應,全面提升全民保護非遺意識,從而激勵全民參與非遺系統保護工作,發掘更多非遺保護人才。
綜上所述,非遺傳承群體的問題的確值得關注,需要在保護實踐中采取相應的對策予以解決。作為國家級的文化生態保護區,湘西自治州在非遺保護方面正逐漸形成自己的保護特色和有效的保護模式,對于非遺保護工作實踐中出現的新問題,比如本文所探討的傳承群體的認定和評估問題,也需要引起足夠的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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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李冬,女,吉首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碩士在讀,研究方向: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