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話“長蘆”》第三集長蘆風尚（下）

河北省檔案局? 中央電視臺探索發現頻道《攬勝神州》欄目組

編者按：歷史無聲，檔案有痕。珍存于河北省檔案館的長蘆鹽務檔案，記錄了長蘆鹽業生產、運輸、銷售、稅收、緝私、出口等多方面的活動。2018年，河北省檔案局攜手中央電視臺《攬勝神州》欄目組共同推出大型八集系列節目《檔案話“長蘆”》。該片通過翔實的檔案史料和生動的故事脈絡，再現了卷帙浩繁的長蘆鹽務檔案背后隱藏的歷史。為進一步擴大社會影響力，本刊將連續刊載該片文字腳本和部分圖片，看檔案怎樣為大家講述一個個精彩的“長蘆”故事。

主持人：在長蘆鹽務檔案中，有一種看似與鹽務并沒有直接關系、而實際上卻有著微妙而重要關系的文件檔案，這就是有關蘆商“報效”的文書。比如說，我面前這份清朝光緒年間的檔案（圖1），這是一份內務府給長蘆運司的公文，公文的主要內容說：“懋勤殿急需五色絹紗，命長蘆鹽政星速解京”。這就是一種“報效”的形式。其他直接報效銀兩的檔案更是名目繁多。

“報效”是一種不存在于鹽務管理官方制度里的名詞，在整個引岸專商制度運行體系中，“報效”并不是一種規定動作，然而卻在事實層面存在了長達兩百年的時間。“報效”是指當中央政府遇到軍需賑災或節日慶典等情況時，鹽商們由下而上主動的財務支援。這種行為起源于清中期，并在民國時期廣泛存在。“報效”是鹽商階層與中央政府在法定的稅收機制之外的另一種結盟。這種起源于鹽商主動讓渡部分利潤給中央政權的習俗，充分說明了在整個引岸專商鹽務體系中鹽商所能獲得的巨大利益，以及中央政權對其的盤剝。

紀錄片解說：奢華過度的消費性生活，加之層層苛重的額外盤剝之下，長蘆鹽商日益疲敝。至每年成本還沒有收回，課稅的期限已到，鹽商為能保住引岸， 甘愿冒重利盤剝之險借貸，作為營運蘆鹽和交納課稅的周轉，此款“多系重利揭借，以應急需”（圖2）。

專家解說：鹽商跟內務府之間的關系也很微妙，給皇帝進貢，很多都是通過內務府。內務府有一些錢，鹽商有時候資金周轉不靈的時候，內務府就把它的錢發給鹽商然后盈利，鹽商等于替內務府這些人生利，所以這種經濟關系是很復雜的。

紀錄片解說：鹽商向內務府借貸的錢成為帑銀，而這種借貸衍生的利息稱為帑息，也就是內務府專門針對鹽商的一項高利貸，盡管帑息之高常常令鹽商們生畏，然而，為了維護好與皇權之間的關系，他們只能接受這種額外的盤剝。

鹽商的支出：一、運銷鹽的正常成本;二、需上繳的鹽稅，稱為鹽課，正課之外又有雜課;三、報效：遇河工、賑災、軍需或皇帝出游巡幸、各種慶典，鹽商需捐納大量銀兩;四、帑息：內務府以“官帑”的形式貸款給鹽商，收取高額息銀;五、各種突發的附加稅及各級官吏的盤剝。

鹽商們年復一年地陷于高利貸盤剝的羅網中不能自拔（圖3）。至清朝末年長蘆鹽商已是強弩之末，往日風華不再。

專家解說：從長蘆鹽務檔案里邊，我們可以看到很多的每年長蘆鹽運史司給政府的財政報告，就是他們今年上繳了哪一方面，比如賠款，賠了多少萬，給清朝政府內務府交了多少萬，撥軍費，撥了多少萬，交稅，交了多少萬，這些都是記錄得很清楚的。

紀錄片解說：天津城內，各大鹽商家族相繼衰落，查家在歷經三代之后，也終于走向沒落。人文鼎盛延續百年的水西莊進而寥落，最后毀于無形。

專家解說：真正水西莊最興旺時期就是從雍正元年以后，到乾隆末期，大概60來年的時間，水西莊在嘉慶年間就已經沒落了。

紀錄片解說：清朝末年，由于外強入侵，國勢日頹。在八國聯軍入侵天津的過程中，長蘆鹽商中的大多數受到沖擊，有的“財產衣物，一時都盡”，一 些設在沿河兩岸的鹽坨，遭侵略者強占，非籌巨款不能贖回。各地引岸、鹽店多被劫掠一空。“五州縣引 岸幾無完整之區”“銷數壅滯”“幾有停秤之勢”。

專家解說：八國聯軍入侵，這時候把原來鹽商賴以借款的票號錢莊整個一掃而光，融資的來源沒有了，1912年壬子兵變又搶了一遍。有些鹽商經營的其他買賣也遭到損失，一些鹽商就支持不下去了，欠了很多錢。他們（鹽商們）于是就向外國銀行借款，借了幾百萬之后，最后還不上了。

紀錄片解說：1911年（宣統三年）三月至四月間，長蘆鹽運使司及直隸總督衙門先后收到一些外國銀行催償鹽商債款的函件（圖4）。其中有天津法國東方匯理銀行、德國德華銀行、俄國道勝銀行等。截止此時，長蘆眾鹽商欠各國銀行共700萬兩白銀。如此巨額債款，鹽商傾產不及其半。

為平息洋人的催討，清政府被迫代籌資金歸還洋債，并將欠款最多的10家長蘆鹽商的財產查封，本人送審判廳押追在案，其引地也被收回官辦;欠款稍少的5家長蘆鹽商則被責令呈明財產償債，其引地也收歸官辦;欠款較少的25家長蘆鹽商以其產業相抵，限期還款，逾期則將引地官辦。

專家解說：這幾個鹽商（十大鹽商）就出局了，破產了，賬公家給還上了，鹽務綱總給他們還上了。還有幾個（鹽商），大概有五六個，賬還上了，資產也沒了，賬債相抵，也就出局了。

紀錄片解說：此后，長蘆引岸中竟有60余縣被收歸官辦。消息傳出，各報宣傳，人人驚懼，長蘆鹽商深受震動，元氣大傷。

主持人：長蘆歷經幾百年的發展，在有清一代迅速崛起的鹽商階層，如曇花一現般為中國的政治文化格局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歷經清末民初動蕩的時局，長蘆大鹽商的鼎盛氣象，則遽然消逝，再不可復。清亡后，引岸專商制度依然存在。袁世凱執掌北洋政府，中央政權被極大削弱。舊鹽商已經紛紛沒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群周旋轉圜于北洋政府、各國列強及地方軍閥之間的艱難求存的新式鹽商。新鹽商無論在財富、社會地位還是政治能量上都無法同舊鹽商同日而語。他們甚至成為了近代中國鹽務改革的阻力和障礙。然而，無論是在清朝還是民國，鹽商這個階層的存在，都不僅僅是與中央以及地方財政相互糾結依存的關系，他們的身上也承擔著許多微妙的社會功能。尤其是在民國時期，長蘆鹽商們對中國近代的教育事業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 ? ? ? ? ? ? ? ?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