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鴿 呂云震 馮琨舒
摘? ?要:作為后共產主義的主要國家之一,波蘭的高等教育在近30年經歷了從學術自治向混合治理模式轉變的發(fā)展軌跡。1989年以后,波蘭高等教育總體上回歸了“學術自治”的歷史模式,并頂住了更強的市場化壓力,甚至在“博洛尼亞進程”中也是如此。但在經歷了一段曲折發(fā)展后,尤其受歐洲一體化、經濟全球化以及波蘭高校在世界大學排行中處于劣勢等因素的影響,波蘭的高等教育朝著一個新的混合治理模型發(fā)展。新的治理模式旨在重新定義大學的研究使命,促進本土研究和創(chuàng)新。這些新的混合治理模式使波蘭能在應對要求變革的全球壓力,擺脫對西方經濟依賴的同時又不會完全拋棄歷史制度。
關鍵詞:波蘭 高等教育治理 政策趨同 市場經濟 “博洛尼亞進程”
在過去近30年時間里,中歐和東歐的高等教育體系同時受內外部力量改變:學術專業(yè)的復興、公立部門的改革以及市場經濟和民主的引入[1]。尤其是高等教育的歐洲化和國際化已經滲透到現有治理體系和監(jiān)管框架中。在改革和適應的整個過程中,后共產主義的高等教育體系在傳統和現代之間搖擺不定。波蘭作為后共產主義國家之一,高等教育系統在1989年之后開始朝著“學術自治”的歷史模式進行改革,即使在“博洛尼亞進程”中,高等教育也普遍抵制要求更強市場化的壓力[2]。本文以波蘭過去近30年的公立高等教育發(fā)展為研究線索,分析后共產主義時代波蘭高等教育治理模式的變化,并重新對波蘭高等教育政策進行評估。
一、后共產主義時代
中東歐國家的經濟與教育發(fā)展
后共產主義國家在21世紀初申請加入歐盟的過程中,高等教育并沒有被重視,受重視的是那些直接受共同市場影響的領域(如消費者保護、貿易自由化等)[3]。伴隨著后共產主義經濟體融入歐洲共同市場,中東歐政治經濟發(fā)生了顯著變化。1989年以后,后共產主義經濟經歷了重要的去工業(yè)化進程,使它們極其依賴外國直接投資。許多在中東歐經營的大中型企業(yè)本質上是跨國企業(yè)的“東方前哨”(eastern outposts),在這一過程中發(fā)現自身處于跨國企業(yè)中各層級的底層位置。相反,中東歐經濟體的競爭優(yōu)勢在于其基于密集低成本勞動力的“半標準化商品組裝平臺”功能,技術創(chuàng)新往往只從西方進口[4]。它們對廉價勞動力的依賴迫使中東歐國家維持低稅率,這不利于公立教育的發(fā)展。因此,一流的研發(fā)活動一般在西方進行,而中東歐國家在專利開發(fā)方面嚴重落后于西方國家[5]。可以看出,中東歐國家加入歐盟的過程強化了歐洲的經濟等級,并將中東歐的政治經濟轉變?yōu)樗麄兯x的“依賴市場經濟”[6]。加入歐盟以來,這種現狀變得越來越明顯,使得中東歐國家的決策者開始嘗試利用教育作為杠桿,將自己從經濟依賴的枷鎖中解放出來。鑒于人們普遍認為中東歐國家在經濟和教育方面處于劣勢,政策制定者開始重新調整現有的高等教育治理模式。在這一過程中,西方的政策模式被視為后共產主義政策制定者進行改革的重要政策借鑒之一。
在過去近30年里,后共產主義的高等教育體系不僅面臨著與西方體系類似的問題,如財政短缺、缺乏透明度和國際競爭力等,還面臨著許多其他挑戰(zhàn)。20世紀90年代初,后共產主義的高等教育機構首先試圖將自己從共產主義意識形態(tài)中脫離出來,恢復學術自治。到了20世紀90年代中期,各國政府越來越關注用新的國家監(jiān)管形式來平衡機構自治,在某些情況下,還會出現“學術無政府狀態(tài)”[7]。決策者面臨著越來越大的壓力,一方面要確保迅速擴大的私營部門的質量和透明度,另一方面公立機構往往在嚴重的財政短缺中只顧自身生存。
盡管20世紀90年代初至90年代中期,國內需求主導了政策發(fā)展的方向,但“博洛尼亞進程”加大了政策制定者的壓力,要求他們批判性地評估大學產出的有效性和質量,這對后共產主義國家現有的治理模式形成了巨大的挑戰(zhàn)。實際上,“博洛尼亞進程”是一種跨國高等教育治理模式,旨在提高大學的全球競爭力、吸引力和效率。作為一種主要受英美等國家啟發(fā)的、以市場為導向的“政策工具”(policy tool),“博洛尼亞進程”得到了推廣。此外,歐盟委員會(European Commission)在21世紀前10年扮演了更為核心的角色,一直主張大學自治、企業(yè)治理的方式以及與商業(yè)更緊密的協同作用。與此同時,跨國高等教育已經產生了一種新的“國際比較”和排名文化,從而使各國更加深刻地意識到本國高等教育系統在全球競爭中的地位。[8]
在這種背景下,政策趨同成為可能。政策趨同一般被理解為“由于經濟和體制的相互聯系,社會趨向于變得更加相似,在結構、過程和績效方面表現出相似性”[9]。從理論上講,社會經濟轉型、跨國競爭和資金不足導致的高等教育擴張所帶來的壓力,會促使決策者效仿外界認為成功的政策模式。根據“政策同構”理論,組織努力通過模仿來維護其合法性,而不是針對出現的問題制定自己的解決方案。當組織面臨不確定性和模糊目標的困擾時,“同構”便很有可能出現。在這種背景下,后共產主義國家極容易受到同構效應的影響,因為在資金嚴重不足的情況下,高等教育的擴張面臨著艱巨的挑戰(zhàn)。新技術的出現、人才流失的現實以及國際競爭加劇了這種不確定性。
然而,制度同構和政策趨同理論往往忽視了內在的歷史制度和預先存在的政策路徑。歷史制度主義從另一視角出發(fā),有助于解釋各國獨特的改革軌跡。歷史制度主義者認為,面對各自的文化、需求、實踐和制度框架,國家和地方的政治、經濟和文化會新陳代謝、轉化和重塑全球趨勢[10]。歐洲大學原有的功能邏輯使得它們高度抗拒變革,因為外部模式和做法可能會對國家機構和信仰構成挑戰(zhàn)。因此,出于維護現有制度和政策方面的路徑依賴和既得利益的目的,歐洲大學會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任何政策改變的努力。中東歐的歷史制度源自前共產主義和共產主義時期。一方面,政策制定者會從歷史模型中獲得靈感和合法性,如洪堡主義和文藝復興時期的民族主義。中東歐國家政策制定者的一個典型指導原則是在共產主義失常之后恢復“歷史的連續(xù)性”。學者們經常將戰(zhàn)前基于洪堡自由思想(如波蘭、捷克共和國)的高等教育系統與那些傾向于法國或拿破侖式(如羅馬尼亞、俄羅斯)的更強的國家協調高等教育概念的系統區(qū)分開[11]。另一方面,共產主義之后社會的根本變革和重組并不一定意味著大學會自動地重新接納已有結構,或與外部模式保持同構。消除歷史上根深蒂固的結構和規(guī)范可能需要數年甚至數十年的時間。綜上,共產主義制度可能會繼續(xù)影響高等教育系統,并與現代高等教育政策相融合。
接下來,本文基于上述理論和分析并以波蘭為分析案例,一方面對波蘭高等教育治理的發(fā)展路徑進行梳理,另一方面探討波蘭高等教育治理模式在近30年里發(fā)生的變化。
二、波蘭高等教育的發(fā)展軌跡與治理模式
學術界一般將高等教育治理分為三大類:以國家為中心的治理模式、學術自治模式和“市場化”治理模式。盡管所有的高等教育系統都或多或少地結合了每種理想模式的不同組成部分,但是在分析一個國家高等教育發(fā)展路徑時,仍需明確該國歷史或當前的高等教育系統傾向于哪一種治理模式。接下來,本文將對歐盟最大的新成員國之一——波蘭的高等教育治理模式進行探析。此前的研究顯示,波蘭在很大程度上希望恢復學術自治的教育傳統。而政治、經濟的轉型和全球競爭日益激烈的現實正將波蘭的治理模式推向多個方向。這導致了一種新的混合治理模式的產生,它戰(zhàn)略性地結合了上述三種高等教育治理模式,以提高國家的研究和發(fā)展能力。
(一)波蘭高等教育發(fā)展軌跡
位于克拉科夫的亞吉隆尼亞大學(Jagiellonian University)是繼布拉格查爾斯大學(Charles University)之后歷史第二悠久的中東歐大學,有著悠久的科學研究傳統。在波蘭—立陶宛聯盟時期建立的其他幾所大學,如波蘭大學,享有相當大的自治權。然而,波蘭的分裂從根本上打破了波蘭高等教育系統的格局。波蘭華沙大學受俄羅斯控制,而大學的法學院被納入普魯士。克拉科夫學院是15世紀波蘭文藝復興時期的堡壘,在1846年并入奧地利帝國之前,它最初是自由城市克拉科夫的一個波蘭機構。20世紀初波蘭領土重建之后,波蘭大學恢復了洪堡學派的學術自由和非功利主義研究制度。然而,在華沙起義后,納粹侵略者蓄意消除波蘭語教育,拆毀了大部分大學建筑,殺害了數十名波蘭學者。在蘇聯的占領下,許多波蘭知識分子在大屠殺中遇害。蘇聯的統治使波蘭大學變成了灌輸思想和政治鎮(zhèn)壓的工具。但洪堡模式部分保留下來,因為波蘭學者在教學和研究方面有較大的自主權,而且也部分接受了西方的模式。[12]
1989年之后,波蘭民眾強烈認為高等教育應回歸歷史邏輯,致使學術自治幾乎在一夜之間得到恢復。波蘭在后共產主義時代的第一部《高等教育法》于1990年正式頒布,有力地加強了大學的自主權。它還將決策權下放給學院和教授,這削弱了大學管理和國家的監(jiān)管。波蘭還利用戰(zhàn)前學術自治的傳統,高級學者通過學術參議院管理大學事務,國家和外部利益相關者無法進行任何干預[13]。然而,由于波蘭高等教育經費嚴重不足,加之國際競爭日益激烈,嚴重限制了公立大學實現洪堡主義不受約束的學術研究愿景。到了20世紀90年代中期,波蘭對高等教育的投入還不到GDP的1%,遠低于歐洲其他大多數高等教育系統。為了應對越來越多的人口對高等教育的需求,并在巨大的資金缺口中促進高等教育的發(fā)展,國家開始開放市場并允許私有化的介入。
那么波蘭公立機構環(huán)境的變化是否促進了高等教育治理向“市場化”模式的趨同?有證據表明,波蘭的傳統學術自治戰(zhàn)勝了市場化的壓力,因為大多數學術自治模式在公立教育體系中得到了維護。這尤其適用于資金問題,它是根據科學學位學生和教師的加權人數組成的分項公式分配的。國家也立法禁止收取全日制學生學費,但公立機構被授權向非傳統學生收取學費,主要是在職學生或通過入學考試但排名相對較低的學生①。在職項目的擴大導致對商業(yè)和經濟等領域的關注日益增加,削弱了大學在人文和社會科學領域進行一流研究的能力。[14]
盡管波蘭學術界內部四分五裂,但他們卻一致捍衛(wèi)集體利益,保護自己不受國家干預。例如,波蘭高等教育總理事會是一個新的學術主導的咨詢機構,可以使學術界保持對決策的嚴格控制。為了進一步維護他們的集體利益,波蘭校長們借鑒了德國的經驗,建立了波蘭學術學校校長委員會。雖然這兩個機構沒有正式的否決權,但它們迫使政府對高校的運作非常謹慎。然而,許多教授因不滿足于低工資,積極擴大了在私營部門的業(yè)務,如在完成公立學校的日間教學任務后,他們還在私立學校開展夜間講座。上述的這種變化對公立大學的研究能力產生了較大的影響:從結構上看,大多數公立大學恢復了戰(zhàn)前以洪堡主義為基礎的管制模式。然而,沉重的教學負擔,加上長期的資金不足,阻礙了真正意義上的洪堡式研究型大學的出現。換句話說,波蘭公立大學取消了其洪堡式的“骨架”,即行政結構,卻沒有恢復其洪堡式的“精神”,即一流基礎研究的能力。
到了21世紀,內部管理結構仍然處于權力分散的狀態(tài),而大學的整體管理仍然缺乏制定戰(zhàn)略目標和引入績效標準的能力。由于沒有采用與成績有關的標準,波蘭的高等教育支出依然由國家平均分配給各個學校,不考慮大學產出。換句話說,公立機構仍然植根于學術自治范式。“博洛尼亞進程”在波蘭引發(fā)了一個非常重大的轉變——自治向問責制的轉變。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波蘭于2001年成立國家認證委員會(State Accreditation Commission),起到了高等教育評估機構的作用。[15]
(二)波蘭高等教育治理的新發(fā)展方向
到了2010年,隨著歐洲一體化帶來的新的經濟依賴,再次加大了波蘭政策制定者進行改革的壓力[16]。盡管不確定性是同構現象的主要驅動力,但波蘭高等教育正在經歷一場更解放的同構現象,這導致了一種重新調整的治理模式,其目標是通過加大對大學研究的投入,增強經濟獨立性。
值得注意的是,波蘭在后共產主義階段經歷了大規(guī)模的去工業(yè)化進程。向市場經濟過渡和恢復經濟增長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服務業(yè)的擴大和西方工業(yè)基礎設施的轉讓帶來的。這使波蘭看起來像是更發(fā)達的西方國家的組裝工廠[17]。因此,波蘭必須從勞動密集型產業(yè)向知識密集型產業(yè)轉移,以克服“技術滯后”(technology lag)的現狀。再加上波蘭大學在國際大學排名上的糟糕成績,所有這些長期不利的政治經濟條件促成了更廣泛的社會認知,即波蘭過度依賴外國創(chuàng)新和資本[18]。這些綜合因素促使波蘭采取新的措施,使自己與西方的高等教育政策保持一致。
在以競爭和人力資本形成為核心、以提高經濟獨立性為目的的驅動下,2011年的《高等教育法(修正案)》在一定程度上推動公立高等教育體系朝著上述三種治理模式發(fā)展。首先,該法律尋求更好地將波蘭公立大學與洪堡大學愿景的初衷——卓越的研究——結合起來。國家重視大學研究職能的努力特別反映在資助計劃中。雖然大部分資金仍然來自公共預算和非傳統學生的學費,但2011年的《高等教育法(修正案)》顯著增加了基于成績的資助。基于對科學產出指標的量化,政府現將額外的資金撥給25個被指定為“國家科學前沿中心”的頂尖學院。此外,2011年波蘭建立國家科學中心,在11種資助計劃的基礎上支持波蘭的基礎研究。這些資助計劃的目標是培養(yǎng)與支持有抱負和有名望的研究人員。加強大學研究任務的另一項努力是鉆石獎勵制度,它獎勵學生在大學學習期間進行研究,并為更快獲得博士學位開辟了道路。[19]
然而,將這種發(fā)展僅僅描述為波蘭大學的“再洪堡化”是輕率的。事實上,在波蘭同時存在著一種實質性的去洪堡化。例如,在與美國科學院、總理事會和其他有關方面進行協商后,波蘭制定了國家研究計劃,確定了優(yōu)先研究領域。國家研究計劃所期望達成的目標不僅僅是促進具有高認知價值的研究,還包括促進具有高社會、經濟和技術用途的研究。國家科學中心的任務是管理涉及大學研究人員的、與基礎研究有關的項目,而國家研究和發(fā)展中心(National Centre for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則負責應用研究。國家研究和發(fā)展中心涉及的領域有能源相關技術、國家安全和國防,以及與波蘭在全球化市場中的地位相關的社會科學項目等。[20]
改革還強化了外部利益相關者在高校中的地位與影響。例如,在21世紀初,科學與高等教育部已經在推動將雇主代表納入課程設計的現代化大學管理系統。然而,2011年的《高等教育法(修正案)》規(guī)定,利益相關者必須加入大學管理和咨詢機構,如總理事會,同時還要求為大學畢業(yè)生建立專業(yè)的職業(yè)跟蹤系統。與法國的類似嘗試一樣,政府正在創(chuàng)建由國家社會保障辦公室提供的關于學生就業(yè)歷史的信息組成的數據庫。
新成立的國家認證委員會(State Accreditation Commission)也進一步反映出政府在推動大學與勞動力市場相互聯系方面所做出的努力。2011年《高等教育法(修正案)》規(guī)定,外部利益相關者的最低參與度為10%,從而對學習項目產生影響。此外,認證機制發(fā)生轉變,這意味著在重新評估與認證過程中,將重點放在具體的機構績效和產出上。與英國的研究評估工作類似,研究機構越來越多地接受基于出版物、專利以及授予學位的評估方式。因此,在波蘭高等教育中出現的“評估狀態(tài)”進一步將洪堡主義下的基礎研究制度化,并進一步促進了更具有功利主義性質的研究[21]。在人事方面,國家也開始削減學術專業(yè)的一些特權。2011年的《高等教育法(修正案)》允許大學暫時聘用學術教師,并對他們進行績效評估,一般每兩年進行一次。這適用于攻讀博士學位的學生或博士后研究員。這些修改為大學根據其自身的發(fā)展和規(guī)章制度來決定學術人員的去留創(chuàng)造了法律基礎。事實上,該法律規(guī)定每四年對擁有“教授”頭銜的人進行評估。重要的是,2011年的《高等教育法》修正案賦予大學校長拒絕學術人員與多個高等教育機構合作的權力。
總的來說,波蘭在高等教育方面的改革反映了一種同構轉變(主要是趨同于德國和法國的政策),包括建立擴大國家評估機構和個人研究人員的機制,將資源集中到被認為優(yōu)秀的機構,以及高校的縱向分化。然而,這些改革不能單純地被看作是模仿,而是波蘭為了提高經濟和地緣政治生存能力的路徑嘗試,是把自己從經濟過度依賴中解放出來而量身定做的解決方案。這些轉變的指導思想是“波蘭應該創(chuàng)新,而不是模仿”,大學必須成為經濟創(chuàng)新的堡壘,以促進高科技產業(yè)的增長。[22]
洪堡式的“大學是與世隔絕的象牙塔,專門為學術專業(yè)服務”的觀念已經逐漸被“大學是服務提供者,服務于科學和整個社會的利益”的觀念所取代。國家進一步加強了外部利益相關者關系和與勞動力市場需求相適應的措施,新采用的以產出為基礎的籌資機制加強了機構對國家研究基金的競爭,并促使個別機構對其發(fā)展戰(zhàn)略進行批判性的反思。波蘭形成了一種新的混合式的學術治理模式。在這種模式中,國家更強調經濟效用。
三、結語
波蘭高等教育的發(fā)展軌跡為重新評估全球化、歐洲化和經濟快速變化時代的政策趨同現象提供了一個特別的研究案例與視角。盡管波蘭經濟在20世紀90年代經歷了震蕩期和自由化階段。但事實證明,波蘭公立高等教育體系相對不受市場化加強的壓力影響。相反,學術界迅速進行了重組,恢復了共產主義之前洪堡式的“骨架”,即基本符合學術自治的結構框架,卻沒有強大的科研能力。波蘭政府采取了更為克制的立場,將市場機制小心翼翼地注入學術中心。
圖1簡要概述了第一階段(1990—2005年)和最近一階段(2005年至今)波蘭高等教育的發(fā)展模式軌跡。在波蘭,第一階段基本上與洪堡模式一致,而現在國家在混合模式中加入更多的“市場”,并對大學的研究任務進行制度化。[23]
在第一階段,波蘭沒有明顯偏離20世紀90年代在“博洛尼亞進程”中選擇的政策框架。然而,該模式無法將學術產出和科學生產轉化為基于國內人力和工業(yè)資本的全球經濟競爭力。因此,其加入歐盟后,新的經濟等級制度得到加強,再加上中東歐大學在國際排名上的疲弱表現,在一定程度上引發(fā)了向混合模式的趨同。簡單而言,在波蘭的教育系統中可以觀察到“更多的市場”和“更多的洪堡”。2005年后,國家基本上退出了大學的內部運作。波蘭政府采取了更為強硬的立場,實施了新的競爭性、市場化機制來提高大學產出,并確保與商界建立更實用的聯系。因此,國家越來越成為大學的“市場工程師”,致力于基礎研究和實用研究。
注釋:
①波蘭的高等教育入學選拔通過各類型入學考試(如筆試、面試等)進行選拔,這一選拔機制允許成績優(yōu)異的學生注冊全日制課程,在一些研究領域全日制課程的名額也提供給特定學校學科的國家競賽的獲勝者和決賽者。其他已通過入學考試但排名較低則被提供其他類型的學位課程,并收取一定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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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呂伊雯? ?校對 娜迪拉·阿不拉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