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偉,桂宇濤,賀揚博
(湖南應用技術學院 設計藝術學院,湖南 常德 415100)
長沙近代教堂的布局很大程度上與當時獨特的城市空間結構有著緊密聯系。長沙因水運碼頭和商業市肆興起,逐漸形成了與通往水運碼頭的道路相垂直的街道[1],建筑沿街道兩側緊密排列,連續不斷地成為一個完整的界面,從而構成了形如蛛網、四通八達的街巷風貌(圖1),但城市公共空間甚少。因此,西方教會在教堂選址和布局過程中只能接受這一現實情況,導致教堂就如同普通民居或公共建筑一樣,分布在街巷或是建筑群落之中。經過調研分析發現,長沙近代教堂的布局分為兩種:一是臨街嵌入式,二是街區融合式。

圖1 近代長沙范圍圖與教堂分布
長沙城由緊密的街巷系統構成,街巷兩側的建筑物緊密排列,貼線率很高,建筑的沿街面大多緊湊相鄰[2],形成一個連續不斷的完整界面,從而使得教堂的選址、布局與街道之間產生了新的關系(圖2)。如南陽街的安息日會教堂(現為社區醫院)、西長街的循道會教堂,都與其所在的沿街一側建筑保持一致,直接沿街布局,沒有作太多的退讓。建筑臨街一側的山墻面作為教堂的主立面,將底層中部的位置設為主入口。考慮到街區橫向與縱向的尺度關系,在采用巴西利卡式教堂平面布局模式時,弱化了教堂兩側立面對扶壁、飛扶壁、外廊等形式元素的使用[3],僅僅保留必要的通道,兩個長邊也僅是以豎向長窗為主,滿足教堂的內部采光功能。

圖2 臨街嵌入式教堂
安息日會教堂和循道會教堂因用地面積受限,不能滿足傳統西方教堂內部縱向進深的要求,進而導致這種巴西利卡式教堂在建筑平面上發生變化。因為距離受限,這種臨街嵌入教堂對圣壇的形式進行了簡化,將外凸的半圓形平面圣壇直接向內偏移,形成了四邊規整的巴西利卡式教堂平面(圖3)。


圖3 圣壇內移傳統巴西利卡式簡化
除此之外,位于潮宗街的真耶穌教會堂,出現了帶有天井的三層教堂建筑布局,臨街一側為三層辦公綜合樓,教堂在其后方。其平面形式也是采用巴西利卡式布局,不同的是,該教堂形成了近似正方形的巴西利卡式平面(圖4)。由于縱向進深有限,再加上教堂和街道之間有一定距離的退讓,沒有足夠的空間讓圣壇向外擴展,從而圣壇的位置在布局中被弱化了,毫無縱深感,僅僅是象征性的表示(圖5)。然而,因為教堂有一定的退讓距離,所以入口立面在造型語言的表達上變得豐富起來,這也是為了彌補圣壇外部造型表達的缺失。盡管縱深有限,但橫向長度足夠,使得教堂出現了側廊的概念,但是為了容納更多的人群,需向上擴展出多層空間(圖6),從而導致側廊被模糊掉,也讓教堂的垂直空間變得不足。

圖4 真耶穌教會堂平面布局圖

圖5 被弱化的圣壇

圖6 帶夾層的教堂內部空間
并不是所有的臨街嵌入式教堂都只能采用變形后的巴西利卡式平面,黃興北路上的北正街基督教堂就采用了拉丁十字布局的建筑形式(圖7)。盡管有足夠的縱向進深,但北正街教堂在平面布局上仍然弱化了圣壇空間,以橫向直線和縱向直線形成的矩形代替半圓形,并且在圣壇的左右兩側增加了其他的備用空間,這就導致圣壇在整個教堂的平面布局中更不突出。由于橫向距離受限,在教堂的平面布局中就取消了側廊,從而使得兩側立面沒有高窗元素,也不存在西方傳統拉丁十字教堂布局中耳堂與正廳的寬度相等這一關系。縱長橫短的用地范圍讓北正街基督教堂最終呈現出瘦長的拉丁十字式建筑平面形式。

圖7 拉丁十字式教堂平面的轉變
臨街嵌入式使得傳統的西式教堂建筑平面形式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教堂內部空間中的圣壇元素被大大地弱化;取消了側廊元素,進而讓教堂的兩側立面無高窗;外部空間的廣場元素也被取消,讓教堂入口緊貼街道。其主要原因在于:第一,臨街嵌入式多分布在近代長沙城內建筑物集中的街巷之中,在這樣的空間環境下,按照傳統的教堂平面形式,橫向與縱向距離都無法滿足要求;第二,當時在長沙的西方教會為了能盡快地開設會口,也只能簡化教堂布局形式,快速建立教堂;第三,西方傳教會缺乏經費、技術、材料。臨街嵌入模式在很大程度上解決了西式傳統教堂建筑平面形式與近代長沙城市格局之間的矛盾,實質上也是當時西方傳教會進行的一種自上而下的“解救”方式。
部分教堂在選址時,沒有考慮建設在城內街巷之中,而是選擇靠近城墻外圍的地段。隨著長沙城的發展與城區范圍的擴張,這些獨立的教堂建筑逐漸被其他類型的建筑包圍起來,形成街區建筑圍繞的布局形式(圖8)。如湘春巷的基督教天主堂和設壇街的基督教城南堂(原教堂已毀,現為新建)都處于被其他建筑圍繞的環境之中,在可達性和可視性上較弱。但由于這些教堂的建筑用地面積較之臨街嵌入式教堂受限較少,在建筑的平面布局上又變得豐富起來。

圖8 街區建筑圍繞式教堂
通過觀察長沙民國中期城市范圍圖,發現基督教天主堂雖在城外選址,但緊鄰城門口,并且建筑用地面積可觀。基于這一因素,天主堂在采用巴西利卡式平面布局時,沒有取消側廊空間,使得中廳和側廊的垂直高度形成對比,豐富了教堂內部的垂直空間。較之臨街嵌入式教堂,天主堂更加強調了圣壇空間在建筑平面中的布局。同時,足夠的縱深增添了圣壇空間的神秘感。此外,天主堂鐘樓靠近圣壇后側,與整個主體教堂形成同一平面關系(圖9)。天主堂鐘樓的出現,不是簡單地因為有足夠的用地面積,而是在于和周邊的建筑空間形成對話關系,從而成為一種象征(圖10)。

圖9 基督教天主堂平面

圖10 天主堂鐘樓
基督教城北堂也被其他建筑圍繞,但相比天主堂較為獨立,周圍建筑密度不高,且在建筑體量和高度上很突出。在城北堂的建筑平面布局中,出現了有別于其他教堂平面布局的方式。建筑平面雖仍然使用拉丁十字式,但出現了一層辦公空間和二層帶夾層的宗教儀式活動空間相結合的多層教堂(圖11)。在城北堂的平面布局中(圖12),主入口左右兩側出現了塔樓的元素,主要起通往二樓及夾層樓梯間功能,塔樓的出現讓教堂的主入口立面變得更加豐富,具有層次感,同時也是為了使教堂在被其他建筑包圍的情況下突顯出來(圖13)。在布局中,該建筑給圣壇留有足夠的空間,但由于縱深感欠缺,因而顯得圣壇不夠突出,缺少神秘感(圖14)。又因為教堂內部各個部分的垂直距離都差不多,使得教堂的垂直空間關系顯得平庸。

圖11 城北堂內部夾層

圖12 基督教城北堂平面

圖13 入口塔樓

圖14 圣壇空間與中廳
街區融合式教堂具有大體量主體教堂以群落形式出現的特點。實質上,街區建筑圍繞式教堂與周圍建筑處于一種被動的關系之中,這些教堂在建造之時,由于周邊其他建筑物較少,并未形成圍繞關系。除了建造主體教堂之外,也出現了其他的附屬建筑,如教會醫院和教會學校等,因此出現了新街區建筑以教堂建筑群為中心的分布情況,從而使得教堂被動地與街區建筑形成了圍繞的關系。這種模式是在教堂布局過程中被動形成的,但教堂主動帶動周邊形成了新街區,擴大了城市范圍。
長沙近代教堂有兩種布局模式:臨街嵌入式和街區融合式,前者多出現于城內街巷之中,后者多分布在鄰近城門口處。基于當時長沙的城市空間結構,兩種模式對傳統西方巴西利卡式和拉丁十字式平面布局作出了很大程度的調整,圣壇空間因縱深距離不足而得不到重點表現,飛扶壁因橫向距離不足也被取消,側廊元素極少出現,進而使得教堂的垂直空間缺少層次感。盡管這些元素在教堂建筑中被大大弱化或者取消,但臨街嵌入式教堂加強了入口山墻的造型語言表現,使其臨街一面成為教堂的代表。同時,街區融合式教堂加入了鐘塔和入口塔樓,使其作為教堂的象征。
這兩種布局模式的產生存在主動與被動的關系。臨街嵌入式是基于長沙特殊的城市格局,在缺乏技術、經驗等因素的基礎上,主動尋求解決方法,使當時西方教會達到了快速開設會口的目的。與之相反,街區融合式是教堂被迫與周圍環境融合,但這種被動的關系讓教堂主動地起到了擴展城區范圍的功能。其實,兩種模式一定程度上都是當時西方教會進行的一種自上而下的探索,最大程度地妥協當時長沙的城市格局,讓教堂因地制宜。長沙近代的教堂建筑是基于場地進行針對性設計的,不是將傳統西方巴西利卡式或者拉丁十字式強行植入的,從而使其布局各具特色。此外,除了這些客觀條件的限制影響,近代教會組織的平民化、活動的世俗化,也是對長沙教堂空間形式特征進行淡化的重要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