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旬侵華戰犯：給年輕一代日本人講述侵略軍罪行

上田在一封寫給石田的信中說：“作為侵略軍一員，我們對中國人民犯下了許多罪行。悲劇的一幕幕至今仍在我腦海中反復出現，我的心中充滿著對中國人民的深深歉意。”上田明確表示，他的道歉不是過去式，而是持續不變的。

近日，日本副首相兼財務大臣麻生太郎聲稱，中國大陸如果對臺灣動武，日本必須和美國共同“保護”臺灣。在此之前，日本首相菅義偉和日本防衛副大臣中山泰秀曾公然將臺灣稱之為“國家”。軍事觀察員梁永春認為，日本高官的這些涉臺言論，反映出日本軍國主義思想沉渣泛起，日本右翼勢力的反華傾向值得警惕。

與官方相對的，是當年的侵華戰犯不斷反思戰爭。日本明治學院大學國際和平研究所研究員石田，長年走訪生活在日本各地的戰爭親歷者。近日，他講述了自己接觸過的侵華戰犯，以及他們在后半生的歲月中，嘗試向日本社會還原戰爭真相、促進中日友好的心路歷程。

“作為侵略軍，我心中充滿著對中國人民的深深歉意”

如今，1956年經新中國教育審判后釋放的戰犯僅有5人健在。其中，3人已過百歲，2人將近百歲。讓石田印象深刻的，是99歲的上田。

去年，上田在一封寫給石田的信中說：“作為侵略軍的一員，我們對中國人民犯下了許多罪行。悲劇的一幕幕至今仍在我腦海中反復出現，我的心中充滿著對中國人民的深深歉意。”

上田明確表示，自己參加了侵略戰爭，犯下了罪行，他的道歉不是“已經結束”的過去式，而是持續不變的。

石田指出，上田作為曾經的戰犯，已釋放回國65年，這些年來，他一直參加日中友好活動。“上田所傳達出的，始終是一種對日中關系和日本社會現狀的憂慮與責任感，以及自己不到人生最后一刻決不放棄努力的緊迫感。”

“我發誓要更加努力，將余生獻給日中友好事業”

“全面承認自己的罪責并非一件易事。”石田說，這些戰犯原以為參加了保衛本民族的“圣戰”，結果卻是侵略戰爭。要認識這一事實，他們經歷了復雜曲折的過程。

不少戰犯表示，當年認罪后，他們仿佛獲得了重生。由這一批經歷過新中國審判的前戰犯組建的和平組織——中國歸還者聯絡會（中歸聯），多年來堅持不懈地從事反戰活動。

“中日兩國未建交時無法直接往來，中日友好協會成為民間外交窗口。”石田說，“很多中歸聯成員也加入了該協會，積極開辦中國特產展覽、書畫展覽等，讓日本人接觸中國文化。1965年，中歸聯受中國政府邀請，派訪華團參加紀念全體戰犯歸國的交流活動，還在北京受到周恩來總理的接見。二戰后，日本社會對中國缺乏了解甚至敵意很強。中歸聯作為中日友好團體，在這樣的背景下不斷開展友好活動，在‘草根層面為促進日本社會對新中國的理解而奔波。”

上田留在日本島根縣，數次接待來自中國的訪日團體，長期參與友好活動。1991年，他結束了議員工作，積極地投入到中歸聯活動中。上田在信中提到：“我把畢生在中國學到的東西用在日本，我發誓要更加努力，將余生獻給日中友好事業。”

據石田介紹，其他4個歸國戰犯也不同程度地參與著日中友好活動。“玉村和今川兩名老人直到90多歲還在同一支部從事和平活動。玉村至今仍在接受采訪，和今川一起在年輕一代日本人面前，講述自己在侵華戰爭中的罪行及回到日本后的活動經歷。98歲的稻田身體不好，卻依然在90歲時自費出版了反省反戰的自傳。”

“日本戰犯認罪悔罪絕非‘洗腦，而是‘自主反省”

曾經的戰犯為何在回到日本后，用大半生歲月向日本社會傳達對戰爭的反思？在日本保守的政治文化中遭遇強烈抵制和攻擊，他們為何還能夠無怨無悔堅持至今？

“這些戰犯由惡鬼般的犯罪者轉變為反戰和平力量，正是由于新中國寬大的人道主義戰犯政策。在戰犯回憶錄中，以及我對在世戰犯20多年的調查采訪中，這些當事人都濃墨重彩地講述了自己如何在寬大的人道主義政策下實現了這一轉變。”石田說。

按理說，日本戰犯理應受到嚴懲。當時，每一個參與審判的中方人員心中都很糾結，不少人或多或少表露出對日本戰犯的憤恨。但負責教育工作的中方人員首先從自身開始學習、轉變思想認識，知曉了改造日本戰犯工作的歷史和國際意義，明確最終目的不是報復，而是將戰犯教育、改造成和平的維護者。石田表示，自己采訪過的前戰犯們幾乎異口同聲地對管理所人員的寬大姿態與堅定信仰表示折服和感謝，對受到的教育永生難忘。

最終結果不言而喻：這批侵華戰犯回到日本后，始終保持對侵略戰爭及自身犯罪的深刻認識，一生開展和平活動，向日本社會傳達歷史真相及戰爭責任歸屬。作為認罪悔罪的主體，他們始終實踐著新中國的和平理念。

2021年，中國共產黨已走過不平凡的百年歷程。“我希望通過了解這一批絕非受‘強制洗腦，而是‘自主反省的戰犯，以及他們回國后的反戰、和平活動，去闡明新中國對日戰犯審判既非‘外交交易，亦非‘霸權主義，而是追求‘和平主義與國際主義的實踐，并以此為線索，與大家一起思考當下日中乃至東亞實現和平的路徑。”石田說。

（《人民日報》（海外版）2021.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