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稻田

俞點

外公有一片稻田。

雖說是“一片”，但事實上稻田的面積并不是很大，只有兩畝多。但在年幼的我看來，這簡直是一個偌大的游樂場。

放暑假時，媽媽常常騎著電瓶車，載著我一路“兜風”去田里找外公玩。到了那個來過無數次的路口，遠遠望見那輛熟悉的電動三輪車，我便興奮地跳下車，一路小跑著來到外公的稻田前。沿著縱橫交錯的狹窄的田埂，我時而側身，時而貓腰，小心翼翼地在一塊塊稻田間穿行，尋找著外公。這時，外公正在田中央給稻子除蟲呢！

“外公！”我大喊一聲。隨即，一個藍色的方形箱子直立起來，外公停下手頭的活，看見是我，臉上立刻綻開笑容，露出兩排與膚色形成反差的潔白的牙齒，沖著我拖長聲音回應道：“俞——點——！外公這塊地噴完就好了！”于是，我便回到路上，注視著那個藍色的小箱子在稻浪中穿梭，并漸漸變大，像一艘即將靠岸的小船。外公把腳從淤泥中拔出，隨意地在路邊的草葉上蹭幾下，穿上拖鞋，對我說：“走，回家，外婆給你留了你愛吃的水果和果凍！”于是，一輛電瓶車和一輛三輪車并排行駛在夕陽余暉下，逐漸消失在路的盡頭。

深秋，稻子成熟了，那時，我們這邊還沒有開始使用烘干機，外公便找了一個空車庫，車庫前曬稻谷，晚上便在車庫里打地鋪。天氣好的話，兩三天便把稻谷曬好了。收獲的稻谷滿滿當當堆了一堵墻。沒過幾天，外公找碾米的師傅把一大半的稻谷都加工成了雪白的大米。然后，開著他那輛電動三輪車，給他的兄弟姐妹以及一些親戚們一袋一袋地送過去。給我們家的特別多，滿滿三大袋。我們都開玩笑說外公“傻”，外公只是笑笑。

因為外公年紀大了，我們都勸他不要種稻了。可他還是堅持種了幾年，只不過插秧改成了拋種，收割后也不再親自曬了，而是直接拉到附近的烘干站去烘干，我們繼續吃著外公的香米飯。

再后來，由于外公的田被人承包租用了，他不得不放棄了那兩畝多稻田。可是，他還是會在空閑時，走到田頭去看看，有時也帶上我……

可那方稻田不再屬于他……

【作者系浙江省慈溪實驗高級中學2019級高二7班學生，指導老師：張向群】

點評

本文語言質樸，用平靜而又平淡的語氣娓娓道來，往事如電影場景，一幕一幕閃過，如清風，似流水，使人感到舒心。行文中巧用細節，使人物形象更加鮮明有特點，如外公干完農活，在草葉上隨意蹭掉腳上的淤泥的情景，畫面感極強，非常貼切人物身份。此外，平靜而理性的言語中，暗含著歲月流逝帶來的傷感，外公年紀大了，不得不放棄那方稻田，歲月的流逝中，有些事實不得不接受，予人無限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