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七七

廣東珠江口,深圳西邊,有一座島,叫內伶仃島;再往南去,完全出到珠江口外,又有一島,叫外伶仃島。兩島之間,北起虎門,南達港澳,寬約65千米、水域面積約2100平方千米的喇叭口形狀海域,便是伶仃洋。而桂山島正好位于內、外伶仃島之間的中點位置。
公元1279年隆冬,經過多年抵抗最終被俘的南宋宰相文天祥,被元軍統帥張弘范押解著橫穿這片海域。船剛過伶仃洋,張弘范予以紙墨,讓他寫信勸降仍在前方新會崖門一帶堅持抵抗的另一位抗元名臣張世杰。沒承想,文天祥沉默稍許,提筆揮就了這篇千古絕唱——《過零丁洋》,嘆盡獨撐危樓的孤寂和英雄末路的悲壯。最后兩旬“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讓高傲的張弘范也深受震撼。
現如今,昔日孤寂的伶仃洋上穿梭不息的船舶,周圍海島上游人如織,哪里還有“零丁”?
1950年5月,海南島全境解放,國民黨軍隊退縮至廣東沿海的萬山群島,尚有第3艦隊的艦船5艘、艇船30余艘,總噸位約1萬噸,陸戰隊1個團(駐守垃圾尾島),還有地方部隊“廣東突擊軍”1200余人。國民黨萬山防衛司令部設在垃圾尾島,由第3艦隊司令齊鴻章指揮,企圖依靠所謂“海上優勢”,阻止我軍渡海登陸,妄圖將其作為“策應大陸,準備反攻”的基地。我軍部隊以四野第44軍131師為主力,廣東軍區江防部隊和部分炮兵、艦艇部隊配合,總兵力1萬余人,組織了艦艇、船只24艘,但全部艦船中狀況最好的僅為一艘步兵登陸艦——“桂山艦”,噸位358噸,裝有兩座40毫米口徑火炮,其余的是10多艘雜型小炮艇,設備簡陋陳舊,艦船人員大多來自陸軍,不識水性,缺乏海戰經驗。
在敵我艦船、武器、兵力、經驗極為懸殊的情勢下,我軍以劣勢裝備而取攻勢作戰,制定了逐島攻擊、依島攻島、突然襲擊的戰法,尋求“早打快打”。
1950年5月25日,萬山群島戰役第一戰——垃圾尾海戰正式打響。垃圾尾島是敵軍指揮所駐地,我軍采取近戰夜戰,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凌晨2時,由江防部隊16艘艦艇和征用的民船8艘,組成火力船隊和登陸輸送船隊,從唐家灣借助夜色隱蔽出航。由于航海、通信設備不全和缺少經驗,火力船隊之間失去了聯系,火力船隊與輸送船隊之間也互不照應。凌晨4時,我軍第一艘小炮艇“解放”號抵達垃圾尾海區,“解放”號上的指揮員發現垃圾尾島馬灣口內停泊的艦艇超出預估,多達二三十艘,但作戰計劃已經開始執行,且艦隊之間失去聯系,為了戰役全局,還是下令沖了進去。隨后,我軍“桂山艦”及時趕到,果斷向敵軍艦群開炮,先后擊沉一艘敵運輸船、一艘炮艇,重傷兩艘艦艇,其余艦艇急忙起錨,從濃煙中向外逃竄。戰斗持續到天亮時,敵軍發現我軍僅有一艘小炮艇和一艘炮艦,惱羞成怒,集中火力瘋狂反撲。
隨著敵軍火力的增強,“桂山艦”人員傷亡不斷增多,戰情萬分緊急,指揮員決定立即搶灘登陸。只見“桂山艦”冒著強大炮火,劈波沖向海灣灘頭,最后剩下的50多名輕傷員帶上輕武器,跳上海灘沖到岸邊,與敵展開血戰。經過血戰,我軍52位指戰員突破敵軍防御登上了垃圾尾島。我軍登島小分隊與島上兩個連的守敵激戰起來,敵軍狼狽潰退。但他們不甘失敗,緊接著組織了第三次反沖鋒,戰斗一次比一次慘烈,最后增至九個連的兵力。由于敵我雙方力量懸殊,登陸的將士在激戰中大部分英勇犧牲,但敵人的傷亡更大,匆忙將其陸海軍主力撤至外伶仃島、三門島及擔桿諸島。我軍后續部隊采取逐島攻擊、依島攻島等戰略戰術,與敵軍持續戰斗72天,8月4日,解放了垃圾尾島,取得了萬山海戰的勝利。
萬山海戰是新中國成立后的第一次大型海戰,創造了軍事史上以弱勝強、以少勝多的奇跡,毛澤東主席電令嘉獎。“桂山艦”英雄們用鮮血和生命肅清了敵軍殘余,捍衛了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1954年3月,為紀念這些烈士們,垃圾尾島改名為“桂山島”。
如今,站在桂山島山頂上眺望,萬里晴空下,碧波滾滾,一座座綠樹蔥蘢的島嶼,猶如一顆顆綠色的寶石,散落在廣闊無邊的水面上。一切看上去都是歲月靜好的樣子,那是因為有人“負重前行”。
萬山邊檢站所在桂山島,遠離市區,工作生活條件簡陋,是國家規定的一類海島艱苦地區。駐島7年,“守島人”朱永聰早已適應了空氣的潮濕悶熱,也習慣了島上的蚊蟲遍布。
與多數人民警察一樣,朱永聰與家人同樣聚少離多,尤其在節假日和臺風季,工作任務繁重,為了讓漁民能夠快速登岸入境,保證他們的生命和財產安全,他經常要在單位值守長達半個月。
海島偏僻,周末時常停電斷網,通過視頻電話與家人連線的團聚時刻經常被打斷;海面大風造成客輪停航,他歸家的路也會被阻斷。工作以來的16個春節,朱永聰僅有一次趕回了家鄉過年,更多個除夕夜晚,陪在他身邊的只有一部電話機和一臺辦公電腦,他默默堅守著,只能用短信、電話和視頻與家人傳遞親情。但盡管這樣,朱永聰從未覺得孤獨。
平日里,朱永聰最喜歡爬上山峰的高處,俯瞰腳下裊裊炊煙,望著遠處點點燈火,凝視著風平浪靜的海面,每望一眼,他便對自己守衛的海島多一重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