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農村消費結構與潛力分析：一個文獻綜述

柯彥若 郭紅喜 楊澤冰 周琰

摘要 回顧了國內外關于農村消費市場和消費結構的相關文獻，從農村消費市場的重要性、我國農民消費意愿和現狀、消費潛力、消費不足的原因以及相應對策等方面進行了歸納整理。以往相關研究普遍認同我國農村消費水平和消費結構雖有所改善但仍明顯滯后，該研究對滯后的成因和對策建議進行了重點討論與總結。結果表明，農民收入低、社會保障體系不完善、商品供給不符合農民需求、基礎設施落后、消費環境差、制度不合理等多方面因素導致農村消費不足且結構不合理;促進農村地區消費需要多方面采取有效措施進行協同：多渠道提升農民收入，完善社會保障體系，優化調整農村商品供給，進一步優化改革商品流通政策，并完善農村信貸市場和科教文衛活動，以完善提升我國農村消費潛力、促進農業經濟增長的公共政策。

關鍵詞 農村消費市場;消費結構;消費潛力;農業經濟增長;公共政策

中圖分類號 S-9?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0517-6611（2021）13-0001-04

doi：10.3969/j.issn.0517-6611.2021.13.001

開放科學（資源服務）標識碼（OSID）：

Consumption Structure and Potentials in Chinese Rural Areas：A Literature Survey

KE Yan ruo， GUO Hong xi， YANG Ze bing et al

（Rural Development Research Center， Wuhan Academy of Agricultural Sciences，Wuhan，Hubei 430065）

Abstract The essay firstly reflected the importance of rural consumption market， then respectively analyzed Chinese farmers propensity to consume， consumption behaviors， contributing factors， consumption potentials and corresponding policies. Contributing factors to Chinese farmers consumption behaviors and corresponding policies/solutions were the focus of the essay. Contributing factors included： farmers income， the deficiency of social welfare system， commodity supply did not meet the demand in rural areas， backward infrastructure， unwell consumption environment， unfair social system， etc. In order to improve rural consumption level， corresponding policies were needed. For instance， a set of various measures were required for the increase of farmers income. The government should improve social welfare system to reduce future uncertainty for farmers and strengthen consumption market supervision for a better rural consumption environment. Rural commodity supply chain needed to be adjusted to deliver cost effective commodities to rural areas. The government could also encourage science， education， culture and health activities in rural areas and refine policies for rural residents.

Key words Rural area consumption market;Consumption structure;Consumption potentials;Agricultural economic growth;Public policy

早在“三農”思想的形成時期，習近平總書記在2005年浙江省農村工作會議上就提出，要深入推進農業的戰略性調整，“以綠色消費需求為導向”，倡導重視農村居民消費意愿和消費需求。而一直以來我國農村消費水平與城市相比明顯滯后，還有很大的增長潛力。在當前美國對我國經濟實施抑制政策的國際形勢下，擴大農村消費市場有助于擴大我國內需、擺脫對出口貿易的依賴，繼而實現經濟持續穩定增長。

1 農村消費市場的重要性

消費需求、出口貿易和投資需求是促進我國經濟發展的三大要素。然而，我國消費支出占GDP的比例與其他國家相比存在明顯差距。發達國家平均占比80%，中等收入國家平均占比74%，低收入國家平均占比68%，而我國僅55%，即使與低收入國家相比也有一定距離[1]。同時，結合當今國際市場和國際環境看，很多勞動密集型產業已經或正在向東南亞轉移，美國也對我國經濟施行抑制政策，擴大內需和擺脫對出口貿易的依賴成為現階段我國經濟繼續穩定增長的重要一步[2]。依靠內需會讓經濟有更強的抵御風險的能力和更大的回旋空間[3]。相似地，吳麗麗[4]通過對我國31個省（市、區）進行面板數據實證分析后也發現，居民消費是實現我國經濟增長的長效機制。

我國農村消費水平尤為低下，比城市滯后了十年左右[5]，還有很大的增長空間[3]，是我國內需擴大的關鍵和經濟發展的突破口[5-8]。擴大農村居民消費會直接增加消費品的產量及收入，還會間接帶來引致需求如對商品生產、加工以及原材料投入的增加，推動經濟發展[9]。另外，楊建平[10]認為，我國農村消費市場水平偏低還會制約農村居民生活水平的提升。消費率的長期偏低代表經濟總量中被用于消費的比例低，這限制了農村居民生活質量的提高，無法調動居民的積極性。此外，農村消費水平的提升會帶動農民消費結構優化，從而促使產業結構優化。這在帶來新的經濟增長點和消費熱點的同時還會帶動農民文化水平的提升[11]。例如，“家電下鄉”的開展讓農民有了更多獲取新知識的途徑。除促進經濟發展、提高農村居民生活水平、文化水平外，Aggarwal[12]還指出，在當今發展中國家農村居民大量涌入城市的背景下，促進農村消費市場的發展可以一定程度上間接緩解城市人口過剩和就業壓力。

2 我國農村地區的消費傾向和意愿

我國農村居民消費意愿和消費傾向長期以來普遍偏低[5，13]。我國農村消費水平與收入成正比，雖然近年來農村居民生活支出有所增長，但收入依然偏低，消費需求隨之不足[9]。同時，我國農村居民普遍以實用性消費動機和預防性儲蓄動機為主，而農村社會保障體系缺失、收入不穩定、消費環境不佳、消費理念傳統等均對農村居民的消費預期產生明顯負面影響[14]。

另一方面，部分學者發現我國收入偏低的地區有著更強的消費傾向。程聞碩[15]通過數據整合后的計量分析發現，較低收入地區，如我國中、西部地區，消費意愿消費需求與收入水平呈反向關系，以性價比高為標準選購商品;顏銘佳[16]利用統計數據分析表明：自2005年開始，我國農村居民消費傾向明顯高于城鎮居民。

3 我國農村消費現狀

從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至今，農村商品經濟發展速度加快，商品性支出在農民生活消費中占比增加[17]。1978—1982年，我國農村居民生活消費品支出中商品性支出占比由39.7%提高到56.5%，自給型支出由60.3%下降到43.5%，標志著我國農民消費結構由自給型向商品型的轉變。當前，我國農村消費是商品-自給型消費結構[17]。然而我國農村地區居民消費尚且不足，與城市地區消費市場存在明顯差距[18]。我國農村人口所占比例與其消費比例嚴重失衡。農村人口占全國人口50%以上，消費品零售額卻僅占全國總數的1/3。同時，城鄉居民的收入差距還在進一步擴大[19]。

我國農村消費呈現多層次“菱形”結構，生存型、溫飽型、小康型、富裕型并存[20]。中高等收入的農戶有剩余收入，不少低收入農戶卻還存在溫飽問題[21]。地域上我國東、中、西部農村也呈遞減趨勢，差異明顯[21]。消費結構上，食品、衣著消費由低水平逐漸向較高水平發展;住房消費快速增長，住房質量提高;家庭日用品逐步普及化;服務性消費增加[20]。消費行為上，農民消費依然以實惠為主;從實物型消費轉向貨幣型消費;物質消費多，精神消費少;消費時段集中化、節日化;消費從眾心理強;消費謹慎，預防性儲蓄傾向強[22]。

湖北地區與中國整體情況相似，農村地區居民消費水平低，恩格爾系數高，城鄉差距明顯[23-24]。雖然湖北農村地區消費水平有所提升，但提升速度緩慢，對經濟增長貢獻小。2010年湖北農村地區人均消費支出僅為同期湖北城鎮人均消費支出的35%[24]。根據《湖北統計年鑒》，2010年湖北農村居民人均消費傾向為0.701 3，呈下降趨勢。2012年針對湖北鄖西縣農民消費情況的研究顯示農民收入低，90%以上受訪者月收入低于3 000元。雖然消費結構在逐步改善，但教育支出嚴重限制其他支出。農民預防性儲蓄傾向高，7834%的受訪者傾向將剩余資金用作儲蓄[25]。

4 我國農村居民消費不足的成因

4.1 從農村居民角度

4.1.1 收入。從農村居民自身角度，首先，農村居民的收入會直接影響到消費水平。凱恩斯消費理論認為，收入水平決定消費水平，低收入會直接限制消費能力[26]。Lumpkin[27]對美國西南部地區農村居民消費行為研究后發現，消費水平低的人群收入更低且購物方式保守。

我國學者也普遍贊同制約農民消費水平的核心因素是收入低[28-33]。Fang[34]通過1995—2005年我國31個省（市、自治區）數據分析后發現，人均可支配收入是影響消費水平的決定因素。農產品價格走低、鄉鎮企業運行偏差、城鎮下崗人員增加、醫療和教育壓力均制約農村居民收入增長。此外，我國作為發展中國家，對農業投入尚且不足。勞動力供給不足、資源供給匱乏、基礎設施落后、多頭管理不當均不利于現代農業的開展[6，30]。

4.1.2 儲蓄意向。基于持久收入假說和自適應預期理論，自1997年起，我國農民增加的持久收入中被用于儲蓄的部分比重呈增長趨勢[35]。在市場化改革進程的環境下，農村居民的預防性儲蓄意愿和行為較強[36-38]。

一方面，個人收入水平、健康狀況、個人未來發展等的不確定性會削弱他們的消費意愿和行為。農業收入具有不穩定性，農民對消費支出會比較謹慎[38]。同時，社會保障制度對消費有明顯影響。Feldstein[39]通過時間序列數據發現，在美國，養老保障制度可以減少30%～60%的個人儲蓄。Gormley等[40]也證實完善的社會保障體系是發達國家高消費低儲蓄的重要原因。Sala-I-Martin等[41]認為完善的社會保障制度鼓勵老年人提早退休，讓消費傾向更高的年輕人獲得就業機會。國內也普遍贊同社會保障制度的不完善加強農村居民的儲蓄意愿[2，29，42-44]。醫療、教育、養老給農民巨大壓力[1]。

另一方面，傳統的文化環境鼓勵儲蓄。Lumpkin等[27]對美國農村居民消費行為的調查發現，更傳統的地區消費水平更低。徐晶等[45-46]也均指出，我國農村傳統消費觀念不僅注重儲蓄，還包含大量非理性消費成分。

4.2 從供給角度

從供給角度來看，企業有效供給不足、政府投入不夠、流通渠道不暢均對農村居民消費產生消極影響。企業普遍把重點放在城市市場，供給的商品不一定符合農村消費者需求[21]。對農村居民而言的高價商品和劣質商品滯銷，符合農村生活需求的商品卻供不應求[47]。企業對農村地區消費服務供給也不足，缺乏咨詢、信息服務等支撐[48]。我國作為發展中國家，政府財力有限，尚未滿足農村地區公共產品的供給[48]。產品流通渠道不暢也會影響到農村消費水平的提升[28]。王亮停[49]通過有序Probit估計方法分析后發現流通方式和流通服務對消費市場行為有明顯影響。Wei[50]對河南省85個村的調查顯示，即使有購買意愿和能力，大量農民因商品價格與質量不符而選擇不購買。而村地區售價偏高的一個原因就是流通渠道不便，運輸成本高[11]。

4.3 從農村市場角度

從農村市場看，農村公共服務不足、基礎設施差、市場監管不力等導致農村消費環境差，農村消費水平低。首先，農村基本公共服務和基礎設施的落后抑制農村居民消費欲望，導致農村消費的長期低迷[33，51-52]。農村公共服務上，信貸服務不健全、政府市場管理不到位、假冒偽劣商品多、消費者權益保障不夠等問題嚴重。客觀上，金融機構傾向于貸款給城市居民;主觀上，農村居民大多保持先積累后消費模式[32，45]。

基礎設施上，施滋英[53]指出有道路路況極差、用水情況堪憂、用電困難、缺乏完善的廢棄物處理設施等問題。不良商家把農村當作銷廢市場，再加之售后體系的不完善和維權困難，農民利益被打擊、消費熱情被消磨[29，43]。農村消費市場監管不足的原因之一是交通不便，定期檢測和市場數據收集困難[8]。

4.4 其他方面

一些其他問題也影響農村居民的消費水平。很多地方對農民亂收費、亂集資、亂擺攤、甚至非法征收費用[5]。同時農村老齡化嚴重，70%的老年人都居住在農村，邊際消費傾向低[19]。老齡化還加大年輕人負擔和儲蓄意向。另外，姜玉欣[54]指出，城鄉有別的公共產品供給體制、農村社會內部治理體制的缺陷、身份制度的名亡實存、土地要素交易制度不完善等制度因素嚴重制約農村消費。

計算機普及率不高、信息化水平低、基礎設施落后、電子商務人才匱乏制約電子商務在我國農村發展，繼而網購限制了消費水平的提升[55-56]。另外，Lennon等[57]根據創新擴散理論對美國5個州的農村地區調查后發現，對網購的認知、網購經歷、個人收入、受教育程度均會影響到農村消費者是否網購。

5 我國農村消費潛力

2006年，國務院研究室綜合司指出我國農村地區消費潛力巨大[20]。農村人口數量遠大于城鎮人口數量，但目前消費總額卻遠低于城鎮消費總額且差距呈擴大趨勢。2011年我國城鎮居民人均年消費性支出總額是農村的3.07倍[26]。其次，農民消費滿足率很低。張秀生等[58]根據中國經濟信息數據庫1998—2007年數據計算后發現，我國農村家庭收入逐年增長，但生活消費需求并沒有得到滿足，一些在城市常見的家電在農村擁有率依然不高;同時，農村生產性消費市場還有拓展空間。此外，楊穎燕[47]指出近年來我國農村居民儲蓄余額一直呈增長趨勢，1997—2013年我國農村儲蓄總量每年增長10%以上，其中一部分可以轉變為現實購買力;另外，我國農村居民的恩格爾系數與同期的城鎮居民恩格爾系數也尚存在差距。

6 對策建議

6.1 收入

促進農村消費的根本方法就是提高農村居民收入[32-33，42-43，59-61]。Cai等[8]使用單位根檢驗和協整檢驗分析后，認為應通過農業現代化來增長農民收入。調整農村產業結構，大力發展農村合作經濟可以促進農業的發展。杜俊潔等[62]認為還應該大力促進第三產業發展。同時積極鼓勵非農企業在農村發展，并促進農村經濟模式向多元化發展，實現城鄉統籌。優化農產品的流通體系，提高農村要素報酬，提高技術創新，完善農產品定價機制，也能增加農民農業收入[30，63]。此外，Ma等[64]在對2005—2014年數據分析后認為要提高收入，就要提高教育水平。同時，轉移農村剩余勞動力，鼓勵農民自主創業，加大鄉鎮企業規模也被認為是一種增加農民收入的途徑。此外，趙康[65]認為在農業收入方面，要加強農業保險，對農產品和農業生產要素的價格進行管理;非農收入方面，要加強農村工業化發展，擴大農民就業渠道。

6.2 社會保障體系

完善社會保障體系可以減少農民對未來的不確定性[43，66]。比如，對新型農村社會保障制度的實施和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制度進一步完善，可助推農村居民在生活消費上增加支出[15]。建立農村互助基金平臺可以進一步完善農村社會保障體系[16]。

6.3 商品供給

在農村商品供給方面，可調整對農村的商品供給。Srivastava等認為，企業作為市場的主題，需要了解農村地區消費者的需求以制訂更適合農村居民的商品和銷售方式[12，67]。其中，Aggarwal[12]建議企業可以雇傭更多當地年輕人。這既增進對當地消費需求的了解，也提高當地居民對企業的信任。雇傭當地人還可以提高當地居民的收入。鐵明太[48]建議企業通過技術和管理兩方面的提升來發展農村消費市場。技術上加強科技投入研發農村居民需要的商品;管理上尋找新的流通機制，并通過農村服務業的發展實現農村勞動力非農轉移和擴展農村新業務相結合。張素果[68]也指出，企業還需多考慮農村居民消費售中和售后的問題。

6.4 流通政策

開拓流通渠道便于農產品和商品的運輸，方便農民售賣農產品和消費[11]。流通產業還可以吸收勞動力，能增加農村就業率和收入[11]。通過有序Probit估計方法研究流通環境和農村消費后，王亮停[49]提出相關政策建議：一是加強農村流通設施建設，加快耐用品普及;二是對農村流通業態與經營方式進行改革;三是在農村積極發展電子商務，在農村布局電商企業，建立自主化物流體系，促進傳統企業升級。

6.5 消費環境

提高農村消費環境可以從基礎設施、市場秩序方面入手[16，32]。基礎設施上加大對農村地區的道路、水資源的投入[62]。政府需要加大力度完善農村地區交通、通訊、水電條件[69]。同時，創建相應規模的超市來豐富商品的供給[30]。在市場秩序方面，需要加強對農村消費市場的監管，規劃市場秩序，對假冒偽劣產品進行有效打擊[69]。

6.6 農村信貸

促進農村信貸發展有利于完善農村金融市場，激發市場潛力，改善農民支出結構[20，28，43]。具體來說，可以推進農村中小型金融機構的成立以及完善農村金融監管法律法規[70]。

6.7 其他

一些其他建議包括：積極開展文化教育活動，宣傳科學理性的消費觀念[45];利用土地資源等優勢招商引資，擴展農村就業渠道[68];縮小城鄉差距，建立城鎮示范性效應機制[71];制度上建立城鄉統一的公共服務供給制度，深化與身份制相關的一系列制度改革，完善農村土地產權制度，拓展農民公共參與的制度化渠道，加快市民化進程，構建多方位的農村風險應對體系[52，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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