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楚漆器色彩表現與寓意

文藝 張鑫

上海大學上海美術學院 上海 200040

一、楚漆器的色彩特征

色彩對人們具有各種各樣的影響力，根據色彩心理學的研究顯示不同顏色能讓人展開不同聯想，不同的藝術作品通過不同的色彩搭配能一定程度上反映創作者的思想感情，色彩是構成作品形式美感的重要因素之一，也是反映一個民族性格最直觀的方式。楚文化的文化地域范圍大致相當于長江中游，楚國起勢于春秋戰國時期的南方蠻荒之地，楚人建國的歷程是非常艱辛，荊楚先民“篳路藍縷，以啟山林的艱苦創業和自強不息的精神斗志為華夏民族奠基了強大的精神食糧。特定的時代背景和歷史決定了這個時代的民族獨特的審美，時代不同人們的色彩觀念上的偏好也會有所不同，本文試圖從楚式漆器這一載體出發，通過對楚式漆器色彩的研究去挖掘楚人用色的特征與偏好和背后的蘊含的深層內涵。

1.1 楚式傳統色彩紅與黑

楚文化藝術品中楚式漆器最為出名，楚式漆器色彩最重要的特征就是以紅與黑兩種顏色作為主要色調，兩種顏色對比強烈交相呼應。楚漆器以紅與黑兩種色彩搭配為主在一些古代文籍中也能夠得到考證，例如《詩經·鄘風·定之方中》中“漆，木有液粘黑”，《尚書·梓材》中“當涂以漆，丹以朱，而后成”，這些文書記載向我們傳遞了楚人喜愛使用紅色與黑色來打造楚漆器的偏好。紅與黑可以作為楚漆器的代表配色這點在發掘出土的楚漆器文物中可以得到佐證，也為經典的紅黑中國風配色提供了歷史參考依據。以戰國彩漆鴛鴦盒（圖1）為例，鴛鴦狀的盒身右側繪有《擊鼓舞蹈圖》、左側《撞鐘擊磬圖》，鴛鴦盒的形制簡潔，色彩強烈富有沖擊。紅色張揚富有活力，充滿來自原始的激情，黑色沉穩莊重，神秘雄厚，紅與黑的結合將兩種顏色本身的本質詮釋得更加飽滿，也反映了楚人熱情奔放，浪漫肆意的性格和他們果敢樂觀，富有生機活力的精神世界。

1.2 和諧統一、豐富多彩

楚漆器在整個以紅黑兩色為整體基調的條件下，運用黑色所具有的包容性，將多種飽和度的暖色融合成一體，既整體統一又顯得色彩十分豐富有層次，不會單調。楚漆器裝飾用色豐富多彩，春秋時期主要有紅、黑、黃等三種．戰國時期主要有紅、黑、黃、揭、藍、綠、盤、銀、銀灰等九種。楚漆器雖然是以紅黑兩色為主，但很少單純以黑和相通的紅色進行大面積對比，一般會通過過渡色或者中間色中和。或者通過讓紅色和黑色互為背景色來調和了黑與紅的沖突，也恰如其分地轉換了色彩的矛盾，引導人的視覺順序并突出了畫面的主題。楚人巧妙的搭配兩種顏色充分展示出了楚人在色彩上的卓越運用和獨特思考。通過我國考古科研人的不懈努力和我國科考技術的不斷進步，我們發現了許多蘊含著厚重楚時代歷史的文物寶藏。如荊州天星觀2號墓出土的鳳鳥蓮花漆豆，鳳鳥蓮花豆在紅與黑的色彩基調上又加了一些黃色進行中和，這幾種顏色通過按一定比例調和，很大程度增強了漆豆的視覺層次和色彩張力；這些和諧的色彩搭配，配合著這件漆器獨特的造型，讓楚漆器極具浪漫主義，自由隨性。

通過對出土楚漆器顏色的提取，我們可以發現楚漆器除了紅黑兩種主色調之外出現的最多的顏色還包括黃、綠、金、銀幾種顏色，這背后也蘊藏了我們古人的哲學思考和審美理論，我們國家古代哲學講究“五行論”，認為世界上萬事萬物都是由金木水火土五種基本物質的變化而產生。“五行論”之后又發展出“五色觀”的概念。關于“五色觀”《辭海》中有記載：“五色”也就是青、黃、赤、白、黑五種顏色。古代把這五色作為主要之色，也將它們視為“正色”。另外，“五色”中涵蓋了現代色彩學說中的“三原色”，也就是青、黃、赤這三種顏色，它們也經常作為色彩點綴出現在大面積紅黑漆色底色的楚漆器當中，以至于去調和整個漆器的色彩平衡。通過將這五種顏色持續混合能夠調出明度純度以及色相都不相同的色彩，這與我們現在常用到的現代色彩系統中的“色相環”有些相似。由此可見，中國古代已經基本掌握了一些科學的配色方法。“五色觀”與古人對自然、生活和社會的聯系緊密，反映了華夏民族的精神文化和審美意識。

二、楚漆器色彩的寓意

2.1 紅與黑配色的寓意

中國人在配色選擇上有著本土民族文化觀念，在過去固有的中國傳統色彩理念中黑色有最穩定的位置，因為黑色保持了最原始的色彩感知。《易經》中認為黑色為天的顏色。“天玄地黃”說來源于古人感受到北方天空長期呈現黑色狀態，可以看出古人對神秘肅穆的黑色的無限向往。道家學說對楚文化影響深遠，甚至到楚人的色彩審美，道家主張“無色而五色成焉”，老子曰“玄之又玄，眾妙之門”，“玄”也就是黑色，是幽冥之色象征超越生死，不難發現道家在顏色選擇偏好上天然崇尚黑色。包括宋元之后流行的水墨畫，畫面中墨水的黑色軌跡也蘊含著古人天生對黑色的崇拜。

紅色在中國傳統顏色中除黑色之外被用到最多的顏色，孔子把朱紅色看做“正色”之首，在中國傳統繪畫中我們經常能看到朱砂色的運用。漢代之后，紅色在民間興起，普通百姓把紅色當作辟邪和護身的顏色。我們能看到許多坊間流傳下來的繪畫、剪紙、工藝品都以紅色作為主色調，操辦喜事的場合更是離不開紅色，這也是因為紅色象征著生命力和活力，是一種富有正向情感的積極色彩。楚漆器紅與黑的基礎色調蘊含了中國人的天地觀念和情感寄托。

2.2 楚人的色彩信仰

除了自古以來的一些色彩理念，楚式漆器的黑紅為基本色調的緣由也與楚人的特殊信仰以及楚文化的精神內涵緊密相關的。楚人最根本的信仰就是崇火尚赤，這主要是因為楚人的祖先崇拜和楚地的巫楚文化的。 在楚人的信仰和理念中，火的燃燒和熄滅對應著紅色和黑色，也象征著生命的開始和結束，所以紅色象征著激情、活力、勇敢等積極的精神狀態，而黑色代表著結束和消逝。楚人對紅與黑這對配色的特殊偏好也蘊藏著對生命的渴望和對死亡的敬畏，也表現了楚人承襲了先祖骨子里的基本信仰和觀念，由于歷史積淀和地域文化內涵讓抽象的色彩觀有了更深刻的表達韻味。

三、楚式配色對中國風電影海報配色的影響

楚式配色對國風現代設計的配色也有著重要的參考價值，自楚時代傳承下來的色彩觀念蘊藏著華夏的天地觀哲思和深刻的民族文化內涵，這也是現代設計能從楚式配色汲取營養的根本原因。我國眾多電影海報的配色都能看到楚式配色流傳下來的色彩觀念，以黃海所設計的電影海報（圖2）為例，分別是電影《太陽照常升起》《我在故宮修文物》《邪不壓正》的海報，我們可以從這幾張海報看到楚時代的配色理念的痕跡。大面積的紅與黑主色調讓畫面極具張力，既穩重又張揚，《我在故宮修文物》的海報中用到青色作為點綴中和了畫面，也與楚人的配色技巧呼應，色彩觀背后深厚的歷史文化內涵給予中國現代設計強大的精神力量，這也是這樣的配色能夠代表中國風的歷史依據。

圖2 《太陽照常升起》 《我在故宮修文物》 《邪不壓正》

四、結論

本文通過對楚漆器配色的特征以及楚式色彩象征的探索，從抽象的色彩觀念中探尋了顏色觀念背后蘊含著先人的信仰和民族的文化內涵。強大的民族精神支柱為我們現代設計提供了營養，事實證明楚式色彩搭配對我們現代設計仍然具有非常大的參考價值。今后我們可以通過對楚漆器配色和楚文化的探究，去挖掘出更多現代設計在色彩上如何展現本民族文化內涵，體現中國風韻味的參考和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