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文學創作到版權出售：新媒體視域下晉江文學城的平臺生態研究

史周嫚

關鍵詞 網絡文學；版權出售；平臺生態；媒介經營與管理

中圖分類號 G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6-0360（2021）05-0049-04

“晉江文學城”（以下簡稱創“晉江”）辦于2006年，現任責任人是黃艷明，網名iceheart。晉江文學城日均頁面瀏覽量超過1個億，日登錄固定用戶220萬[1]。從發展背景來看，晉江文學城的創立其實是抓住了一個非常好的時機。網絡文學興起之初，起點中文網、華文天下等網絡文學網站主抓男頻市場，其網絡文學產出多為百萬字大長篇；而瀟湘書院、紅袖添香等女性文學網站的受眾偏向低齡化，發布的內容更多是“霸總言情”或是“虐戀情深”。耽美文、輕言情這些文學體裁有市場無內容，晉江文學城填補了中短篇女頻小說的空白，尤其是耽美文的市場。在資本雄厚的起點中文網、瀟湘書院等網絡文學網站之外開辟了新藍海。

1 晉江文學城的發展模式

晉江文學城是以女性作者為創作主體、網絡原創小說為形式、女性意識為審美主體的女性網絡文學平臺。可以說晉江定位十分清晰，一直走的也是獨一無二無法復制的發展模式。與其他同類型女性網絡文學網站相比，晉江的文學風格更為清新，偏向正劇，即便是耽美小說價值取向也頗為正派。再加之文筆流暢、小說質量較高，晉江的文學創作基礎是十分優越的。晉江一路成長，專注于女性文學挖掘與IP孵化，為自身發展謀求了一條差異化可持續發展的道路。

1.1 從文學論壇到付費閱讀

晉江文學城成立之初標榜自身僅僅是“網友發布自身小說創作的平臺”，“全部作品版權都由原創作者享有，晉江僅享有網站頁面的版權”。于是在晉江文學城正式成立的2006至2008年之間，晉江文學城的發展模式仍是文學論壇。但顯然這樣的發展模式走不長遠或者說晉江的野心遠不止于此。

2008年晉級文學城開通了VIP付費系統，付費用戶迅速超過580萬。小說章節分為免費章節和付費章節，按字數收取費用，標準為千字三分，并且沿用至今。至此，晉江文學城才開始正式起步，成為網絡文學網站。

1.2 批量簽約作者，穩定內容產出

晉江文學城創立之初憑借著良好的口碑簽約了諸多實力不菲的作者，諸如“顧漫”“twentieth”“酒小七”等。而隨著簽約作者的不斷加入與內容產出，晉江的在線作品已經疊加到一個驚人的數字。晉江文學城發展到2019年，據有效數據，晉江已擁有在線小說319萬余部，出版小說8 000余部，簽約版權作品25萬余部，注冊作者176萬。流量前十駐站作者，譬如“perist”“月下蝶影”單人讀者人數過百萬，年穩定產出一至兩本爆款文學小說。其他作者也有各個類型文學作品的產出，擁有相對固定的讀者流量。

晉江擁有十分成熟的作者培養體系，具體來說晉江作者分為三類：注冊作者、簽約作者、駐站作者[2]。成為晉江注冊作者代價極低，用戶只需上傳身份證明，在三天內更新一本小說的一個章節便可以成為晉江的注冊作者。這對于許多僅僅對文學創作持有興趣心理的用戶來說，很容易接受。晉江文學城此類作者熱情飽滿，創作數量常年維持在較高的水平，但是作品質量參差不齊。注冊作者的作品投放在晉江網站上供免費閱讀，從而積累了初具規模的讀者群體，如果原創作品相對優秀便可以成為晉江的簽約作者。而只有簽約作者才可以獲取讀者付費閱讀的收益，并且晉江網站編輯會為簽約作者提供文學創作指導以及作品的宣傳與推廣。與之相對應的，晉江與注冊作者簽約后，晉江就擁有簽約作者所有電子作品出版與改編的代理權，即為作者提供作品版權寄售服務。晉江簽約合同一般五年為期限，這期間所有作品產出的版權皆由晉江代理。合同也會規定作者要完成一定數量的優質作品，很多簽約作者的優質作品版權已經售出，其影視或者其他形式的改編引發了大眾熱烈討論，轉化成為潛力巨大的IP資源，繼而帶動了晉江整體流量與長久發展。

晉江駐站作者則是晉江的大神級作者或者說是跟著晉江一起成長的作者，這類駐站作者擁有極高的人氣與創作能力。晉江駐站作者早已成為網絡文學的領軍人物，比如桐華、匪我思存、顧漫等。相比簽約作者，駐站作者擁有更高的自由，可以選擇作品發布平臺、自行聯系出版社和影視制作公司。駐站作者對于晉江而言，最主要的目的不是引流，而是提升晉江作為IP孵化平臺的影響力，已經收割到文學IP紅利的駐站作者很多都不在局限于某家文學網站，更愿意為自己謀取更大利益，選擇在微博或者微信公眾號創作內容，避免被收取高額的版權代理費。對晉江而言，仍活躍在站內的野生作者與簽約作者才是自身內容庫的“活水”。

除去豐富的內容庫之外，晉江的內容品類具有很強的包容性，具體體現在體裁的多樣化。按取向劃分，有言情、純愛兩類；按創作劃分，有原創作品和衍生作品。再細分，晉江擁有古代言情、未來游戲、都市現純、古代穿越等十四欄頻道。除此之外還專門開辟了版權頻道，這一頻道的內容多是已經售出版權的小說，或者是向合作方推薦的優質IP。晉江文學城的內容品類搭建完美地踐行了“長尾理論”，除卻上文所提到了十四種題材，晉江還有諸多其他更為小眾的小說類型。晉江女頻小說，題材風格時髦多變，人物設定不斷變化，每個小眾題材圈都有自己的粉絲，一代代的大神跟隨其后，其作者的作品池極具流動性。一代又一代的作者與題材豐富的作品相互推動，共生發展，形成了有生的循環。

1.3 論壇模式向粉絲圈層演化

晉江是由文學類型BBS社區發展而來，并且一直保留著這種論壇格式。晉江論壇名為“碧水江汀”，最開始是網絡小說讀者之間的交流區域，但發展到今天完全是凝聚粉絲經濟的有力手段。今日碧水江汀依然保留匿名格式，對作者而言，可以自由地分享創作心得和獲取讀者反饋；對讀者而言，可以推薦自己喜歡的書籍，凝聚某個作者的粉絲或者是某本作品的“書粉”。碧水江汀的社區化趨勢強化了用戶黏著，也使讀者逐漸形成了對晉江的歸屬感與認同感，這對時下粉絲圈層的內容營銷是十分有利的。

比如晉江粉絲量最大的書粉群體“魔道祖師書粉”，其核心用戶會在碧水自發進行UGC創作，同時在微博，LOFTER等同人畫手密集區域畫同人圖，創作同人音樂等[3]；再到二級泛娛樂領域用戶和普通大眾，這種漸進的模式，也讓內容受眾的可能從二次元向三次元擴散，帶來了進一步輻射大眾化。晉江本身也幫助推動熱門IP的粉絲圈層擴散，從而進一步探索IP市場化的發展路徑，更好地達到優質內容傳播的目的。

1.4 新品開發“小樹苗文學”

晉江在2020年開始籌備新業務“小樹苗文學”，向兒童文學領域邁開步伐。小樹苗文學的口號是“孩子們的睡前故事”，鼓勵晉江作者和寶爸寶媽撰寫兒童文學。這不是晉江第一次開拓業務的嘗試，在此之前晉江有做過電商網絡平臺“囧囧商城”以及眾籌平臺“文字具象化工坊”。由于晉江自身的電子商務業務是短板，所以囧囧商城沒有發展起來，其紙質書籍的出售仍然被當當、京東這些大平臺包攬，電商平臺也于2016年關閉?！拔淖志呦蠡し弧逼鋵嵸|是晉江自營的網絡文學IP周邊售賣平臺，具體實施方式是，讀者對某部書籍的周邊感興趣便可以發起眾籌，招募同好，由用戶出資制作周邊。但是這種模式對于晉江而言其版權價值大打折扣，對于用戶而言風險極大，所以“文字具象化工坊”也于2015年關閉服務?？梢哉f晉江的兩次站內C2C的版權變現嘗試均以失敗告終。晉江最終還是選擇自己最擅長的領域發展，開辟網絡文學相關業務。

小樹苗文學出現的時機不算差，隨著經濟水平提高，國民教育水平提高，當下的教育早早就從兒童時期開始了，而當下針對兒童的網絡文學平臺幾乎沒有。而晉江的目的便在于填補這一空缺，相比于其他的同類競爭者，晉江擁有成熟的平臺資源與作者培養體系，小樹苗文學未來可期。

2 晉江文學城維生機制

在目前網絡文學的市場上，付費閱讀是業內主流的商業模式，晉江也不例外。除此之外還有圖書出版、平臺廣告收入、讀者打賞、版權出售等盈利模式[4]。隨著內容IP市場的火熱，網絡文學行業也出現了版權增值的變現方式，通過文學IP改編影視、動漫、游戲乃至有聲書廣播劇的形式將文學IP價值最大化。

2.1 讀者訂閱與打賞

讀者訂閱仍是晉江等網絡文學平臺最主要的收入來源。截至2019年6月，晉江文學城注冊用戶達3 408萬，日平均在線時長94.19分鐘。其中67%的用戶來自國內一線城市，15%的訪問來自國外。其中從用戶注冊來看，男女比例1﹕9，年齡集中在15歲～25歲。消費能力較強的年輕女性是晉江的主要用戶。

晉江訂閱收費價格是千字三分，由于晉江小說體裁短小精悍，單本小說全部訂閱在10元左右。用當下年輕女性的話來說不過是一杯奶茶錢，所以相對價格低廉，讀者付費訂閱的轉化率很高。除此之外，讀者可以通過“霸王票”機制提升自身喜愛的小說的積分與排名，通過投擲“深水魚類”“地雷”等催更打賞道具支持作者。

除卻讀者訂閱與打賞，在晉江發展早期，電腦端的廣告點擊收入，貼片廣告等也是晉江的盈利模式之一。隨著晉江的發展，平臺廣告已不再是商業發展重心，轉向更為效益更優的內容分發與出版。

2.2 內容分發與出版

晉江文學城是原創文學網站，對標的站點是紅袖、瀟湘、起點女生等女頻原創站點。晉江的內容分發渠道廣泛，包括掌閱、QQ閱讀。在掌閱等分發平臺中，晉江文學城有諸多文章上榜，是女頻高質量小說集中產出來源。

紙質書籍往往是網絡小說出版發展的第一步，在紙質書市場嚴重縮水的今天，晉江紙質書市場依然相對穩固。晉江與傳統雜志社保持穩定合作關系，在網站發展早期和相對偏遠市場憑借紙質書的流通使晉江言情的形象深入人心。晉江還致力于簡體書與繁體書雙線開發，在海外、港臺地區也擁有很大的市場。晉江IP改編開山之作《何以笙簫默》便是憑借著紙質書的廣泛市場為后續影視改編贏得廣泛關注。除此之外，晉江攜手磨鐵等出版公司打造了傳統紙質閱讀廠牌“悅讀紀”和“蝴蝶季”，一系列晉江線下言情品牌的推出取得了良好的市場效應，使得讀者一提及女性言情便可以迅速聯系到晉江。

2.3 發展內容生態產業鏈

網絡文學處于整個泛娛樂產業鏈的最上游，憑借儲備豐富的內容資源庫為整個產業鏈輸送內容和故事，通過網絡文學IP將影視、游戲、動漫等不同形式內容串聯起來，形成內容生態產業鏈[5]。通過多樣化的表現形式和滿足個性化需求的開發手段，促使泛娛樂生態鏈上的各個環節產生聯動效應。對于晉江來說，其實已經形成相對完善的產業鏈和盈利模式。

就影視而言，晉江文學城擁有改編劇本風險小、用戶基礎好、數據可監控、操作性強等優勢，在2015 IP元年后，成為影視轉化率最高的女性網絡文學網站。從2016年爆款網劇《微微一笑很傾城》到2019年夏季“限定”《陳情令》，晉江IP的影視改編潛力可見一斑。時至今日，長期與晉江達成合作的影視公司多達60余家，期中不乏騰訊、優酷、愛奇藝這樣的大廠。

晉江版權部每周會根據網站熱門小說的作品類型，向不同風格的影視公司推送作品。晉江副總劉旭東表示，“通常我們會將電影、電視劇、網絡版權分開出售。如果打包出售的話，相當于賤賣。只要這三種類型有一種火了，另一種的版權價格就應該提高?！笨梢姇x江在影視市場的IP投放已形成非常成熟主體戰略思路與步驟構想。

除卻影視改編，晉江的廣播劇與動漫也都是回報率極高的一環。譬如晉江文學城與貓耳長期合作，是貓耳廣播劇最大最穩定的內容IP基地。貓耳廣播訂閱榜單前十中，有《魔道祖師》《將進酒》等7部作品的版權來自晉江。相對應地，和貓耳關系頗深的最大二次元網站嗶哩嗶哩則是晉江IP動畫版權的最大購買方與合作方。單2019年一年便上線了《解藥》等三部動漫，且2020年還有《天官賜福》《天寶伏妖錄》等四部早有“爆相”的改編動漫上線。

晉江的游戲改編相較于影視與動漫而言，受眾黏合度較低，轉化效果較差，但這也與晉江本身的定位有關。而近些年來隨著橙光游戲逐步發展形成一定規模，晉江游戲改編的潛力也逐步凸顯，未來還有很大發展空間。

3 總結

3.1 網絡文學產業的市場展望

2019年中國網絡文學市場規模達到180.5億元，比上年增長17.6%，并保持穩定增長態勢[6]。2015年是IP元年，網絡文學衍生市場爆發強勁，優質IP提升了用戶的付費意愿。近年來，隨著網絡文學行業的高速發展，其商業模式也逐漸多元化。除卻作為主要收入來源的訂閱收入，版權業務營收占比迅速攀升，未來將成為大型網絡文學企業的主要營收動力。此外，數字閱讀行業進一步的兼并整合以及網絡文學核心企業對自身豐富內容庫的進一步開發和變現，也推動了版權運營的收入增長[7]。

3.2 晉江文學城的發展困境

晉江發展到今天不是毫無缺點的，其發展模式也逐漸暴露出了一些問題。晉江的自然榜單其作品風格固定，相較冷門題材的優質作品，熱門題材的作品即便質量不佳，也可以登上晉江榜單。諸多站內曝光渠道與榜單被固定題材作品包攬，冷門題材的關注度越來越低，很難破圈。除此之外，晉江的網絡小說創作呈現出一種工業化的態勢，即作者寫熱門題材—得到推薦與曝光—熱度高—高價賣出版權，這種文章的產出模式類似于工廠的流水線。

這種功利化的發展模式帶來的是晉江整體作者創作生態環境的下降以及內容質量的下滑。與此同時，越來越多的互聯網龍頭企業比如愛奇藝、阿里也開始進入網絡文學行業，憑借雄厚的資本與技術條件迅速搭建起優質的網絡文學平臺。而對于晉江而言，女性網絡文學創作基地才是立身之本，一味尋求的IP孵化收益只是短期之利，只有跳出工業化的怪圈，致力于讓晉江成為女性文化的具象化載體才是長遠之計。

參考文獻

[1]陳喆，杜懌平.晉江文學：垂直文學網站該如何轉型？[J].媒介雜志，2016，6（1）.

[2]左濤，王海剛.原創網絡文學作者成長機制探析：以晉江文學城為例[J].新聞研究導刊，2018，9（9）：20-21.

[3]歐陽友權.網絡文學產業經營的三個關鍵詞[J].網絡文學評論，2019（4）：5-12.

[4]江波，匡文波.網絡小說盈利模式優化策略研究[J].出版廣角，2016（7）：28-31.

[5]邵燕君.網文觀察與新媒體（八）[J].名作欣賞，2015（22）：87.

[6]《2019年度中國數字閱讀白皮書》發布[J].國家圖書館學刊，2020，29（3）：10.

[7]中國移動閱讀發展趨勢研究報告2019年[C]//上海艾瑞市場咨詢有限公司.艾瑞咨詢系列研究報告（2020年第1期）.上海艾瑞市場咨詢有限公司，2020：49.